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任水東去流
已經坐了好大一陣子，黎初似乎根本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一杯一杯喝著茶，眼楮停留在窗外，眉眼之間似乎是有些憂慮。
因為看不見的原因，扶煙性子敏銳了許多，屋子里沉重的氣氛一下子就感覺到了，不過只是眸子掀了掀，並未有何動作。
「西羽姑娘似乎是有心事。」黎初抿了一口茶，輕輕說話。
扶煙笑了一下，清淺地笑著。
「皇上多慮了，只怕是天氣太熱的原因，性子焦躁了些。」
「姑娘難道是因為擔心大祭司？」
黎初似乎不想隱瞞，直直就問了出來。
扶煙一愣，顯然也是听到這麼直接的話很是吃驚，不過須臾之間，又恢復了常色。
「皇上真是聰明，大祭司已經去了這麼多時日，現在杳無音訊，自然是覺得擔心，只是大祭司武藝深不可測，只怕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扶煙起身走到了窗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涼，風吹著臉的時候，很舒服。
「姑娘倒是能看得開。」
「你們都下去吧，朕和西羽姑娘有些話要說。」說完神情倦怠地揮揮手，沒有再說話。
太監和丫鬟們很快地退出屋子，屋子里一下子變得沉寂，讓人有些不舒服。
「皇上有什麼事，您說。」扶煙覺得有些意外，輕輕問了一句。
自從黎初知道了西羽來自洛國之後，對扶煙的思念越來越重，現在有了更加正當的理由，自然是會想常來這里。
「我見不到你，可是現在卻有了可以寄托的念想。」
「朕還是想听你說說關于洛國，那個開滿玉蘭的地方。」黎初的眼楮陷入了沉思，望著惹人心疼。
「噢？皇上莫不是喜歡玉蘭，那是洛國最多的花，確實望著讓人舒服，只是皇上應該是沒有見過玉蘭吧。」
扶煙說完，抿了一口茶，望著仍舊是淡然的模樣。
黎初的目光一時間變得有些迷離，灰褐色的眸子像是要把人沒入一般。
「喜歡玉蘭只是因為一個故人。」
「扶煙姑娘嗎？」扶煙愣了一下，一句話說的風輕雲淡。
听見扶煙的名字，黎初的眼楮里一下子有了神采，眸子也變得熠熠生輝。
「你認識扶煙？」黎初不由出聲，聲音里是慢慢的驚詫。
西羽笑了笑。
「不認識，只是很多人都說我們倆像，時間一長，這個名字西羽已經記在心里了。」
「噢，朕以前听起扶煙說起過玉蘭開滿整條巷子的美景，她似乎很是喜歡，但是朕並沒有見過，所以很想听听。」黎初的聲音透著一股子的哀涼，突然讓人萌生了心疼之意。
只是，扶煙不能心軟。
「玉蘭開的時候，像是大雪覆蓋了整座城，美得不像是人間的模樣，加上一個個往來的人，像是一幅流動的畫。」
扶煙自己也陷入了回憶之中，眸子里滿滿都是溫暖。
「玉蘭的花瓣還可以泡茶，不過因為花瓣是苦的，按道理來說，是沏不出來好茶的，可是茶道講究的就是火候三分，只要是控制好了火候，其實是可以泡出來的，而且香淳和色澤是一等一的好。」
扶煙說完，滿意地笑了笑，可是一下子驚覺自己說漏了嘴，放眼整個天下，會沏這玉蘭茶的人，也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扶煙，一個就是她親手教會的丫鬟。
這樣一說，豈不是不打自招。
扶煙心中一緊，屏息听著，仿佛是在等待下一秒宣判死刑，可是不過一會，黎初並沒有說話，想必是剛剛想的太出神的緣故，也許扶煙說的話一時間也沒有反應過來。
風從窗戶口直直灌進來，吹得桌子上的宣紙散落了一地，突然多了些人間煙火的味道。
「姑娘當著是蕙質蘭心，莫不是因為這沒有絲毫相似的樣貌，朕只怕是要以為西羽姑娘就是扶煙了，也難怪別人會懷疑，哈哈……」黎初的聲音很是爽朗，微微轉頭，轉頭過去的時候，突然紅了眼眶。
黎初想起了兩個人曾經在一個屋子里住過的時候，他喜歡扶煙對人絕對的相信，喜歡扶煙對什麼都是淡淡的表情，喜歡她認真專注的模樣，可是，現在的一切似乎已經變成了一場夢。
若是可以，倒真的希望這場夢永遠不會醒來，就是死在這場夢里也是好的。
「皇上過獎了，這位扶煙姑娘當真是幸運，得皇上如此厚愛。」在這一刻，扶煙當真是當自己已經死了的，死在斷崖之下的激流，葬身魚月復。
這世間便只有西羽，再無扶煙。
扶煙听完，無奈笑了一下，眸子里是掩飾不住的憂傷。
「可是現在，朕連見她最後一面，都是奢求。」
風淺淺，雨淒淒。
扶煙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麼，人生的這一場戲，能猜中開頭，卻誰也料不到結局，她出現在的那一刻，你也不知道原來她就是你的劫數。
時間似乎已經過了很久，扶煙回神的時候，屋子里已經沒有了黎初的身影。
屋子里一下子有了聲音。
「姑娘剛剛不小心睡著了，皇上已經走了。」
是玉兒。
扶煙听完，無奈笑了一下。
「唉，竟然睡著了，真是覺得不可思議。」
「可能是姑娘太累的緣故，現在已經是晚膳的時間了，姑娘要不要傳膳？」
玉兒的聲音听起來很是歡快，輕輕抱了抱扶煙。
「過一會吧，現在還不餓。」
玉兒撇撇嘴，沒有再說話。
扶煙確實是有些累了，自顧自倒了一杯茶，手中的青花杯子看起來很是精致。
玉兒眼珠轉了轉，走了過去。
「姑娘跟皇上說了什麼呀，皇上走的時候似乎心情很是不錯。」
扶煙愣了一下。
「我已經忘記剛剛說了什麼了。」扶煙笑了一下，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
玉兒望著扶煙的模樣，有些欣喜。
「姑娘肯定是騙人的，不可能的，皇上的模樣像是得到了什麼至寶。」
玉兒的聲音一直回蕩在耳邊。
扶煙的心沉了一下，隨即眼中恢復了常色，只是心中當真一下子不安起來。
不過現在也只能如此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事情不到最後一刻，總是有轉機的機會。
扶煙長長嘆了一聲，微合雙眼。
「玉兒，傳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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