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采挾胭脂色
思卻從宮里出來之後，是打算立刻回去看看扶煙，但是到了府邸門口，轉念一想，又折出去了暮王府，有些事情，他是需要問個清楚的。即使不會有什麼答案。
暮王府和大祭司府離得不遠，不過須臾，就到了王府的門口，只是站在這王府門口，思卻突然閃身到了一顆大樹的後面，往牆頭輕輕一躍，跳了過去。
黎初和黎暮現在基本已經對對方知根知底了，要想打敗對方，唯一的方法便是看誰的幫手也許更厲害一些吧，思卻本來就是效忠于皇帝，在這一方面，該是不會猶豫的，況且黎暮本就不想讓思卻知道。
現在暮王府的四周定是布滿了眼線，思卻雖然不在意，但是不想惹麻煩，就避嫌一下不往正門進去。
思卻進去的時候，黎暮在御書房里看書，應該是幾日沒有睡好的緣故，眼瞼有些紅，望著很是憔悴。
黎暮的武藝雖然及不上思卻，但在這蕭國也是打遍無敵手的，只是做了王爺之後政務繁忙，套在他身上的光環便換了一個樣子。
黎暮听見腳步聲，有些警惕地看了窗外一眼，一只手兀自握緊。
這時候，思卻從門口走了進來。
「怎麼是你……」黎暮有些疑惑地問道。
思卻笑笑，「難道不可以是我嗎？」語罷自顧自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
黎暮無奈嘆了一聲，沒有說話，臉上的情有些凝重。
「查到闌在哪里了沒有？」思卻喝下一口水，嚴肅問了一句。
「沒有，當今皇帝的智謀絕對不在你我之下，要找到一個藏起來的人，談何容易。」
思卻突然覺得自己的這句話如此蒼白無力。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思卻把玩著手里的青花杯子，似乎眼楮里只有這一件東西，而黎暮，一臉的冷若冰霜。過了好到一會，思卻才愣聲說話，該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結果。
「黎暮，不過幾個月，我就該離開朝中。已經跟皇上說過了歸隱的事，而且皇上也同意了。」思卻的聲音波瀾不驚，听不出一點兒情緒。
「什麼，你為蕭國做了這麼多，難道你不知歷代大祭司的規矩？」
相反的，黎暮的情緒有些失控，眼楮里有著深深的難以置信。思卻笑了一下，站起身來。
「這樣是我想要的結果，那邊足夠了。」
黎暮嘴唇動，想說的話還是咽了回去。他確實是難過的，因為他知道這樣意味著孤立無援，黎初這幾年里勤勉治國，已經得了些民心，但是眾人口中的暮王爺，也是宅心仁厚的，若是這個，兩人之間應該是不分伯仲。
不過一會，思卻起身告辭，黎暮點點頭，算是就此別過，思卻沒有猶豫地走了出去，須臾之間，身影消失不見。
黎暮跌坐在椅子上，眼楮里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翳。
思卻回去之後，去了書房，他怕自己有些壞情緒也影響了扶煙，便先回書房去緩一下才好。
沒想帶思卻剛剛進門一會，扶煙就被小丫鬟扶著進來了。
今日的她綰了一個甚是奇怪的發髻，但是奇怪也只是第一眼瞧著，若是多瞧一會，便覺得多了些空靈之美，只有一支玉簪襯著青絲如瀑，更加讓人覺得肌膚雪白。
思卻有一瞬間的失神，被古靈精怪的玉兒盡收眼底，不禁有些尷尬。
「西羽參見大祭司。」扶煙的聲音溫和響起，在這件寂靜的屋子里輕輕回蕩，听著很是舒服。
玉兒知趣地退了出去，走的時候還不忘記假意咳嗽了幾聲，望著很是可愛，女兒家的輕靈顯露無疑。
兩人有一瞬間的尷尬。
「煙兒，你在後院待著就好，我想著過會就過來的。」思卻有些寵溺地笑著，伸手扶住了扶煙的肩。
知道扶煙喜歡窗邊，便給她找了一個在窗邊的位置，坐下之後，有微風從不遠處輕輕吹過，拂在臉上的感覺很是舒服，扶煙的眼楮里都漾出了笑意。
「真希望時間就這樣靜止下去。」
扶煙微合雙眼，喃喃自語。
思卻站在一旁沒有說話，他何嘗不想著時間靜止在這一刻，有扶煙相伴，此生已是沒有遺憾了。
「煙兒……」
「嗯。」
「付修域今日已經啟程前往蕭國，不日便達。」
然後是漫長的沉默，思卻看不清扶煙臉上的表情，他們之間有一種默契，提起這個人的時候，無一不是小心翼翼，可是思卻越來越發現，即使是再微小「的一件事，說起的時候，扶煙還是不能平靜的說起，像說起一張簡單的桌子那樣。
「嗯。」這個字有一個強大之處在于，對話的停止。
過了一會，扶煙又補充了一句。
「我知道這肯定不是什麼好事。」隨即是長長的嘆息。
思卻面色微黯，眼楮里的閃過的失落不易察覺，他不想付修域重新出現在扶煙的面前，他害怕會因此而失去，可是他心中又有另外一個聲音說要成全，照這樣下去，扶煙真的會活不過半年，現在看起來沒什麼，一旦發病突如其來，那就回天乏術了，上一次耗費了思卻的打扮內力才險險穩住了病情，下一次，該是不會有如此好運了。
思卻話鋒一轉，確實是不想再談論這個了。
「煙兒，你覺得最近身體的狀況如何？」
扶煙愣了一下，隨即笑開。
「挺好的，睡得也舒服，沒有什麼不適應的。」
思卻面色緩和一下，輕輕說話。
「若是你覺得不舒服，一定要及時和我說，這樣有些東西能避免的久早些避免了。」
連思卻都覺得這句話說的甚是好笑。
扶煙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雙頰有些紅，讓人看著多了幾分生機。
「你怕我死麼？」本來是個有些沉重的話題，被扶煙輕松緩和了氣氛。
思卻沒有說話，眼中閃過不忍。
上天竟然如此殘忍想要帶走如此美好的姑娘，他當然怕扶煙死，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怕，有時候在夢中驚醒，他便會悄悄在窗邊看著睡著的扶煙，心中才會安穩。
只是，這些話，也許扶煙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有些事情突然變得明朗起來，比如他們接下來要面對的很多事，很早就形成了一個雛形，只是在等待著他像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然後等所有人都繃不住的時候，轟然倒塌，碾碎很多人畢生的追逐。
屋子里的兩個人都沒有在說話，思卻靜靜望著滿院子的朝顏花開得肆無忌憚，這花絕美無雙，可是也詭異無比，思卻收回目光落在的扶煙的身上，只覺得心上一疼。
後來，即使是她已經萬念俱灰，他也沒有能留住她。只是因為，很多年前相遇的時候，玉蘭樹下一身白衣的人，不是思卻。
簡單，卻惹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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