榆兒掙扎爬下床來,想去看看栗原和二皇子,才走得一步,卻難以支撐,復又倒在地上。
不知這究竟是何毒,這般厲害,連清漪姐姐亦不能解。
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雪爺爺可能找出解藥藥方嗎?
幽絕可能找到解藥嗎?
幽絕?
他怎麼會在這里?
看來,我還沒到可以死的時候。
榆兒苦笑了一下。
反正也起不來,索性就趴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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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絕出得院門,在村中、村外搜尋。
究竟是誰下的毒?
那個人是否還會再來?
榆兒還能撐多久?
師父又還能等多久?
若沒有她的雪山晶,自己是不是永遠也取不到神龜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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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主之病,你亦深知。」天外泉內,玉溯向他道。
「我會盡快取到神龜之心。」幽絕道。
「上次病發,只隔了半月。」玉溯道。
「半月?」幽絕驚道。
「尊主昏睡了十天。」玉溯道。
「師父……」幽絕低聲喚道,轉身欲走。
「即便去看望他,又何能救得他?」玉溯在他身後緩緩道。
「那我就再去東海!」幽絕道。
「你能贏了神龜嗎?」玉溯道。
幽絕不語,握緊了手中猿杖。
「就算你贏得了神龜,半月之內,你能趕回來嗎?」玉溯又道。
幽絕頹然地低下了頭。
「如今倒有一法,可替尊主暫緩頑疾。」玉溯道。
「什麼辦法?」幽絕立刻回轉身來,緊緊盯著玉溯,眼中散發出光彩來。
「若能得千年靈狐之血與尊主服用,尊主之疾可去其二三。」玉溯道。
「千年靈狐?你知道在哪兒?」幽絕道。
「其實,你也知道。」玉溯道。
幽絕一念閃過,沉聲道︰「是他們?」
「她既是狐妖,其父母自然亦為狐族。」玉溯點點頭道,「昨日我已觀過其氣,該有一千二百多年了。」
幽絕低頭蹙眉,默然不語。
「在取得神龜之心前,她不會知道的。」玉溯道,「也可以永遠都不知道。」
「沒有別的辦法嗎?」幽絕道。
玉溯走至燭台前,拿起一根簽子將燭光挑亮,緩緩道︰「誰也不能保證,下一次、尊主是否還能醒來……」
幽絕轉身躍出窗欞。
「半月之內。」玉溯的聲音遠遠地,隔著風飄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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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需要半月。
第三天他就已經帶著兩只雪白狐狸見到了尊主。
這靈狐之血果然非凡,尊主臉上泛出了多年來從未見過的一絲血色,雖然只是隱隱約約的一絲。
幽絕忽然想起方才榆兒半昏半醒時,望著自己的一身白衫喚出一聲「爹……」,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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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絕尋了半夜,村中到處是中毒橫倒的村民、士兵。
並未見半點活人的蹤跡,只好再回到榆兒所在的土屋。
一進屋內,只見榆兒倒在塵土之上,一動不動。
他連忙搶上前去,將她抱起。
只覺她渾身滾燙,面色紅中泛青,呼吸沉重。
忙取過她的冰輪,驅起朱厭之力,將冰力送向她。
冰氣伴著騰騰霧氣,游向榆兒。
榆兒受了冰力,漸漸覺得輕快些。
她努力睜開眼來,又看見一個白影。
「幽絕……」榆兒喚道,她幾乎听不到自己的聲音。
「你要說什麼?」幽絕收了冰輪,湊近她唇邊道。
「二皇子、栗原……」榆兒勉強說出兩個名字。
「好,我這就去。」幽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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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栗原、二皇子屋中,亦將冰力輸予二人。
栗原模糊中看見他的青色面具,道︰「瘟神……」
幽絕望了望熙昌,他疫病尚未絕根,又中了奇毒,此時氣息已甚弱。
傅立義與關轍等亦已中了毒,其他百姓、士兵,幾乎無一幸免。
如今這村中,幾乎是一片死寂。
若尋不到這下毒之人,這些人就都會死。
重要的是,榆兒也會死!
幽絕將冰輪送回榆兒袖中,再次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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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絕村里村外又尋了一回,毫無蹤跡。
天已大亮。
時間每過去一分,他心中的絕望便又增加一分。
幽絕忽然想到,若是去尋玉溯,她說不定會有辦法。
但是,他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
此去京城耗費時日,恐怕她根本等不及他回來。
他忽然感到一種分說不清的恐懼,伴隨而來的是被越積越多的絕望壓制出的窒息。
這窒息讓他心神搖動,體內那股原本已掌控自如的熱流忽然開始蓬勃涌動,難以抑制。
他將猿杖狠狠揮出,一道紅光直卷而出,將一顆足夠三人環抱的大樹連根切斷。
大樹轟然倒下的聲音還未消失,他卻听到身後有人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幽絕回過身來,看見一個身穿灰色僧衣的和尚正站在身後三尺遠的地方。
這和尚花白胡須,面善顏慈,圓臉微胖,肩厚腿短。
看他僧衣上沾了一層塵土,面色稍顯疲憊,想是已趕了很遠的路。
這實在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和尚。
但是,卻又絕不可能普通。
因為這里可是疫病重地。
更何況一場奇毒,已將這里變成了一片死寂。
誰還敢來這里?
而這個和尚此時就站在村內。
「你是誰?」幽絕雙目緊盯著他道。
「貧僧圓覺。」和尚道。
「誰問這個?」幽絕喝了一聲,將猿杖指著他道,「說,毒是不是你下的?」
「非也。貧僧此來,是為解毒,並非下毒。」圓覺手纏念珠,雙手合十道。
「你能解此毒?」幽絕半信半疑地望著他。
「也許可以吧。」圓覺道。
「跟我來。」幽絕道。
不管這個也許是幾分,他都要試上一試。
何況這個和尚再詭異,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和尚。
他要是敢作什麼怪,自己只需一瞬,他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幽絕領著他,往榆兒所在土屋走去。
走了一段,圓覺卻停在一個倒在路邊的村民身側。
此人亦是渾身滾熱,臉色紅中泛青,無疑亦是中了毒。
圓覺將此人驗看一回,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可能解嗎?」幽絕急道。
「此毒並非不可解,只是……」圓覺道。
「只是什麼?」幽絕聞得可解,心中泛出一線希望,急急追道。
「還需一個人。」圓覺道。
「誰?」幽絕忙問道。
「下毒之人。」圓覺道。
「臭和尚,你找死!」幽絕自覺被愚弄了,眼中殺意泛起。
「施主,稍安勿躁。」圓覺道。
「再敢胡言亂語,我殺了你!」幽絕怒目沉聲道。
「貧僧不敢打誑語。」圓覺道。
「你可解得這毒嗎?」幽絕道。
「貧僧、不能。」圓覺頓道。
「那你就先死!」幽絕體內朱厭之氣竄流難平,猿杖揮出,一道白光切向圓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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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紫色壁壘擋住了幽絕的白光。
「幽絕,不可傷人!」
一位青色長衫的男子躍過幽絕頭頂,立在了他與圓覺之間。
正是柳默。
「是你?」幽絕望著面前柳默,冷冷道。
「許久不見了。」柳默向幽絕和聲道。
「哼。」幽絕冷哼一聲,回頭看看身後,清漪與一位雪白頭發的銀須老人正望著他。
幽絕也不搭言,提步走出。
「這位大師,你沒事吧。」清漪走近圓覺道。
「阿彌陀佛,多謝施主援手。」圓覺向柳默道。
「大師不必客氣。」柳默道。
「看來,這里已經沒好人了。」雪白發須的老人道。
清漪與柳默抬眼看來,村中已全無人走動,到處可見倒在地上的村民或士兵,還有醫士。
所幸尚是夏日,夜間並不寒冷,否則,只怕已無命了。
「雪爺爺,我們快去看看榆兒!」清漪道。
「好,快走,快走。」雪爺爺道。
三人疾步趕往榆兒他們所在的土屋。
圓覺亦隨于其後。
「清漪姐姐。」
忽聞身後一聲嬌喚,幾人忙回頭看時,只見一個杏黃嬌小的身影急急跑了過來。
「小彌,你怎麼在這兒?」清漪迎上去道。
「我、我來找榆兒姐姐。」小彌道,略低著頭,偷望了望遍地橫陳的中毒倒地的村民、士兵,聲音亦有些發顫。
她當日跟在幽絕身後,轉過幾條街,就已不見了幽絕的身影。
在淨月城了找了幾個圈,也沒找到。
又想起幽絕可能會來找榆兒,便也往宣州來了。
只是不太識得道路,繞了遠,方才趕到。
一進村便見了這樣的詭異景象,心中懼怕,好在忽然看到了清漪他們幾個人,忙出聲呼喚。
「我們快走吧。」柳默向清漪、小彌道。
「好。」清漪應道。
「嗯。」小彌亦點了點頭。
幾人便往北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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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默等匆匆進得屋內,見二皇子獨自躺在床上,氣息微弱,面色極為難看。
再至另一屋看栗原,面紅氣急,亦是毒氣纏身。
走到最里面的小屋中,只見熱氣騰騰,幽絕正以朱厭之力驅動雪山晶,將冰力輸予榆兒。
「果然,一個也沒逃過。」雪爺爺嘆道。
「榆兒……」清漪走近榆兒床前,輕聲喚她。
「榆兒姐姐……」小彌亦走到床前喚她。
榆兒此時受了冰力,又醒轉過來。
「清漪……姐姐……」榆兒無力地喚了她一聲。
幽絕收了冰輪,仍放回榆兒袖中。
「榆兒,別擔心,雪爺爺來了,他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清漪一手輕輕撫模她的頭發,柔聲說道。
「二皇子……栗原……」榆兒斷續說道。
「他們都還好,你放心吧。」清漪道。
「清漪姐姐,榆兒姐姐她沒事吧?」小彌抓住清漪衣袖問道。
「放心,沒事。」清漪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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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時,已囑咐了不可飲用井中之水,為何還會中毒?」柳默向清漪道。
雪爺爺在屋中四處檢看,忽然自灶間抽出一節燒剩一截的柴火來,細細看了一回,隨即遞給了清漪。
清漪接過來,亦望一回,點頭道︰「原來如此。那人將毒粉灑于柴火之上,柴火燃燒時,借煙霧散發毒氣,聞之則毒入體內。」
每家每戶皆要燒柴為炊,更何況,眾多士兵集于村中空地之上,架起大鍋為炊。
火起之時,濃煙飄散,全村皆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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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爺爺,煩你在這里看護榆兒,我和相公去尋那下毒之人。」清漪向雪爺爺道。
「去吧,也不知他在哪里,你們可要快些。」雪爺爺搖搖頭嘆道。
清漪與柳默便往外走去。
「不必去了。」忽聞一人道。
卻是圓覺。
「大師?」清漪與柳默疑惑地望著他。
幽絕、雪爺爺亦將目光轉向他。
「他自己會來的,就在這里等著便罷了。」圓覺道。
「大師此話怎講?」柳默向圓覺一揖道。
「圓覺的罪孽,也該由圓覺來了結。」圓覺單手結佛印,念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忽聞屋外傳來一個渾厚的中年男子之聲道︰「你這殺人凶手,縱然再念多少聲佛,也洗不去你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