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華燈憑欄處
一群飛鳥驚鴻而過的時候，突然感覺到這十多年的光陰在頭頂憂傷滑過，很多人站在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俯瞰你所有的想法。
暮王府。
黎暮已經大半月沒有去明月閣了，闌到也不哭不鬧，只是越來越憔悴，越來越不會笑。
王府里現在甚是清淨，大家都說，王府那個動不動就罵人的闌姑娘已經月兌胎換骨了。
黎暮去的時候，闌正在寫字，門外傳來腳步聲。
「啪……」闌手中的筆一下子掉到了宣紙上，映出一大塊墨跡。
黎暮邁進門，看見面色微紅的闌，皺眉走了過去。
然溪站在一旁，一切都了然于心。闌竟然連黎暮的腳步聲都可以听出來。
「王爺怎麼今日有空來了？」然溪笑了一下，及時化解了尷尬。
黎暮接過然溪遞過來的茶水，瞥眼打量了一下闌，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隨即消失不見。
「本王看這幾日闌姑娘似乎是身子不舒服，要不就搬出去吧，這個地方雖然環境清幽，但是寒了些，怕姑娘受不住。」
闌微微抬頭。嘴唇動，可是說話的卻不是闌。
「好呀好呀，正好姐姐說想王爺您了呢……」然溪搶先說話，這一句調侃的話，一時間讓兩個人都紅了臉。
幾個人一下子沒有了言語，然溪站在一旁，一臉玩味的笑容。
須臾之間，還是黎暮先說話。
「後天有個廟會，本王一切已經安排好了，這些日子心浮氣躁，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語畢，凝目望著闌，可惜美人低著頭，面容看不真切。
「闌姐姐你答應嘛……」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然溪已經完全釋然，正在用心愛著整個世界。
闌愣了一下，聲音細不可聞。
「那好吧。」
然溪抬頭望著黎暮，如釋重負笑了一下。
再說了一會話，黎暮起身離開，目光停留在闌身上直到轉身的那一刻，闌察覺到不遠處的熾熱和包含萬千思緒的目光，突然想哭。
時光猶如白駒過隙，三日的光陰，也許你還沒有發現就已經過去了。
一大早，然溪就到了明月閣，給闌收拾東西。
梳妝鏡前的人薄唇輕啟，簡朱顏，水望月，素顏未施粉黛，水藍色的錦繡衫，襯著勝如雪的肌膚，當真是美人如玉。
「闌姐姐，你真好看。」
然溪望著鏡子里的闌，由衷贊嘆。
可不是麼，大家都說，蕭國誰人不知的美人，被暮王爺藏進了府里。
闌失神笑了一下，動人心魄。
「闌姐姐，你本來就是蕭國人嗎？」然溪梳著長發，輕輕說話。
「不是，我是洛國人。真因為如此，那天見到你的時候才覺得甚是親切。」闌倒還坦然，只是略一沉吟就說了出來。
然溪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隨即釋然笑笑，她見到的闌的時候及已經猜出幾分，闌身上小橋流水的細軟和空靈之感，完全是江南女子的模樣，雖然沒有環境的燻染，可是骨子里的味道是變不了的。
「其實然溪已經猜到了呢。」
闌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雖只是一瞬間，也被然溪盡收眼底，倏爾恍然大悟。
然溪沒再繼續說話，闌卻兀自講了起來。
「我被父母遺棄之後，生活窘迫，日日與巷子口的小乞丐們一起混些吃的，後來我不想這樣的生活一直繼續下去，輕易听信了別人，以為是遇到救星終于月兌離苦海，卻是掉進了暗無天日的深淵，我被賣到了青樓……」
然溪正入神听著，闌卻突然停了下來，眸子里的黯然一下子被光彩替代，嘴角微微扯出一個笑容。
「不過只是第一天我就遇到了暮王爺。」
是的，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闌姐，想必是上天償還前幾年對你的歉疚吧。」然溪陡然升起艷羨之意，腦子里浮現出左林的是身影，略一思忖，終是無奈笑了笑。
是呀，後來的後來，然溪一直在想，遇見和錯過，都是環環相扣的，這一路走來，要是其中錯了一步，便永遠都不可能遇見，僅此而已。
扶煙的額頭摔了一大個口子，幸好只是皮外傷，不然思卻只怕是會內疚不已，後院越發安靜，安靜地像是沉睡的母親。晌午的時候，扶煙說有些累，便想著在床榻上躺一會，可是閉上的眼楮卻突然沒有了一點睡意，反而是坐在一旁的思卻不過一會就撐著頭沉沉睡去。
扶煙笑了一下，翻身別過頭去。
扶煙知道晚上她睡著的時候，思卻就在窗外，有時候一整夜不睡，因為屋里那個讓他心心念想的人兒，經常在夢里輕輕抽泣，他睡不著，听得揪心。
來洛國的大半年，扶煙依然沒有忘記關于付修域的點點滴滴，反而思念越加深重。
那個白衣翩然溫和笑著的人，常常出現在她的夢里，雖然從未靠近，但是遠遠看著也覺得甚是幸福，人這一生，總會有一個人讓你願意奮不顧身，而你喜歡上這個人的原因，也許是因為驚鴻一瞥，也許是因為一個笑容。
簡單而又復雜。
扶煙很清楚地記得，她在夜里因為做噩夢驚聲而起，正當她驚魂未定的時候，突然有一雙手握住了她，扶煙抬頭，目光抵上滿眼都心疼的思卻，那個時候，扶煙想不出用什麼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很多人深深愛過她，可是這麼默然相伴的，只有思卻一個，就在那一秒，扶煙突然想輕輕抱抱他，想用自己所剩無幾的時間，留給他一個回憶。
有時候，有回憶就好了，真的就很好了。
多年後的一天，思卻身旁站著喲個戴著斗笠的白衣女子，面無表情，看不出悲喜。
「公子怎麼忍心她變成這樣？」
繼而是長長的回聲，沒有人回答。
「我不忍心，不舍得，可是，這是成全，成全她一生的愛，你說是不是？」思卻轉頭，問向白衣女子。
周遭寂靜無人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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