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媛剛跟信王妃笑完謝希治,就有下人來請她,說誠王殿下請她到書房議事。周媛辭了信王妃,自己跟著下人去了書房,一進門發現楊川和楊重的神色都有些凝重,不由也收斂了臉上的笑,坐下來問︰「怎麼了?」
「韓廣平矯詔冊封張勇為遼王,韓肅已從營州撤軍,正分兵回援京師和東都。」楊川開門見山,直接說了局勢的最新變化,「不過洛陽現在已被劉青圍困數月,只怕城破也就在旦夕之間,韓肅未必趕得及。」
周媛听了也皺眉,問道︰「你們準備的如何了?打算何時舉事?」這兩個月也偶爾有消息傳回來,各地雖然有不少響應的官軍,可是比較分散,一時還難以整合成有效的攻擊力量。
楊川摩挲著手里的茶盞,答道︰「等你們婚事辦完,我們就在益州誓師北上。楊宇不肯來,不過他捎信說,會與我們同日在揚州舉事。」
這些事情看來他們都已經商量好了,不需要自己操心,「兩位哥哥叫我來,是有別的事?」應該不是只為了告訴她這些吧。
楊川與楊重對視一眼,最後還是楊川先開口︰「開弓沒有回頭箭,眼下我們既然邁出了這一步,就已經再無退路。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此番成敗實難預料,十娘,我跟七郎想把這僅剩的一家人托付給你。」
「等你們成親後,我要跟五哥去益州,」楊重接話,「你嫂嫂不大懂外面的事,還要照顧孩子們,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就要你和懷仁多費心了。萬一來日出師不利,事情有變,咱們也有船,你和懷仁就帶著你嫂嫂和孩子們走吧。」
周媛沒有想到他們兩人會說這個,一時呆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楊川看她有些呆怔,就嘆了口氣︰「本來此等重擔也不該壓給你,不過十娘非同一般女子,哥哥們知道你的本事,定會將他們照應好的。」
心里的酸意又涌上來,周媛壓抑住情緒,鄭重的點了點頭︰「哥哥們放心,但有我在,必會照顧好嫂嫂和佷兒們。」她停頓了一下,又說,「韓氏逆賊早已失了民心,覆滅之日不遠,哥哥們定能旗開得勝,我在島上等著哥哥們的捷報。」
楊川和楊重听了都露出一點笑容,「眼下看來,我們不說力壓韓氏,勢均力敵也還稱得上,」楊川接道,「我今日與你說這些,也是為了以防萬一罷了。」
「你心里有數就行,眼下還是把心思放到婚事上。過兩日裴一敏和宋俊會帶一些人來觀禮,可能要拜見你。」楊重接了一句。
周媛頓時覺得自己像動物園里的動物,這些家伙要見自己,恐怕心里想的都是︰「這就是那位傳說中的悲催公主吧?嘖嘖,還真是那啥啥呢」之類的吧?
「來這麼多人,島上也不方便啊。」周媛忍不住嘀咕,「往哪里安排?」
楊重笑道︰「這個你就不用管了,我們自會安排,你安心待嫁。」
楊川想起來問周媛︰「你那里可還缺什麼東西?」
「沒什麼缺的,嫂嫂都幫我準備好了。」連婚禮當日要穿的禮服都是改的信王妃的褕翟ヾ,她自己當初出逃的時候,根本沒想過要帶這麼不實用的東西,誰能想到她還有要用公主身份再次出嫁的一天呢?所以事到臨頭,只能用信王妃的那件改改穿了。
兄妹幾個又就婚禮事宜聊了一會兒,確認都準備的差不多,沒什麼疏漏了,才散了各自回房。周媛跟楊重一路,等進了正院,看著院門關上了,才問他︰「可有五嫂的消息?」檄文已經發了兩個月,京里不可能沒有動作。
楊重腳步一頓,回身往後看了一眼,確認院門關上了,才低聲跟周媛說︰「仲和新近得到的消息,說五嫂已經自盡了……」
周媛張大了嘴,卻一聲也發不出,她整個人都僵住了,不知該作何反應。
楊重按住她的肩膀,囑咐道︰「別出聲,京里捂著沒有發喪,五哥還不知道。我們想等誓師出征前再告訴他。」
周媛呆呆的點頭,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那其余幾個孩子呢?」
「還不知道,好像五嫂並沒跟幾個孩子關在一處。」楊重長長嘆息一聲,「五嫂一定是得知了五哥起事的消息,不想五哥心有顧慮……」
周媛想起堅兒的可人疼,眼眶有些發熱,「五哥要是知道了,能挺得住麼?」
楊重往西面院子看過去,半晌才答︰「挺不住也要挺,不然五嫂不是白死了麼?」他難得有了堅毅神色,回頭又囑咐周媛,「你知道了便算,千萬莫露出來,跟你嫂嫂也別說。」
周媛點頭答應了,最後又說︰「七哥你放心,我一定照顧好嫂嫂和佷兒們,不讓他們受一點委屈。」
楊重回頭看了看面前矮他一截的妹妹,慢慢露出一點笑容,回道︰「有你在,我沒什麼不放心的。回去歇著吧,別想太多。」說完伸手輕輕模了模周媛的頭,推她回去睡。
周媛與楊重作別回房,躺下以後卻沒有立即入睡,她腦子里一直在努力回想誠王妃的樣子,卻總是模模糊糊想不起來,最後實在想的累了,才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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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後,裴一敏和宋俊帶著來觀禮的一眾人等抵達,周媛隔著屏風受了他們的拜見,然後繼續躲在信王妃那里待嫁。
這幾日裴氏也又來了兩回,態度依舊是恭敬客套,不過周媛調整了心態,想著她是謝希治的母親,平常謝希治言語中也表現的跟母親比較親近,所以比初見時熱情了一些,也會主動找話題,與她聊上幾句。
裴氏也許是看她沒有端公主的架子,態度也慢慢親和起來。期間謝希治一直隨著父母往來,卻與周媛始終沒有相見的機會,只偷空讓人傳了幾句話給她。
周媛想著家里現在人多眼雜,不願另生事端,就讓周祿去跟謝希治說,沒事就不要傳話進來了,左右婚禮就在三日後,何必急在這一時。
與周媛的清閑不同,楊川兄弟倆幾乎忙的腳不沾地,當晚更是開酒宴招待來客,一直喧鬧到了夜半才散。
第二日謝希齊終于接了岳父杜允昇和妻女來到島上,與他們同行的,還有兩個讓周媛驚喜不已的人物︰周松和春杏。
「你怎麼也來了?孩子呢?」周媛拉著春杏的手追問。
春杏笑答︰「我托付給隔壁陳大嫂了,正好她還有女乃,讓她幫著帶一兩個月。」她六月里生了一個男孩,一直在家帶孩子,已有一年沒有見周媛了,此時再見,心情格外喜悅。
周媛佯作不悅︰「你也真放心!二喜呢?」
「他要看著食肆。」春杏仔仔細細的將他們家公主打量了一番,才欣慰點頭,「公主真是長成大姑娘了,娘娘在天有靈,一定高興的很。」說著說著眼圈兒就紅了。
周媛忙拉著她坐下,說道︰「你瞧你,說著高興又要哭。」
周松也在旁笑道︰「眼看就是公主的大喜日子,你可不能又抹眼淚。」
春杏忍回了眼淚,辯道︰「誰抹眼淚了?奴婢高興還來不及呢!阿彌陀佛,菩薩保佑,我們公主終于要成親了。」
周媛囧︰「怎麼你說的我好像嫁不出去似的?」
「是她少說了,該當是我們公主終于要跟謝公子成親了!」周松接話道,「小的這里給公主道喜了。」說著跪倒在地,鄭重給周媛行了禮。
周媛忙上前去扶起來,嗔道︰「這是做什麼?哪來的這些禮,我心里從來都當你們是一家人,再這樣我可惱了。」
春杏本來也要行禮道賀,听她這麼一說,就止住了,回身去打開包袱,把自己給她做的衣服鞋襪都拿出來看。
主僕幾人說說笑笑,又敘起別來情狀,足足說了一個時辰才罷,「你們路上也辛苦了,先去歇著,有話明日再說也不遲。」周媛讓周祿帶周松去跟他一起住,自己留下春杏,說了些悄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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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鬧了幾日後,各路人等紛紛到齊,周媛與謝希治的大喜之日也終于到來了。
臘月十六這天早上,周媛早早的就醒了,卻不願即時就起,自己躲在被子里胡思亂想。想起當初下嫁韓肅的時候,她心里很恐慌不安,那時候她還不確定韓肅的態度,所以也不知道婚禮那天會發生什麼,一直深恨自己沒學個佛山無影腳什麼的,好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
還好,韓肅輕視她到底,並沒打算與她行周公之禮。
哎呀,好像謝希治還不知道這件事欸!這個這個,要怎麼跟他說呀?不對,好像今晚他自己就能發現了……。想起今晚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周媛的臉慢慢熱起來,頭上似乎也要出汗了,前世今生活了兩輩子,這已經是第二次出嫁,她卻在某些方面還是一張白紙,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公主?該起來了。」是葉兒的聲音。
周媛搓了搓臉,應了一聲︰「進來吧。」然後命令自己把胡思亂想扔到腦後,麻利的起來穿了衣服,梳洗好了先去跟信王妃吃飯。
作者有話要說︰預告︰
洞房花燭夜(我是指那方面,你們懂的~)就不要期待了(窩們本來也是甜蜜清水文,怎麼也不會有那些那啥啥的東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