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章相見淚染妝
其實我有時候也會想起你，也知道要見你並不難，但我老覺得，我去見的你和我想起的你，並不是同一個人。
洛國在經過了酷暑之後，終于降臨了一場細雨，淅淅瀝瀝地下著，襯得玉蘭的葉子碧綠發亮，下人們終于得了個空閑，幾個平時要好的小丫鬟擠在一張軟榻上，悄悄說著很多年少的秘密。
陸弦瞧見這久別重逢的甘霖，心中的煩躁終于壓了下去，在書房里隨意寫幾個字，到也還舒服。
晌午的時候，來了客人。
「將軍，門外有人求見。」小廝沒有打傘，淋雨跑了過來，已經濕了半邊身子，望著有些狼狽，可是依舊面若春色。
陸弦手中的筆滯了一下。
「請進來吧。」
小廝轉身又沖進了雨幕之中，陸弦笑著搖搖頭。
「真是些孩子。」
不過須臾，小廝就領著客人進來了。
「將軍，人來了。」
陸弦放下手中的筆，輕輕抬頭，引入眼簾的人讓他看呆了眼。
竟是城東的那個老傘匠。
「草民參見將軍。」陸弦猛地拉回了思緒。
「老人家免禮。」陸弦急急伸手，扶住了就要跪下去的老傘匠。
老人依舊是溫和的笑，該是風餐露宿的原因，臉上多了幾分滄桑之意。
「你下去吧，我和這位老先生有事要談。」陸弦屏退了下人，他現在確實有多話要說，老傘匠的出現實在是太意外了。
待到下人都離開之後，陸弦在慢慢說話。
「老人家，您怎麼又回了京城，皇上還在四處尋找，只怕是對對您不利。」
那一日陸弦救出老傘匠之後，匆匆把他送出了城外，準備好了干糧盤纏。陸弦親眼望著馬車消失在了北方的地平線。
「走了幾十里之後我又折了回來，是有些話要說與你，京城對于我來說毫無牽掛。」老人的臉上閃過一絲哀涼，他怎麼會不眷戀這里，這多年孤苦伶仃，陪著他的是這里的蟲蟻鳥獸，和每一寸土地。
陸弦嘆了一聲，心中剎那充滿了愧疚。
「老人家，是我連累了你。」
老人愣了一下，輕笑出聲。「將軍言重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必自責，況且老朽能在有生之年再見那紫竹傘一面，已經是人生無憾，就算是現在要死，也是好的。」
陸弦听著這一番從容不迫的話，有一瞬間的失神。
「老人家，你要說的是什麼？」
陸弦起身去倒水，隨意問了一句。
老人深深嘆了一口氣，面色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顯然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才決定要告訴陸弦。
「那位扶煙姑娘，其實還活著。」老人的一句話說的很是漫長，陸弦的腦子像是被抽空一般，那一日付修域也說過，若是還有別的人說，那是不是真的？
陸弦心中已經沒有了主意，只是愣愣不說話，跌跌撞撞走到了窗邊，望著細雨飄零。
老人見狀，不禁長長嘆了一聲，被感情羈絆，當真是苦不堪言。
「實不相瞞，那把紫竹傘乃是我家祖上所造，其中用了蕭國的巫蠱之術，那一日姑娘來的時候，我看見傘柱之中已經融入了她的精血，該是不小心被傘上的東西劃破了手指，也就說是說，那位姑娘若是死了，紫竹傘也會消失。」
陸弦的眼楮里變成了狂喜。
這對于他來說，該是莫大的欣慰。
陸弦抬起頭來看著老傘匠，最終紅了眼眶，輕輕吐出兩個字來。
「謝謝。」這兩個字，不知道包涵的是多少無可奈何，還有這大半年來日日夜夜的郁結。
「將軍莫不要因為兒女私情牽絆了終身，這位姑娘一生都要為當今皇上付出，與您，只能是摯友。」老人說的誠懇，言語之中還有一絲嘆惋。
陸弦站在窗邊，背對著看不清表情，但是此時心中必然是百感交集。
「我不在乎能不能和她有結果，只是希望她能得償所願，如此便好。」陸弦的聲音在顫抖，驚艷了一地的涼意。
總是會有那麼一個人，讓你心甘情願地付出，心甘情願地為她等候，即使是修羅地獄，也會心甘情願地跳下去。
老人笑了笑，臉上似乎有一絲釋然。
「將軍如此不信天命，相信可以如願以償。」
很多年以後，陸弦再想起今天說的話，突然驚訝于當時怎麼那麼大的勇氣，突然明白。
「原來那個時候我就這麼愛你。」
陸弦留老人在將軍府住下，一來是為了感謝，而來是還有別的事要詢問。
老人愣了一下，繼而答應下來。
洛國的皇宮似乎很是蕭條，因著後宮之中只有一名妃子的原因，在御花園也瞧不見什麼鶯鶯燕燕，更多的時候，只瞧見有些孤獨的花圃，還有一兩只零落的蝴蝶，剛開始的時候，下人似乎很是不習慣這樣安靜的皇宮，時間久了，有時候也丫鬟們去御花園轉轉，因為這里皇上不會去，兒染瑤宮里的那位，似乎根本就是足不出戶。
那一日，付修域雖然留宿在了染瑤宮，不過只是兩個人躺在了一張軟榻上和衣而眠，繭月心中一陣難受，卻也只好化作深深的嘆息。
這一日，繭月在院子里看書，小丫鬟站在一旁望著，不過臉上似乎陰晴不定，有些煩躁。
過了好大一會，繭月終于忍不住輕輕說話。
「桃兒，你要是覺得這里實在不舒服就回屋去。」繭月假裝嗔怒，當真把這小丫鬟下了一跳。
「娘娘息怒，奴婢惹了娘娘惱怒，實在是罪該萬死。
小丫鬟慌忙跪倒在地上，急急說話。
繭月望著她的樣子，一下子笑了起來，眼楮彎成了好看的月牙形。
「起來吧，沒事的，只是本宮看你一整天心不在焉的，想問問你是不是看上哪一家的公子了……」
小丫鬟一下子紅了半邊臉，女孩家的羞澀顯露無余。
「娘娘，你竟然取笑人家……」小丫鬟低著頭低估了幾句，轉身趕緊跑回了屋子里。
繭月望著她的背影，有些失神，還是鄭國的時候，繭月是皇帝最疼愛的公主，那時候皇帝常常會問她要一個什麼樣子的夫君，繭月也像現在的桃兒一樣，紅著臉不知所措，這些事都還像是昨天發生的一般，現在她已經為人妻，那時候的她，從未想過現在的模樣。
「不知桃兒有沒有想過他將來要嫁的人溫良的模樣。」
繭月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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