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柳枝落于水面上,輕輕拂過,挑起細浪千影,女子的倒影映在水中,色若春桃,瞧著甚是舒服。
「容兒,在擔心鷹格麼?」付修域的聲音在身後幽幽響起,把專注的修容嚇了一跳。
付修域猜的沒錯,修容確實是在擔心鷹格,雖然嘴上對他沒有男女之愛,但是日久生情,修容知道對他有感激,卻不知其實已經情愫漸生。
「哥,你來干什麼?」修容生硬的語氣讓付修域打了一個寒顫,愣在了原地。
「你若是真的擔心他,今晚哥可以去鄭國皇宮幫你看看情況。」付修域也沒有生氣,仍然輕聲細語。
不過顯然修容不領情,鼻子里冷哼一聲。
「怎麼敢勞煩皇上呢?罷了罷了。」修容說完之後,站起身扯了一枚柳葉,用力拋向了遠處。
听完修容的話,付修域只覺一身涼意,長嘆一聲,不知接下來要怎麼開口。
青衫濕,詠笛知,演掩風事路,明枕舊年春。
「容兒,你還在怪我。」付修域眼神飄忽,輕輕說了一句。
修容沒有說話,轉身離開。
「容兒,你別這樣。」付修域有些絕望的聲音從後面響起。
修容的背影愣了一下,沒有回頭,淡淡說道︰「我知道你已經選擇了皇位,所以說什麼都是笑話罷了。」
付修域仍然站在原地,修容頓了一下,大步離開了,那一刻,眼角滑下淚水。
或許,修容失望的並不是付修域選擇了皇位和野心,而是她那麼多年崇拜著的哥哥,她以為不識人間煙火的哥哥,竟然也會因著俗世變得世俗。♀
修容回去以後,徑直去了陸弦的營帳。
陸弦抬起頭,朝著修容擠出一個笑容。
「容兒,你來了。」
和陸弦的時候,修容一般是比較隨意的,自己找了一處坐下。
「陸弦哥哥,能不能晚上幫我去宮里看看鷹格。」修容說的很是艱難。
「我不會勉強你的,只是我……」修容沒有繼續說下去,呡住唇低下了頭。
陸弦大笑起來,「原來容兒現在還會關心人了呢,真是難得難得……」
修容臉一紅,有些嗔怒道︰「那你幫不幫我?」
「幫,肯定幫。」陸弦說完,無奈笑了笑。
鄭國皇宮。
皇宮最美的時候,便是夜晚,因為只有在晚上,邪惡,不堪和痛苦都會悄悄睡去,獨留一人玉景然。
樹影婆娑,只見一個黑衣人出現在一棵大樹後面,躲過來往巡查的侍衛,身形微微一動,隱入了黑暗中,可見輕功了得。
修容給陸弦畫了張宮里的大致地圖,但這皇宮還真是大,加上又不知鷹格被軟禁在何處,難度就加大了許多。
「該是這里了吧。」約莫找了半個時辰,陸弦終于在一間偏殿門前停了下來。
「閣下可以進來說話。」里面傳出聲音。
陸弦不禁暗自心驚,敬佩之意也多上幾分,輕笑一下,推門走了進去。
屋子里很黑,只是隱約瞧見個人影閃動。
「嘶……」燈亮了起來。
面前的人一身華服,配飾珍貴,都是稀有的玉石,因著陸弦也是常與皇室接觸,一瞥眼看看,心里就有個大概了。而他自己,穿了一身夜行衣,還蒙著面,瞧著雖然有些滑稽,倒也與那夜色相融。
「請問閣下是不是鷹格太子?」陸弦雖然已經了然于心,不過該有的禮節確實不能少的。
鷹格給陸弦倒了一杯茶,輕輕說道︰「是,不知您是?」
「陸弦。」沒有絲毫猶豫地說了出來,到讓鷹格一愣。
「哈哈,原來是陸將軍,有失遠迎。」鷹格說完,深深看了陸弦幾眼,目光里帶著幾分羨慕。
「太子客氣了,修容公主讓我來看看您。」
一說到修容,鷹格的眼楮就亮了起來,陸弦笑了笑,在心里暗暗道,修容能得此良人,也是福分。
憋了半天,鷹格終于說話了。
「容兒,她……還好麼?」
「挺好的,等戰爭結束了,你去接她回來吧。」陸弦說完,站起身來,準備出門去,天已經快亮了,只怕等會被人發現麻煩事會多上許多。
「太子保重。」
「將軍留步……」在陸弦要推門出去的時候,鷹格叫住了他。
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
「可否請將軍取下蒙面,在下想與將軍交個朋友。」鷹格說完,不禁覺得自己甚是唐突,低下頭來。
陸弦一愣,開始以為是鷹格有什麼話要帶給修容,不想卻是……
略一沉吟,摘下了蒙面。
還沒等鷹格反應過來,陸弦閃身離開,隱入了濃濃的夜色中。
陸弦自然知道要他摘掉蒙面的原因,定是修容平時不答應鷹格追求,就說自己喜歡的是陸弦,才讓他如此好奇。
陸弦走後,鷹格沒有了一點睡意,還記得修容剛剛嫁給他的時候,日日提起的便是這位洛國將軍,久而久之,他自己也好奇起來,今晚一見,果真是儀表堂堂,雖然只是位將軍,氣質卻絕對不輸于任何一位皇子。
「看來修容喜歡他也是有道理的。」鷹格喃喃自語。
陸弦在天亮之前趕回了營地,修容一夜未眠,生怕錯過了鷹格的任何一點信息。
「陸弦哥哥,怎麼樣?」陸弦月兌掉了夜行衣,瞧著是滿頭大汗,端起水喝了幾口,沒有回答。
「容兒,你這麼著急干嘛,不管你陸弦哥哥的死活了?」陸弦見修容找打可以托付終身的人,不禁調侃了幾句。
修容聞言,臉刷一下變得通紅,雙手攥在胸前,瞧著惹人憐愛。
「不要吊我胃口了,快說嘛……」
「好啦好啦,他沒事的,等戰爭平定了就來接你回去。」陸弦無奈笑笑。
兩人又說了幾句,修容就離開了,營帳里一下子又只有陸弦一個人,燭火跳躍,隱隱遞出些溫暖。
晨曦在雲霧中若隱若現,一輪紅日慢慢升起,這地方,當真適合隱居,平淡度日,好不自在。
扶煙畢生願望,便是在如此余煙繚繞的地方,和心愛之人長流細水,不求能奪人生死的皇權,不求能此生榮華富貴事事所依。
「今日怎麼起來如此之早?」說話的是思卻,瞧著是剛剛醒來的模樣。
扶煙轉過身來笑笑。
「如此良辰美景,怎可錯過?」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遠遠看去,並排站在懸崖邊的兩個人,宛若九天的神仙。
思卻悄悄用余光看著扶煙的側臉,扶煙表面看起來風平浪靜,夢中的時候卻一直在哭,聲音孤獨和無助,無奈之時,思卻只好緊緊抱住他,惹得她一陣心疼。這幾日思卻瞧著扶煙的病情,發現她身體里似乎是很多年前就被人下了毒,並不是身染頑疾這麼簡單。
也就是說,思卻也沒有把握可以救她。
想到這里,思卻自嘲地笑笑,想自己乃是堂堂的蕭國大祭司,這世上沒有他辦不了的事,現在卻……
「思卻,你怎麼了?」扶煙瞧著思卻的神情,不覺好笑。
「啊……我沒事的。」思卻回過神來,有些尷尬,慌忙別過臉。
「你看起來好像有心事。」扶煙仰頭微合雙眼,一臉的微笑,輕輕說道。
思卻沒有再說話,算是默許了。
「思卻,你那日做的烤兔肉味道很不錯呀,什麼時候也教教我……」
思卻答非所問。
「扶煙,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扶煙聞言,臉色微變。
「思卻,我跟著你好麼?」聲音有些無助絕望。
沒等思卻回答,扶煙輕輕走回了竹屋里,背影孤獨而冷冽,她臉上都是淡淡的笑容,可是,給人的卻是莫名的疏離感。
瞧著扶煙的背影,思卻嘴里吐出一個字。
「好。」
很多年之後,思卻最後悔的事,就是今日答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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