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長夢旅人歸
黎暮丟下劍之後，拂袖離開，左林和然溪兩人的真情，不禁讓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現在終于冷靜下來，只覺得愧疚不已。
思卻從窗外看見坐著的黎暮，一夜之間，仿佛像是已經蒼老了幾十歲，眸子的光彩消失不見，有的只是深深的自責和擔憂，思卻望著一動不動的黎暮，突然覺得他和自己似乎是一種類型的人。
思卻沒有敲門，徑直走了進去。黎暮听見腳步聲，微微挑眉，瞧見是思卻，又重新埋下頭。
思卻隨意找了一個位置坐下，自顧自到了一杯茶，其實黎暮和思卻乃是多年的朋友，只是因為後來各自有了立場，雖然現在瞧著不甚來往，暗地里兩人的輕易確實絲毫不減當年。
「不用擔心了，已經派了精英侍衛前去尋找，這該是有預謀的，想必是要逼你做什麼事，所以闌姑娘暫時沒有危險，我們現在只要耐心等，定是會有人前來提條件的。」思卻輕聲安慰著，不知不覺自己在深深嘆氣。
因為闌，扶煙受傷的事，思卻是在生氣的，但是現在人失蹤了，不知道會受些什麼苦，想到這些，思卻不覺釋然。
扶煙出事之後，闌就被當做懲罰去了明月閣，黎暮知道思卻不會真的要了闌的命，可是卻不想一對曾經的摯友一下子變成了仇人，況且確實是闌犯錯，他若是不懲罰，將來指不定會又出什麼ど蛾子。
黎暮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闌是我的命。」黎暮神色未變，只是在平靜地收拾東西，望著桌上一副沒有寫完的字，已經冷了的茶水，還有隨意翻過幾頁做了記號的藍色封皮書。
一切都是漸漸淡淡的模樣。
見思卻不說話，黎暮又補上了一句。「我真的很怕會失去。」
思卻沒有了言語，只是靜靜看著，想起很多年前，他即將繼位大祭司，師傅說的話。
「你若是想登峰造極，若是想永遠成為最強大的人，便只能割除七情六欲，與紅塵無關，無關風月。」
這麼多年來，思卻一直記著，而且真的是這樣做的，在遇到扶煙之前，他從來沒有對哪一個女子動過心，只有扶煙，也許是在扶煙還穿著男裝的時候，就愛上了她凌冽決絕的眼神。
思卻見黎暮不再說話，便退了出去，順便帶上了門。
小丫鬟站在門外，一臉擔憂的神色，見思卻出來，連忙急急施禮。
思卻點點頭往前走了幾步，停了下來，沒有轉過身。
「等會找個郎中去看看然溪。」
丫鬟們輕輕應了一聲。
思卻施展輕功，不過須臾之間連人影都見不到了。
整個暮王府籠罩在一片小心翼翼的氛圍之中。
思卻回了之後徑直去了後院，他知道扶煙會擔心，便想著去給她說些情況。
扶煙確實覺得坐立難安，雖然這幾個人都與她無甚關系，有的可能還有著深深的傷害，可是她現在並不像追究什麼，只是希望別人得償所願就好，所有的不堪和墮落，最後都能得到饒恕。
思卻進去的時候，扶煙像往常一般坐在窗邊，雖然眼楮依然看不見，但是能感受到光線的溫度也是好的，至少可以知道自己是活生生存在的。
「參見大祭司……」小丫鬟的聲音似乎日日都這麼清脆好听，每天掛著的笑容很是讓人舒服，思卻有一瞬間的失神，突然很是慶幸自己選來這麼聰明伶俐的丫鬟照顧扶煙。
思卻溫和笑了一下。
「免禮，現在去庫房拿賞錢吧，這些日子來辛苦你了，這里有我陪著西羽姑娘就好。」思卻的聲音是難得帶了感情的，很多時候，他的下人說話，仿佛就是一句僵尸，不禁語氣冰冷，一個眼神都可以凍得人渾身顫抖。
小丫鬟望著一反常態的思卻，開心施禮退下。
扶煙雖然看不見，但是還是能感覺到思卻溫和的語氣，能想象得到思卻有些憂傷的側臉。
思卻踱步走了過來，自己搬了一個椅子在扶煙的身邊坐下，只有看見扶煙的時候，他會前所未有地感到心安，仿佛只要她在身邊，什麼過不去的坎終會過去。
「闌在昨晚上的廟會上失蹤了，現在整個暮王府的人都在尋找，只是快一天了，仍舊是杳無音訊。」
思卻慢慢說話，語氣里有一絲凝重。
扶煙點點頭，她可以感覺到思卻的擔憂，只是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愣了一會，扶煙輕輕開口。
「思卻，是不是事情遠遠沒有這麼簡單？」
「闌姑娘是黎暮的軟肋，若是想要絆倒黎暮，只有先從闌下手，從現在開始，只怕是要再掀波瀾了。」
思卻輕輕說話，聲音越來越小，臉色也沉了下去，扶煙看不見思卻的臉，卻依稀能察覺到一道凝重的目光。
「沒事的，思卻，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小心翼翼就好，不管發生什我們我都會陪著你的。」
扶煙安慰著思卻，臉上的笑溫和清良，瞧得人一陣舒服。
思卻有些感激地看著扶煙，他已經不想著擁有，只是希望可以仍舊這樣陪伴，這麼久的時間，思卻懂得了知足。人生本就是錯過與遇見的交替，只是希望下一輩子，若是于茫茫人海之中遇見，擦肩而過的時候，會覺得熟悉。
「煙兒，你似乎永遠是這樣的美好，不管遇到什麼不好的事，總能坦然相對，有時候我在想，你本不是該生到人間的。」思卻的聲音回響在屋子里，他確實是由衷的贊嘆，他永遠忘不了扶煙墜崖的一瞬間，沒有驚慌失措，微合著雙眼任憑身子墜落，崖頂的陽光很美，照在扶煙的身上，像是從天上落入凡間的女子。
扶煙輕輕笑著，沒有說話，心中泛起點點漣漪。
她想起了兩年前的陸弦，也這麼說過她，那時候她心中只覺得陸弦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可是現在，再次听人說，心中突然有了別樣的感受，那是年少之時，陸弦最清淨的情感，任誰也不能磨滅。
「思卻，你真像個孩子。」
扶煙輕輕笑著，眼楮里都漾出了笑意。
思卻愣了一下，隨即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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