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又飄了雪,天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殊蘭從小廚房里端了藥膳出來,沿著抄手游廊,送進了德妃的寢殿,看著德妃慢慢吃了,才讓人收拾下去,又坐在一旁陪著德妃說話,撿一些笑話說給德妃听。()
德妃的風寒雖然不嚴重,但纏纏綿綿的好幾日都不好,本以為殊蘭所謂的侍疾也不過是胤禛讓做做樣子,讓外人來看,卻沒想到殊蘭是真的萬事要上來親力親為,還特意寫了好幾個藥膳方子跟太醫討論了一下,連太醫都覺得方子確實不錯,就是做藥膳都是殊蘭自己做,只說︰「這東西跟做飯不一樣,不知道的人,不好把握火候,差一點就沒有效果。」
德妃便覺得殊蘭是個實心實意的孩子,又因為殊蘭對胤禛感覺親切了不少,殊蘭往常若無事,也將她知道的胤禛的生活瑣碎講給德妃听,德妃跟兒子生疏,听到興起的時候也不免驚嘆幾聲,原來兒子竟是這樣的。
德妃身子已經大好了,但殊蘭的藥膳不錯,吃著覺得身子都輕省了很多,問了太醫,認為平日吃著也不錯,因此就多吃了幾日。
正說著話,外面道︰「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來給主子請安了。」
「快讓進來!」德妃笑著道︰「這麼大的雪難為他們還日日的來。」
殊蘭跟著德妃起身扶著德妃︰「這是爺們孝順額娘,若一日不來心里便不安穩,雪就是在大也擋不住。」
德妃笑著拍了拍殊蘭的手︰「不知道為什麼,額娘就是就愛听你說話,你又長的俊,就是光站著也看著賞心悅目。」
殊蘭抿嘴直笑︰「總說要找會說話的,往日里額娘還說妾身會說話,如今一比,妾身才知道不過是額娘說的客氣話,額娘一句說的妾身心花怒放,果真覺得自己是頂頂漂亮的,這樣想著竟也不覺得害臊,只覺得確實如此。」
德妃被她逗的直笑︰「這孩子,真是…」
十四人還沒到,聲音已經到了︰「可是小四嫂又在說笑話了,額娘听的這樣高興。()」
宮女打起簾子,殊蘭扶著德妃從內室走了出來,見兄弟三個竟是一色的披著雨過天青色的大氅,胤禛的身量最高,依舊冷著臉,十三一臉的笑意,十四的眼珠子轉的機靈,德妃讓幾個兒子起來又賜了坐,自己也在榻上坐下才道︰「真真是你這小四嫂的這張嘴,讓人喜的不行。」
胤禛看了一眼殊蘭,見殊蘭微微頷首,才開口道︰「兒子看額娘氣色不錯。」
德妃扶了扶頭上的發釵道︰「吃了殊蘭好幾日的藥膳,如今身子確實比往常好了不少。」
十三听了,笑看了一眼四阿哥道︰「兒子往常總覺得自己孝順,如今看來還是差了點,四哥將小四嫂放在額娘身邊,自己每日里只是巴巴的看著,果真是可憐了點,兒子听說,四哥如今一個月里最多也就幾天待在後宅里。」
一看胤禛黑了臉,十四先大笑了起來︰「這個我懂,這個我懂!」
德妃也笑了︰「這麼一听到是額娘的不是,不過額娘是真舍不得這孩子,可是想把她在身邊多留幾日的。」
胤禛是沒有想到送了殊蘭進宮,會有這樣意想不到的結果,殊蘭極得德妃的喜歡,因為殊蘭的存在,跟德妃說話的時候就有了微妙的不同。
十四趕忙道︰「不若兒子也把家里的舒舒覺羅氏也送來給額娘作伴,額娘讓小四嫂回去依舊侍候四哥?」
德妃嗔了他一眼︰「舒舒覺羅氏會做藥膳,有你小四嫂的嘴巴甜?」
德妃是有些不喜歡舒舒覺羅氏,這幾乎是所有母親的通病,因為十四喜歡舒舒覺羅氏。她對胤禛又有些不同,感情之微妙也不是言語所能形容。
十四干笑了兩聲道︰「听額娘一說,她到是一無是處了,只是額娘只要小四嫂在跟前侍候,兒子心里過意不去。()」
德妃擺了擺手︰「罷了,如今額娘也好,總留著你小四嫂做什麼,明兒就要她回去。」
侍候在一旁的殊蘭一听,忙道︰「不是說好了還要妾身在侍候幾日的嗎?藥膳還要吃幾日,妾身走了,誰侍候額娘吃藥膳?」
胤禛也勸道︰「額娘還只讓她在跟前侍候著,若額娘覺得好,叫她多侍候些時日,養好身子才是正經。」
十四也連道︰「額娘可別因為兒子的幾句話就讓小四嫂走,這樣可是兒子的罪過了。」
十三笑道︰「額娘,你讓四哥在急上些時候,難得看到他這樣的。」
連德妃的臉上都多了幾分揶揄之色,看了一眼臉上露著尷尬的胤禛︰「這到是,那額娘就留著殊蘭在跟前多幾日,趕二十九送回去。」
三十就過年了,十四到底是跟德妃親厚,笑的囂張︰「哈哈哈!正該這樣!」
殊蘭被打趣的臉一紅,撒嬌道︰「連額娘也打趣人家。」說著一扭身躲進了里面,德妃笑的越發開懷,一連聲的吩咐姜嬤嬤︰「快去看看,羞著咱們的側福晉了。」
康熙老爺子如今去哪都不喜歡讓人通報,突然襲擊,听一會牆角,在突然開聲,十四正大聲笑著,忽听得太監尖細的聲音道︰「皇上駕到!」,他一個激靈差點摔下椅子。
太監的聲音剛落,康熙就大步走了進來,殿里的人忙都行禮,康熙叫了聲起,已經出來的殊蘭扶著德妃起了身。
德妃侍候康熙在榻上坐下,又拿出個手爐讓康熙暖手,才在康熙的身邊坐下。
康熙問了幾句德妃的身體,听見全好了就問起剛才︰「朕在外面听得你們笑的聲音那樣大,可是有什麼喜事?」
十三如今正受寵,他一向又是個直性子,張口就來︰「正取笑四哥和小四嫂呢。()」
連康熙都因為在胤禛的臉上看見了幾絲尷尬笑了起來,又呵斥十三︰「沒大沒小。」
但哪里是呵斥,不過是笑著說一句話而已,十三就嘿嘿的笑了兩聲,德妃捧了茶給康熙,笑著接口︰「快莫要說了,殊蘭剛剛的都羞的躲進去了,在說你小四嫂惱了你。」
十三就起身朝著四阿哥作揖︰「求四哥講講好話。」
胤禛暗瞪了他一眼︰「快坐下吧。」
康熙這才注意到了侍候在德妃身旁的殊蘭,穿著松綠色繡纏枝梅的旗袍,外面罩著件銀紅色狐狸毛的馬褂,頭上的叉子似乎還是德妃賞的,確實是個難得的美人,也難怪兒子心里一直記掛。
康熙只看了一眼就問胤禛︰「那反季的蔬菜就是你這側福晉莊子上的。」
「回皇阿瑪的話,正是。」
康熙就點頭︰「難為你們的孝心,听得她也就種了那麼點,以後若還有叫內務府按著市價的銀子買了就是,不必白送,也是她的嫁妝,你也好意思。」
胤禛就起身應了是,殊蘭不得不開口︰「皇上說這話實在是讓妾身惶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說是妾身的嫁妝莊子,若沒有皇上,沒有大清又哪來的妾身的這些嫁妝莊子,沒有這些莊子就沒有這些孝敬皇上的蔬菜,因此說到底這些都是皇上的,皇上拿自己的東西還要給銀子,教臣妾實在惶恐。」
康熙笑道︰「胤禛是個鋸嘴的悶葫蘆,朕說什麼就應什麼,這個側福晉到是個巧的,道理雖然有些歪,但也有幾分意思,怪道你這樣喜歡她。」後面的話是對著德妃說的。
德妃笑了笑︰「這孩子難得的其實還是孝心,帶人實心,因此上妾身極其喜歡。()」
夸殊蘭其實就相當于在夸胤禛,德妃這完全是第一次在康熙面前說胤禛的好話,連康熙都意識到了,更何況下面的胤禛。
康熙笑著深看了幾眼殊蘭,又說了幾件趣事︰「乾清宮門前已經讓他們在澆築冰山了,到時候大宴群臣….」
滿人冬日以滑冰為主的活動很多,並不像漢人到了冬季一般沉寂。
康熙只坐了一會就起^H小說
鄂祈和二阿哥弘昀讀書有專門的院子專門侍候的丫頭和嬤嬤,用了午膳還有閑暇的時間,鄂祈伸了個懶腰,往外看了看,見院子里的雪已經厚厚的一層了,伸手去拉二阿哥︰「二阿哥,走,去院子里走兩步,消消食。」
弘昀將手里的書放下遲疑了一會,勉強的道︰「那好吧,只一會。」
鄂祈撇了撇嘴,小廝們侍候兩人穿了大氅,出了屋子,冷風一吹弘昀先打了個哆嗦,鄂祈卻越發精神,贊嘆了一聲︰「好雪。」
他跑進院子里,伸手抓了一把雪,轉身撒了弘昀一臉,弘昀先是驚訝接著變了臉,氣憤的跺腳道︰「鄂祈!你做什麼!」
鄂祈站在雪地里叉腰大笑,囂張的道︰「你個小老頭,一天笑都不笑一下,整日里只知道看書,你難道不知道身子不好,書也讀不好的?我做什麼?自然是幫著好好鍛煉鍛煉!」
他邊說著又向弘昀扔了一把雪,一邊對氣急敗壞的弘昀做鬼臉一邊往遠跑︰「有本事你也扔小爺一臉的雪啊?」
弘昀到底是孩子,果真就追了上去,兩個人先是打雪仗,一會就打在一起,鄔思道听見聲響站在廊下看,卻欣慰的點了點頭︰「二阿哥這樣才對。()」
等到要上課了,兩人才匆忙換了干爽的衣裳進了屋子,在自己的座位下坐下,男孩子的友誼很奇特,打了一架兩人卻比平常都親密了,鄂祈朝著弘昀做了個鬼臉,弘昀難得的也吐了個舌頭。
鄔思道裝作沒有看見,挨個叫兩個人站起來背書。
胤禛回了府,想起宮里的事情還覺得心里異樣,額爾瑾一面侍候他換了衣裳一面問︰「妾身看著爺恍恍惚惚的,可是有什麼事?」
「沒什麼,送去西林覺羅氏的年禮,你看著在重上幾分。」
額爾瑾神情一暗,很快就掩飾了過去,又問︰「李妹妹家里的可也要重幾分,畢竟還有二阿哥大格格這一層,她如今又有身孕。」
胤禛即便對額爾瑾的感情淡淡的,但還是不得不承認額爾瑾管理後宅的能力,她辦事一貫妥帖,胤禛便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鈕鈷祿捧了菊花茶給胤禛,胤禛吃了一口去,抬頭看了一眼鈕鈷祿,听得額爾瑾笑著道︰「她這孩子就是太老實,往日里總在我跟前,也不知道在爺跟前湊個趣獻個巧,我不叫她她便不知道上茶,只說,福晉沒有吩咐,听听這話說的,妾身到不知道該夸她懂規矩還是夸她老實了。」
鈕鈷祿也只是羞澀一笑,站在了一邊侍候
胤禛又吃了一口才道︰「夜里爺就歇在鈕鈷祿的屋子里。」
額爾瑾心里一澀,還不忘對著鈕鈷祿道︰「可是喜歡傻了?還不快謝恩?」
鈕鈷祿忙跪下謝恩。
胤禛放了茶碗起了身︰「爺去看看李氏。」
額爾瑾和鈕鈷祿將胤禛送走,鈕鈷祿進了屋子就給額爾瑾跪下磕頭︰「福晉的大恩大德奴婢永世難忘。」
額爾瑾見她識趣,臉色緩了緩,親自拉了她起來︰「你是個聰明人,旁的不用我多說,你也當明白。」她確實明白,因為敏蘭要嫁給福晉家的二爺,家里都倒向了福晉,她也只能依靠福晉。
額爾瑾壓低了聲音問她︰「那邊將話听去了?」
鈕鈷祿低聲保證︰「絕對是听去了。」
額爾瑾的臉上才露出了笑意。
李氏挺著大肚子,听得胤禛到了也不敢隨意出去,只在門口等著,要行禮,胤禛將她扶起。
他子嗣單薄,如今也只一個兒子,因此確實看重李氏肚子里的孩子,比往常神情緩和了很多,李氏會看眼色,又說些小意溫柔的話,屋子里雖不是到處笑聲,但也透著溫馨,李氏看胤禛心情確實不錯,才試探的道︰「妾身听了個事也不知當不當給爺說?」
如今屋子里只放了一個綠蘿侍候,到是沒有旁人。
她看胤禛臉色還算好又接著道︰「實在不過是听來的話,本不當說給爺听,但是妾身覺得這不是件小事,若真是真的,妾身听見又沒告訴爺,倘若以後因為這事鬧的不開心了,到是妾身的罪過,但若不過是假的妾身說了,到像是故意污蔑人一般,自听了就一直左右為難,不知道講還是不講,攪的心里也不安寧。」
她將手里的帕子攪了又攪,小心的去看胤禛。胤禛把玩著手里的根雕,臉上神情淡淡的︰「即如此,你便說出來給爺听听。」
李氏眼里的喜色一閃而過,隨即為難的道︰「若妾身說了,只求爺別當妾身是在故意潑髒水,或是別的什麼,因這實在不是小事,若不說妾身心里難安。」
「說吧,爺不怪你。」
李氏低頭抿嘴一笑,才期期艾艾的說了起來︰「原是前幾日,綠蘿那丫頭去園子里給妾身折梅花,听得假山後面有人低聲說話,她當是有人在偷懶,本是想呵斥的,剛走近,卻听得有人道‘你以為西側福晉神氣?她不過是鈕鈷祿府上的一個二等的丫頭,還是如今鈕鈷祿格格身邊的。’有人又道‘你胡說吧?’那當先說話的一個人道‘我胡說這些做什麼,旁人只以為她在蘇州養了十幾年的病,卻不知道她跟家里失散了,被買進了鈕鈷祿府當了好幾年丫頭,才前些年被認回府,這事情知道的人多了去’又有人道‘我還是不信’那人哼道‘不信?你愛信不信,她還跟著她們家格格去過我們家,我是親眼見過的,怎麼可能有假。’…妾身听著實在有鼻子有眼,雖然覺得荒謬還是不敢瞞下,爺可以先查查,若是假的自然皆大歡喜,若是真的就要想想對策,萬不能將這事情傳出去,否則府上的顏面….」
李氏其實是個很會說話的人,若不然胤禛如今已經暴怒了,還不是多麼責怪李氏,他帶著一身冷氣起身,沉身問道︰「綠蘿,這話是你說給你們主子的?」
李氏見胤禛臉色不對,知道胤禛動了氣,嚇得在不敢說話。
綠蘿嚇的一個哆嗦跪下磕頭︰「爺饒命,這話是奴婢說的,以後在不敢了!」
胤禛陰沉著臉踢了她一腳狠厲的道︰「有人污蔑家里的主子你不但不上前阻止還在一旁偷听,這樣荒謬的事竟然拿來說給主子,擾了主子的心神,你這樣不忠的奴才要來何用?!蘇培盛,將她拉出去打四十大板,趕出府去,這樣的奴才我們府上用不起!」
李氏早已經軟在地上,一邊哭一邊抱著胤禛的腿哀求︰「求爺給妾身留點體面。」
李氏還是不足夠了解胤禛,也不足夠明白胤禛在殊蘭在胤禛心里的地位,更不明白這件事情胤禛早早的就已經知道了,也高估了她自己在胤禛心里的地位,沒有料到胤禛听到這話首先是震怒,而不是她以為的對殊蘭的懷疑。
胤禛本來不怎麼怪她,听了她的話到來了氣,冷笑道︰「爺給你體面?也要你自己給自己體面才成,若讓爺听得還有這樣的混賬話傳去,第一個懲治的就是你!」呵斥兩邊的人道︰「還不扶了你們主子起來,無事在不要出院子!」
他邊說著自己大步出了屋子,蘇培盛抱了他的斗篷快步跟了上去。
綠蘿嘴上塞了布,已經拉到院子里打了起來,李氏早哭軟在了炕上,卻無人敢開口求情,一旦胤禛動了脾氣,誰也不敢往跟前湊,他的暴躁和冷酷有不少人都領教過。
一直到胤禛出了院子額爾瑾才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焦急的道︰「這是怎麼了?听得院子里亂哄哄的,爺就是在大的脾氣,也為二阿哥和李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
子嗣果然是最大的,胤禛煩躁的道︰「你去看看,讓她好生養著,別再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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