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絕往淨月城方向緩步走去。
待他走遠,栗原飛至他屋內,仔細打量一回。
這間屋子非常簡單。
不過是些木桌、木椅,一張不大的木床。
桌上擺著一套細瓷竹葉茶杯,床上鋪設的被褥整整齊齊,亦是上乘質料。
衣架上所掛幾身衣衫,皆精工繡制了不同的圖案。
師父喜歡整潔,也喜歡精致、上品之物。
幽絕便亦隨了他。
「這小子就會臭顯擺。」栗原不滿地道。
屋內並無什麼特別物件,栗原便仍飛了出來。
出來已有些時候了,幽絕看樣子又進了淨月城,栗原有些不放心,便往淨月城回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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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至離城門一里遠處,卻看見一個杏黃身影,正在四處張望。
臉色紅潤,細汗密密,像是跑了很遠的路似的。
栗原飛至她身側不遠處,喚她道︰「小彌。」
小彌陡然見了它,倒嚇了一跳,道︰「喂,你想嚇死我嗎?」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里?榆兒呢?」栗原道。
看她模樣,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我愛在哪里就在哪里。」小彌道。
「榆兒在哪里?」栗原已習慣她的不滿,也不去追究,只問她這個。
「榆兒姐姐好著呢。」小彌一邊回答,一邊仍是四處張望。
「你在找什麼?」栗原道。
「不用你管。」小彌道。
「跟我回去吧。」栗原道。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還有事兒。」小彌道。
「那好吧,我先走了,你早點兒回來。」栗原道。
振起翅膀,飛進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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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彌追著那個身影,還沒走過兩條街,就不見了。
她在街上四處轉悠,終于在城門處又仿佛望見了,待追至城外,卻什麼也沒找到。
又在城外四處找尋,卻只是一無所獲。
天色漸昏,城門將閉,她才不得不回轉城中。
回至客棧時,榆兒正在客棧門口向街口張望。
見了她,忙遠遠跑來,拉住她手道︰「小彌,你去哪里了?我一直在找你。」
「榆兒姐姐,我……」小彌望了望她,小聲道,「我在街上看雜耍,沒注意天色。」
雜耍?
今天街上雜耍的人群里,自己並沒有看見她。
榆兒心中奇怪,小彌也會撒謊了嗎?
「沒關系,沒事兒就好。」榆兒向她微笑道,「餓了沒有,就等你吃飯呢。」
「恩,餓了。」小彌忙點點頭。
跑了這一天,方才想起來,自己中飯也忘記吃了。
榆兒將她拉進來,栗原已坐在桌邊,望著她笑。
小彌見到栗原,猛然想起,自己在城外見過他。
糟了!
忙偷眼看了看榆兒。
榆兒卻已坐下,望著滿桌的飯菜,笑道︰「快點坐下吧,我都餓死了。」
小彌便也坐在她旁邊,三個人一邊吃一邊說話。
栗原並沒向榆兒提起幽絕的事,只道並未尋見蕭恆期。
「你們如何?」栗原向榆兒道。
「沒什麼特別的。」榆兒道,「還去了一趟孟家。」
亦將當時情形說了一回。
「榆兒姐姐,上次在獄中見到蕭大哥的時候,你怎麼不用牽魂術?」小彌道,「這樣我們就不用一直去找了,看看不就知道了。」
「牽魂術要用受術人最關心的東西去牽引,我們並沒有蕭恆期的這些東西。」榆兒道。
「罷了,有你也別用,萬一牽引失敗,他死了殘了不要緊,你還得賠上半條命呢。」栗原在旁道。
「你怎麼知道我就會失敗?」榆兒斜了他一眼道。
「蓮姨一千多年的道行,還不敢隨便施用此術呢,你還是省省吧。」栗原搖頭道。
「我娘都夸我有天分呢,你敢說我壞話?」榆兒瞪著他道。
「是、是,天分、那肯定是有!」栗原湊向榆兒臉旁笑道,「不過,咱再練練再用,好不好?」
榆兒一把將他推開來。
「榆兒姐姐,這個牽魂術真這麼難嗎?」小彌道。
「能有多難啊。」榆兒道,「放心,我一定會練好的。」
「恩!」小彌向榆兒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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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凜回至府門前,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走來,向他道︰「我家公子有請。」
看那小廝的臉,遲凜自知。
在街道僻靜處,果然熙肅正立在一株桃樹下等他。
遲凜與他見了禮。
「遲校尉,近來如何?」熙肅向他微笑道。
「尚無有進展。」遲凜搖搖頭苦笑道。
「子渝在何處,你可知嗎?」熙肅道。
「遲凜也正在找尋。」遲凜道。
「畏罪潛逃,罪加一等。」熙肅忽然正色道。
「太子殿下,子渝他若要逃獄,又何必認罪。」遲凜道。
「他想不想逃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經逃了。」熙肅望著遲凜一字一句地道。
「是……」遲凜沉聲應道,「遲凜一定盡快找到他。」
「找到他,只要他是冤枉的,父皇就不會追究他的罪責。」熙肅仍望著他道。
「是,遲凜、知道。」遲凜拱手應道。
熙肅點了點頭,繞過遲凜,踏步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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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鼓過,遲凜換了一身黑衫,悄悄來至蕭恆念府中。
夜色彌漫著整個庭院。
遲凜到底來過多次,府中各處皆是熟稔在胸。
不一會兒,已將各處都看了一回。
並無任何異常。
蕭恆念在屋中睡著,一雙兒女亦各在房中安睡。
其他下人宿處、倉房等亦都一一看來,並無不妥。
正欲退去,卻忽聞石子擲地之聲。
遲凜吃了一驚,凝神看時,只見遠處樹上立著一個青色身影。
夜色黝黯,看不清他的臉。
只覺他的右臉似乎被什麼東西遮住,與左邊琉璃般的臉色並不同色。
那人自樹上落下,在前不緊不慢地走著。
遲凜忙追了上去。
那個身影走在前,他慢,他便慢,他快,他便也快,始終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卻又似乎總在等他跟上。
青色身影走至蕭恆念書房,推門而入。
遲凜亦忙跟上。
遲凜進得屋來,卻並未見他。
忽然一顆石子擦耳而過,打在一幅掛軸上。
遲凜也不遲疑,上前掀開畫軸,卻並未發現有何異樣。
仔細模索牆身,仍無所獲。
心中疑惑,欲將畫軸摘下,站上高背椅子,伸手去夠。
手觸到畫軸頂端,忽覺軸間一處有些凸起。
將手按去,果然擱滿書籍的書架挪了開來,露出了一個暗門。
遲凜忙閃身進入。
暗門內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遲凜正打算回身取一個燭台,卻忽覺腦後劇痛,捂住痛處緩緩回身看了一眼,道︰「蕭……」
只說得一字便暈了過去。
「你又何必如此執著。」來人嘆道。
抽出腰間佩劍,便要刺下。
「大哥,別傷他!」黑暗中只聞一人大喊道。
「他如今既找到這里,若不殺他,不僅你我無命,更會連累蕭家,留他不得!」來人道。
提起劍來,猛地向地上遲凜刺去。
「大哥!」另一人大叫一聲,又听他發出一聲悶哼。
「三弟!你這是何苦!」來人道。
「大哥,別再殺人了,讓我回獄中認罪便是。」那人一邊說,一邊吸氣,想是疼痛所至。
「三弟,你放心,那些人都已經死了,你不必回去送死,大哥會為你安排好的。」來人道。
說著,上來將另一人扯過,提劍又刺向遲凜。
忽聞一聲嬌語笑道︰「喲,你這個大哥,倒是挺疼弟弟的嘛,可惜啊,對別人也未免太狠了些。」
提劍之人大吃一驚,忙回身看時,只見黑暗中忽然亮起一盞燭火,照著一個微微笑顏。
卻是一個女子,一身淺藍衫裙。
她身後還站了一個長眉薄唇,皮膚略黑、粗布素衫的男子。
男子身旁還立著一個杏黃衫裙、十五六歲模樣的小姑娘。
「你們是誰?」他沉臉問道,暗暗運起內力,準備隨時刺出。
「蕭恆念,你別拿著你那把廢銅爛鐵嚇唬人了,想殺我們,你再練三百年也沒用。」栗原向他笑道。
榆兒向蕭恆念走去。
蕭恆念抖起手中長劍,狠狠刺向她。
卻刺了個空。
藍影一閃,榆兒已在室內,將燭台放在室內桌上。
小彌亦跟了上去。
看蕭恆期正捂著月復部跌坐在地,一手跨過遲凜腰部,將他護在身下。
「你對遲凜倒還算真心。」榆兒望著他笑道,「不枉他為你這般奔波。」
說著,蹲來,拍了拍遲凜臉頰,喚道︰「遲校尉,醒醒。」
蕭恆期緊張地望著她,卻苦于傷勢,無力阻住她的手。
榆兒見他這樣緊盯著自己,便笑道︰「別怕,他見了我高興來還不及呢。」
「遲大哥,你怎麼了?」小彌將遲凜扶了起來,頭枕著自己的胳膊。
遲凜只是不醒。
榆兒指掐咒術,碎冰灑向遲凜臉上。
冰冷透過肌膚直鑽到身體里,遲凜打了個寒顫,睜開了眼楮,立刻看到了蕭恆期。
「子渝!你果然在這里!」遲凜坐起身來抓住他肩膀喜道。
蕭恆期只向他微微笑了一笑。
「遲校尉,怎樣?」榆兒向遲凜問道。
「我沒事。」遲凜道,「榆兒姑娘、小彌姑娘,你們怎麼來了?」
「以防萬一,來這里看看,沒想到還真來對了。」榆兒向他道。
「三弟,你的傷怎麼樣?」蕭恆念走向蕭恆期道,「快讓大哥看看。」
「大哥,我沒事。」蕭恆期向他擠出一絲微笑道。
蕭恆念將他扶起來,看了看傷口,道︰「傷得這麼深,你也真是太傻了,大哥先幫你上藥吧。」
「多謝大哥。」蕭恆期弱聲道,捂住流血的傷口。
蕭恆念扶著他,向外走去。
「子渝,你怎麼受傷了?」遲凜才看見蕭恆期的傷口,和他蒼白的臉色。
再看自己衣衫上,亦染了一片血漬。
「我、自己不小心。」蕭恆期道。
遲凜望了望蕭恆念手中的劍,劍身上還留著血跡,再想想方才的情景,立時明白過來。
他有些不敢相信。
「蕭大哥,為什麼要殺遲凜?」遲凜啞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