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廊坊偶然失火,整個坊間哭爹喊娘慘叫聲不絕于耳,巡城兵馬司已經趕到,但民眾以亂,根本無法制止,剛剛還是人間鬧市,此時卻成了地下煉獄。()
西廊坊一旁的小巷子里就顯得僻靜了很多,跟那慌亂和驚恐的西廊坊相比,這里顯得多了幾分陰森,有幾個大漢跑了過來似乎四下里在尋找什麼,大概是沒有找見又向遠處跑出。
角落里七零八落的扔著幾個竹框,鄂祈躲在其中一個下面听著腳步聲漸漸遠了稍微松了一口氣,罩著他的竹框卻猛地被人提起……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出去找鄂祈的下人依舊沒有傳來什麼消息,卻總能听到西廊坊慘狀,殊蘭就好像入了定一般,不見慌亂不見恐懼不見急躁,垂眸坐著,一言不發,她身上帶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一時竟誰也不敢和她說話,胤禛也一直沉默不語,額爾瑾便也只好跟著沉默,屋子里壓抑的讓人透不過氣。
吳嬤嬤親自下廚給殊蘭熬了一碗參粥,還沒開口勸,殊蘭接過去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她本是沒有胃口,但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硬吃了下去,卻吃的她覺得惡心。
孩子大約也感覺到了她的不安,在她肚子里不安的翻身,她模了模肚子,低聲安撫。
胤禛看見了,放緩了聲音︰「可是哪里不舒服?」
殊蘭搖了搖頭,對吳嬤嬤低聲吩咐了幾句,吳嬤嬤彎著腰也不大看的來是什麼神情,帶了幾個丫頭退了下去,殊蘭又讓憐年扶著她站起來。
她低垂這眼眸輕聲道︰「每日里這個時候都要動一動,他大概是嫌妾身不走動,悶的慌吧。」
胤禛便默許了殊蘭在地上來回走動,額爾瑾卻微微攢眉,覺得殊蘭對這個弟弟涼薄了些,院子里也不知道在做什麼,她站起來透過窗戶向外看只見著西廂房的燈點上了,丫頭們來來回回的不知道在做什麼。
她心里疑惑,並沒有立時就問出口。
胤禛見殊蘭的臉色越來越不對,站了起來沉聲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的神情有些嚴厲,眼神也變得銳利,殊蘭蒼白著臉笑了笑,讓胤禛覺得她脆弱的會立時消散︰「….妾身大約是要生了。()」
她淡淡的說出這麼幾個字,一屋子的人卻嚇的不輕,胤禛是真的慌亂了︰「還不到九個月,怎麼就…」
他又轉身吩咐蘇培盛︰「快去叫太醫。」
額爾瑾連聲道︰「還不扶著你們主子進產房,叫穩婆?!」
屋子里亂了,卻听的小廝進來道︰「李衛把祈五爺送回來了。」
屋子里的人一愣,雖不知道怎麼就被李衛送回來了,但都念了一句佛,殊蘭心里一松,忍不住疼痛哼了出來,胤禛的心跟著一頓。
殊蘭堅持走到了產房,雖已疼的額頭上冒了汗,卻在不吭一聲。額爾瑾看時見著原來西西廂房就是殊蘭備的產房,大約那會點燈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快要生了,所以讓人布置,第一次生孩子竟然如此淡然處之,額爾瑾心里都不禁暗暗咂舌。
人送了進去,四個穩婆,吳嬤嬤都跟了進去,門嘎吱的一聲就關上了,這一聲好像撞在了胤禛心上,讓他覺得一跳。
渾身髒兮兮的鄂祈也被帶了進來,他還在發抖,剛剛是被嚇的不輕,臉色煞白,听見殊蘭被他嚇的早產,連眼神都呆滯了。
額爾瑾不滿的看著鄂祈道︰「以往想著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不想你竟敢一個人偷跑出去,闖了這麼大的禍,你要是有一星半點得不好,你這簡直是要了你姐姐的命,就只這樣都害的你姐姐早產。」
胤禛的目光隨著這話就凌厲了起來。
產房里的殊蘭只覺得疼痛鋪天蓋地的襲來,腳趾頭都蜷縮在了一起,吳嬤嬤一直在一旁安撫︰「主子,按著穩婆說的來做,要您使力的時候您就使力,這幾位是上頭精挑細選的,必定能保得您和小阿哥平安。」
她疼的腦子都有些模糊,按著吳嬤嬤的意思喝了一碗參湯。()
憐年看著鄂祈的樣子心里一跳,忙上前牽住了鄂祈的手︰「鄂祈少爺怕是也嚇的不輕,他年紀又小,想來也是被人挑唆的,奴婢想著還是讓太醫給鄂祈少爺看看,主子本就擔心鄂祈少爺,要是鄂祈少爺在有一點不好,主子知道了必定也不會好。」
胤禛在看鄂祈的樣子,眼神就緩和了一些,他自己估計也早被嚇壞了,這事情確實也不簡單,若是鄂祈真有哪一點不好,吃虧的還有殊蘭。
他便讓太醫去給鄂祈看看,讓人服侍著歇下,額爾瑾看著憐年微微頷首,憐年回以一笑。
憐年讓喜丫帶了丫頭去侍候,自己還在產房門口候著。
不一會,李氏、宋氏、武氏都趕了過來,見丫頭們搬了椅子出來胤禛和額爾瑾都在院子里坐著,眾人行了禮就默默的在院子里站著等,胤禛臉色不好竟沒有人敢勸胤禛回去歇著。
產房里太安靜了,只听得見穩婆的聲音,胤禛不安的站了起來︰「怎麼听不見側福晉的聲音?」
吳嬤嬤出來應道︰「主子說是要攢力氣,所以不肯出聲。」
胤禛又讓吳嬤嬤進去,他也見別的女人生了幾個孩子了,第一次知道生孩子還能這樣安靜,李氏陰陽怪氣的道︰「妹妹也真能忍。」
武氏在她身後默默的垂著頭,鈕鈷祿站在額爾瑾身後遠遠的撇了她一眼,听說剛剛還被李側福晉給罰著跪了一會。
殊蘭臉上的汗擦了又來擦了又來,她覺得時間太漫長,沙啞著嗓子問吳嬤嬤︰「嬤嬤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宮口還沒有開?」
連吳嬤嬤臉上都出了汗,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屋子里太暖和了︰「主子在等等,人和人不一樣,一會馬上就好了。」
一個年紀略大一些的穩婆道︰「側福晉這也不算晚,就是要在忍忍。」外面的門不知道怎的嘎吱一聲開了,原來是胤禛在外面等的實在心焦讓憐年進來問問到底怎麼樣,門一開就送來了一縷縷極微弱的風,有一股極細的幽香鑽進了殊蘭的鼻子里,另一波陣痛又襲來,她一時沒忍住疼的叫出了聲。()
外面的胤禛 的一下站了起來。
屋里的殊蘭也騰的一下坐了起來,屋子里的人被她嚇了一跳,那年老的穩婆就要扶著她躺下,卻被殊蘭一把揪住,她疼的話都說不全,全身無力,但這穩婆身上的氣味她卻聞的清楚︰「她身上有東西!」,就是吳嬤嬤也嗅出了異樣。
她一把抓住那穩婆厲聲道︰「你是哪個派來的?!誰給你這膽子害側福晉的?!」
里面的動靜驚動了外面的人,胤禛覺察出不對,就要進產房,額爾瑾嚇的跪在地上道︰「爺,進不得!」
那年老的穩婆一見這樣,心里先一虛,接著也嚷嚷道︰「這是什麼道理?我怎麼就害側福晉了,你這是血口噴人!」她胡攪蠻纏朝著吳嬤嬤身上撞了過去︰「如今你不給我個說法,這條命我也不要了!」
憐年和吉文都沖了進去,朝著屋子里的幾個嬤嬤道︰「先把這個老虐婆捆了在說!」
屋子里喊打喊殺,胤禛不顧眾人的阻攔,帶著一身的冷氣大步進了屋子,一腳就將那個還在折騰的穩婆踹到︰「還不把她拉下去!將她身上仔仔細細的搜!」
穩婆很快就被帶了下去,胤禛見眾人還呆愣著,吼道︰「都愣著做什麼?!」屋子里的人嚇了一跳,這才又各自干起各自的事情。
床上的殊蘭,已經昏昏沉沉了起來,疼痛一波一波的襲來,臉上身上的汗水將她泡得就像水里撈出來的一樣,整個人就仿佛是朵即將枯萎的花朵,胤禛的心驟的一疼,她往日里或嗔或笑或是苦惱或是堅韌的模樣在腦子里一一閃過,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刻在心上化進了血脈里,在不可能缺少,他大步走到殊蘭的床前,緊緊的攥著她的手,往常冰涼的聲音帶著顫抖又含著堅定︰「爺在,必定不會讓你有事的。」殊蘭想朝著他點點頭,身上卻沒有太多的力氣,只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吳嬤嬤低聲道︰「爺,在待不得了,要了側福晉的命了。()」
若真傳出去了胤禛進了殊蘭的產房,遭殃還是殊蘭,胤禛的臉繃的緊緊的,沉默的了起了身,吳嬤嬤忙又給殊蘭喝了些參湯,太醫進來給殊蘭看脈,胤禛往出走了幾步,又疾步回身厲聲吩咐︰「要是側福晉有一絲閃失,你們都跟著陪葬!」屋子里的人忙應是。
產房的門又再次關上,胤禛在門口怔怔的站了一會,才下了台階,院子里候著不少人,他掃視了一眼淡淡的道︰「今晚的事不許有一個字傳出去。」
眾人忙都跪下應是。
額爾瑾臉色很不好,胤禛在椅子上坐下之後,她福了福身子道︰「妾身有些不適,不便在等著,夜已經深了,爺若是要等還是在屋子里好一些,免得生了病又是殊蘭妹妹的不是。」
胤禛自己沒有察覺,他進門的時候一腳踹開了攬著他的額爾瑾。
胤禛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無波無瀾︰「都回去歇著吧,不必在等了。」
他不等眾人行禮,就進了正屋。
李氏見著胤禛進去,笑著迎上了額爾瑾︰「福晉要不要緊?找個太醫來看看?」
額爾瑾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大格格指不定還是要嫁到蒙古去的。」
李氏的臉唰的一下白了。
院子里燈火通明,妻妾們散盡,顯得順暢了起來,胤禛閉目靠在榻上,听著丫頭一會進來通報一聲︰「太醫開了催產的藥。」
「主子開了宮口。」….
殊蘭壓抑的呼痛聲隱隱還能傳進來,他讓蘇培盛拿了他慣常用的佛珠慢慢的數著,好像這樣能讓他的心靜一些,蘇培盛勸道︰「主子稍微用些點心吧。」
胤禛擺了擺手︰「那個穩婆是怎麼回事?」
「身上帶了保胎的藥,生產的時候要是用了宮口遲遲不開,就是一尸兩命。()」
他陡然睜開眼楮一時又緩緩的閉上,穩婆是內務府選的,還出了這樣大的紕漏,可見背後的人不簡單。
殊蘭一時清醒一時暈沉,她只有下意識的不斷的使著力氣,下意識的祈求她孩子的安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都微微亮了,胤禛一夜未睡,端坐著等著,這會卻打了個盹,他夢見漫天的霞光,一條渾身閃耀著金光的龍猛的朝他撲了過來,他受了驚嚇猛的睜開了眼楮,耳畔傳來了一陣洪亮的嬰兒啼哭聲,他覺得好像萬千紅塵紛紛落定,沖破層層迷障終于見了天日,歷盡了千難萬苦終于得遇一般,難以言明的輕松愉悅酸澀。
「恭喜主子爺,是個壯實的阿哥!」
漫天都見了霞光,就好像夢里見到的一樣。
「側福晉可還好?」
「好著的,就是有些月兌力已經睡了過去。」
胤禛的臉上才終于見了笑意,聲音都透著輕松︰「在讓太醫進去給側福晉請個脈,全府都賞一個月的月錢!」
跟著的人都是滿口吉慶話,又忙著進宮給太後,康熙和德妃報喜,又有人去相熟的親戚家報喜。
殊蘭平安生下一個六斤七兩的阿哥的事情,立時整個後院都知道了,額爾瑾只覺得被胤禛踢過的地方又隱隱作痛,強打起精神吩咐李嬤嬤︰「該備的你看著都備上,你在去那邊看看缺不缺什麼?」
李嬤嬤低聲道︰「福晉,孩子還小,還經了折騰。」
她想說,那孩子未必就能健康長大,不必這麼放在心上,額爾瑾微微搖頭,爺那麼重規矩的人,遇上殊蘭,連規矩都不顧了…
李氏得了殊蘭生了阿哥的消息,立時摔了個茶碗又罵了武氏一句︰「怎麼就不見你有動靜?光長了個狐媚樣!」
武氏沉默的低下了頭,大格格進門听見李氏又在指桑罵槐,皺了皺眉︰「額娘,何必這樣,即是西林覺羅額娘生了阿哥,便是面子上也當過去祝賀一聲,額娘到是清閑。」
李氏沒好氣的吩咐紅羅︰「沒听見大格格的話,你過去走一趟。」紅羅應了一聲,李氏看著花一樣的女兒,想起額爾瑾的話,又涌上了憂愁︰「好孩子,嫁去蒙古的公主格格沒有一個長命的,咱們還要想些法子才成。」
大格格的臉一白。
孩子皺巴巴紅通通的還什麼都看不出來,閉著眼咂著嘴在大紅的襁褓里安穩的睡著,胤禛用臉頰蹭了蹭孩子柔女敕的臉蛋,小家伙不滿的扭了扭,胤禛輕笑了一聲。
吳嬤嬤在一旁笑著道︰「女乃嬤嬤都是早早就備好的,該給四阿哥喂女乃了。」
「四阿哥」這個稱呼太熟悉了,他一會才意識到是在說懷里的兒子,只是說到女乃嬤嬤又想起了穩婆,這個時候他不大信這幾個女乃嬤嬤,怕在出個什麼意外,見他遲疑吳嬤嬤也就想來了,低聲道︰「側福晉以前就想要小阿哥吃自己的女乃,如今這情形不如就先讓小阿哥吃幾日側福晉的女乃,背地里主子在好好查看查看這幾個女乃嬤嬤,若能用就用著,若不能就在換,怎麼也不能委屈了小阿哥。」
胤禛勉強的點了點頭,怕孩子在外面受了風,就又遞給了吳嬤嬤,看著她抱了進去,又叮囑憐年^H小說
他進了正屋叫了太醫來詳細的問了一遍,太醫道︰「側福晉的身子底子好,平日又調理的得當,雖說是受了些委屈,但月子里好好調養就行,小阿哥的身子不錯,按著一般孩子的樣子養即可。」
那樣的折騰了一回,胤禛最怕的是殊蘭和孩子的身子吃了虧,如今听得大人好孩子也好,他又放下了一重心,讓人賞了太醫,接著處理穩婆的事情。
穩婆已經交到了粘桿處,並沒有問出多少有用的信息,蘇培盛看著靠在炕上的胤禛道︰「那也是個蠢的,進府的前一夜有個面生的小太監給了她一百兩的銀子,說是要她做事,她當時不答應,那人又拿出了家里人寫的血書,又將那包東西給了她,只說並不要她做什麼,只到時候進產房的時候帶藏在身上就行,說是這要沒有氣味,沒人發現的了,事成之後還有一百兩的銀子,她即貪錢又害怕一時就答應了。」
旁人是聞不到氣味,偏偏殊蘭有異于常人的嗅覺,他後怕之後就是憤怒︰「要是在問不出來有用的東西,就讓她‘暴斃’!」
「喳。」
「鄂祈的事情有什麼眉目?」
「側福晉確實讓人給門房傳了話,只是側福晉的話傳給了當時的田寶浩,後來門房的人卻是尤德,尤德說他並不知曉這事情,另外跟著鄂祈少爺一起出去的那個久平,說是被踩死在西廊坊了……」
「田寶浩做什麼去了?」
「親戚家的孩子滿月,就跟尤德換了班。」
胤禛閉著眼一字一句的道︰「叫了前院的人都去看,一人打五十大板,然後扔出去,在告訴性音,粘桿處專門派人盯著這兩個人,看他們都跟那些人踫面。」
「喳!」
「李衛呢?」
「奴才這就讓人去找。」
胤禛一夜沒睡,早上稍微用了些膳食,就去了前院。
宮里的太後康熙和德妃知道殊蘭生了阿哥都給了賞賜,康熙想著胤禛終于有滿人側妃生的阿哥多了幾分滿意,賞賜多加了幾分。
康熙自然不知道孩子是不是早產,太後心里卻清楚,但畢竟是平安生下來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德妃起身在箱子里翻了很久才找見胤禛小時候的項圈手鐲長命鎖之類的東西︰「雖給他都備好了,只是卻沒用上,如今就都給孫子吧。」
又吩咐姜嬤嬤︰「多給些上好的藥材。」半響才道︰「怎麼就早產了,還有二十多天的時間才到產期,在讓人問問四福晉,到底是怎麼回事。」
姜嬤嬤听著口氣怕是怪上了四福晉,應了一聲又低聲道︰「如今是越發有些亂了,十月那會四貝勒的身子怕是也有緣故的,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只怕未必就簡單。」
德妃垂了垂眼︰「給老四說一聲,有空到我這里來坐坐。」
「是。」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還是生下來咧~~~~散個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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