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媛直到歐陽明和謝希治吃飽喝足離去也沒有露面。♀
歐陽明有些疑惑,周松說十娘要陪她阿娘做針線,他是不信的,那小娘子能安靜做針線?難道是為了避嫌?可以前他們家也沒這樣啊!上次不是還跟謝希治一同去大明寺了?
謝希治則根本沒放在心上,他已經完全被鮮菇炖雞、蝦仁燴白菜心、清拌菠菜和清炒藕片給征服了,雖然有一道他不怎麼感興趣的羊肉蘿卜湯,但完全可以忽略,不影響他吃了一頓好飯的心情。
「今日冒昧叨擾,本屬失禮,萬幸周郎君不嫌,且備辦了佳肴相待,足見盛情。改日謝某定下帖回請,還望周郎君不要推辭才好。」謝希治吃得舒暢,臉上的笑容也大了起來,一雙眼楮更是熠熠生光。
他本來面容白皙如玉,此刻想是因為剛吃了飯,兩頰透出些紅潤來,越發顯得面容英俊好看,再加上言語禮貌周到,態度親和從容,想來換成任何一個人都難以拒絕這樣一位佳公子的邀請。
周松也不例外,他點頭微笑道︰「謝三公子相邀,某怎會推辭?到時必定應約。」
謝希治顯然很高興,還轉頭跟歐陽明說︰「到時還要歐陽大官人作陪才好。」
歐陽明受寵若驚,連連說︰「三公子莫取笑我了,這‘大官人’三字我可擔不起,您若不棄,便與周兄一道叫我一聲‘耀明’也可。」
謝希治輕笑,並沒有再說,只適時又向周松告辭,跟歐陽明出了周家門。♀
「這謝三公子並沒什麼難相處之處啊?」周松回家就跟周祿說,「上次你們到底是說了什麼,惹惱了十娘?」
此時周媛恰好從樓上下來,听見了就說︰「他還不難相處?」
周祿憨笑︰「這位謝三公子倒不是說了什麼,恰是因為他不說,才惹得十娘不高興呢。」
周媛哼了一聲︰「我也沒不高興,就是不耐煩應酬他們這些蹭飯的。左右咱們也不想跟謝家打什麼交道,以後還是遠著他們為好。阿爹不是說,鹽城那邊也有謝家的事麼?」
周松點點頭,說︰「不過不是謝家本家,是旁支。」他上次去鹽城,多少听來了一些消息。朝廷先前派過來想查鹽政的人都被拉下了馬,完全不是吳王這邊人的對手,于是最近又派了新的欽差大臣來,周松打听得知是韓廣平的親信,也就沒再敢往那面去打听。倒是這邊管事的,打听到是謝家旁支子弟在管。
他悄悄去看了看春杏的家人,並沒敢露面,見他們日子都還過得下去,也就回來了。
「不管本支旁支,謝家總歸是吳王船上的人。我們在京里一貫只听說吳王如何不成器,可到了這里呢,連張大嬸都說吳王府裴太妃是活菩薩,吳王雖然聲名不顯,吳王府的聲譽可比皇室好得多,你信吳王沒野心?反正我是不信的,咱們且慢慢看著吧。♀」
搭著歐陽明是不得已,有事需要靠著他,謝家嘛,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周松听了覺得有理,就說︰「那下次他回請,我推了吧?」
周媛有些頭痛︰「今日既然都應了,還是去吧,總不好直接駁人面子,以後咱們只躲著,難道他還能次次這樣拖著歐陽明上門不成?實在不行,我寫幾個菜單給他。」
反正天也冷了,想躲人都有現成的借口。
周媛老老實實宅在家,連歐陽明來說要帶她出去玩也不去了。先是在家跟周祿研究腌酸菜,她記得小時候家里到秋天都會買好多白菜,放大鍋里煮過了,再碼到缸里撒上鹽腌,有的時候還要壓上大石頭。
他們現在就這麼幾口人,也吃不了多少,于是她就準備了兩個小壇子,一共腌了十幾顆白菜。然後就盼著等酸菜酸了,炖五花肉吃。
腌完了酸菜恰好到冬至,這邊民俗是吃湯圓,他們給珍味居供應的點心也是各種餡的湯圓,芝麻、沙糖1、紅豆沙等等都送了一些去。
他們家自己則還是想吃餃子。周媛喜歡吃蒸餃,就拌了蝦仁白菜肉的三鮮餡,大家齊動手,包了有半個手掌那麼大的蒸餃,蒸了兩鍋出來,還給張大嬸帶回去了幾個吃。
周媛吃了兩個就已經飽了,可嘴上沒吃夠,硬是又吃了一個下去才滿足,不想嘴滿足了,胃卻撐著了,自己在院子里溜達了好半天,還是撐得難受,只能一邊哼唧著一邊繼續溜達。
來送帖子的長壽就是在這個時候敲響了周家的門。
周媛當時正好在門邊,順路就把門開了條縫,看見是長壽才拉開門,笑道︰「是你呀。」
「是,小娘子好,周郎君在麼?我家公子遣我來送帖子,邀周郎君明日去赴宴。」長壽生了一副秀氣的眉眼,笑起來特別可愛,像是鄰家男孩一般。
周媛對他印象倒不錯,側身讓他進門,說︰「我爹在。」又引著他去見周松。
長壽把帖子送到,傳達了主子的話就要走,周媛看桌上的蒸餃還沒撤下去,那孩子又偷偷往桌上看,就轉頭出去裝了幾個蒸餃,等他到了院子里遞給他,說︰「我們北面人冬至習慣吃餃子,你拿去嘗嘗。」
長壽倒也沒推辭,笑著道謝告辭走了。
周媛又溜達回屋去,問周松︰「謝三公子在哪請客?」
「說是城北常慶樓。」周松解釋道︰「這是城中有名的食肆,多是招呼達官貴人的,等閑人去不起。」
哦,看來謝三公子請客也不過如此嘛。周媛不當回事,又往外溜達,卻听周松叫她︰「他這帖子也邀了你和四郎。」
「我不去,你和哥哥去吧。就說我要在家里陪阿娘。」周媛擺擺手,又去溜達消食了。
第二日周松父子赴宴歸來,跟周媛轉達了謝希治和歐陽明對于她沒有到場的遺憾,周媛又哼了一聲︰「跟他吃飯,再好吃的東西也吃不下。」
周松卻對謝希治印象不錯,不過礙于周媛的態度,到底也沒有對謝希治表示出太多熱情。
後來天越來越冷,確實也不適于出門,連歐陽明上門都少了。周媛懶怠出去,又覺得無聊,周祿也沒空總給她伴奏做背景音樂,她自己為了打發時間,就撿起了笛子自己吹。
她本來就不是認真要吹,所以總是想到哪吹到哪,有時候吹一陣能換四五首歌,直接吹成串燒,把听得人都搞凌亂了。這一日她又故態復萌,倚在二樓美人靠上胡亂吹各種曲子,剛把曲調轉到《我願意》,吹到「我願意為你」的時候,忽然有另一股笛聲加了進來。
周媛本身吹得曲調略高,笛聲悠揚歡悅,那後加進來的音調卻有些低沉嗚咽,帶著如泣如訴的意味。兩股笛聲合奏,倒像是一對有情人在相對訴衷情。
冷不丁听見有人相和,又確定不是周祿,把周媛嚇了一跳,她慣性的繼續吹,卻忍不住站起了身在樓上往外面望,心想不會是有穿越驢友在吧?
門外路上沒有人,視線所及範圍內也並沒有人吹笛子,這是誰呢?她吹到最後還是沒有看見人,只能垂下手緩一口氣。
咬唇思量半晌,周媛還是忍不住飛奔下樓,出去院子里開了門,一路往外面去看,又回想笛聲傳來的方向,向那邊走了一段距離,還是一無所獲。
周媛呆立了一會兒,有些失落的轉身要走,就在這時笛聲又再響起,吹的竟是《一千年以後》,她忙悄悄順著笛聲溜進一條小巷,再往右一轉,前面有一座石板橋,橋上坐著一人,正側對她吹笛。
那人身穿玄色大袖披風,頭發用逍遙巾束在頭頂,一陣風來,垂著的巾帶與大袖一同飄拂,襯得吹笛人膚白唇紅,不是謫仙勝似謫仙,正是俊逸瀟灑的謝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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