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都死了,一個都沒救到。♀」
「終于輪到你了!」白凡長老走來,與定魃並肩而立。
注視著手中早已殘軀不全的斧刃,定魃愉悅道︰「天才不愧是天才,我對這個靈魂越來越感興趣了。」
風急雨勁,打的肌膚點點刺痛,每一滴的刺痛卻令千觴每一個細胞,每一根神經越發清醒。他緊了緊手中的雙刃,再度往刃上聚集蠱蟲,這一輪的蠱蟲有些異樣,除了千觴黑暗中的其余兩人無法察覺到刃尖上一點點的青紫色。
見過了定魃被擊的節節敗退的慘樣,白凡也不敢輕敵,畢竟「天才」這稱呼也不是白來的。有了同伴相助,定魃稍稍舒了口氣。
面對長老堂的兩位高手,千觴更加不敢懈怠分毫。為了對付定魃,他已損耗了太多的氣力。不想死就得抱著死的決心全力以赴。天空下的另一方還有人在等他,他有為此死博的理由與決心。
迫切回教的心情與教眾慘死的憤怒,迫使千觴無法冷靜安待對方出招。先下手為強,他健步如飛,身形似箭,向白凡、定魃疾馳而去。
白凡已經做好迎戰的姿態,蠱蟲幻成的長劍握于右手,他抬步前移半寸,狂妄的眉眼興奮著,「讓我也見識見識天才的實力。」
定魃肥胖的大臉奸笑道︰「這倒是沒問題,不過,你可得小心點了。」
白凡抖動幾下兩邊的肩膀,歡快的眼神盯著雨中身形快如幻影地千觴,似在自言自語,「早就想和你玩玩了,這回可要盡興了。」
雙方的快刃切開雨滴,在交鋒之處激起數朵水花。淅淅瀝瀝的雨中,一場無聲的激戰就此打響。
比黑夜顏色更深的兩個暗影,糾纏廝殺,相擊分開,如此殊死搏斗了許久。♀
伴隨著一個黑影的猝然倒下,定魃緩緩走入二人之間。
倒下的黑影似乎身受重傷,扶地口吐著鮮血,只是一會兒,又踉踉蹌蹌的站起來。
「這下玩夠本了吧?」定魃朝站定的白凡道。
看著被自己所傷的天才千觴,白凡意猶未盡道︰「玩是玩痛快了,不過這麼快就要結束了,還是舍不得啊。」
定魃盯著搖搖晃晃的千觴,眼中散發著噬人的寒光,「我可不想再等了,這個靈魂我越加能肯定他就是其中之一。好了好了,天就快亮了,我們趕緊收場吧!」
看著朝自己走來白凡與定魃,千觴只有一個念頭︰不能死,我不能就這麼死了!我要活著回去見阿夏,見阿夏!
可即便千觴內心再堅定,蠱術再高超,可身體上的痛感,腦中的疲倦卻是他無法全力阻攔的。連吸氣時帶起的胸腔疼痛,喉頭里翻涌的血腥味,都使他的胃劇烈痙攣著。
在千觴竭力抬頭再欲為生而戰的時刻,他的眸子輕易的捕捉到了白凡近在咫尺的身影。連驚訝的都沒來得及,脖間上便涌出的一股潮濕的溫熱。
驟然倒地的千觴驚起丈高的水花,在感受到脖間溫熱的那刻耳畔倏然無聲,連目光都模糊不清了。迷蒙的視線里,他看見白凡從容從袖里拿出嵌著色彩各異透明小珠的石球,然後手法熟練的在自己身上各處大穴游走著。
身體里好像有什麼要破殼而出,向著白凡掌中的石球。又好像有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從石球中涌出來,拉扯著千觴體內的某種力量。
「後來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自己被白凡長老囚禁在他袖中的石球里,不甘心就這麼死了,所以我一直尋找逃月兌的辦法。直到數月前,白凡長老又找到了一個轉世生魂,趁著他收服陌生靈魂的時候,我鑽空逃了出來。孤魂野鬼般飄蕩了月余,終于遇到了能感受到我的人。蘇朔小時候是個道童,神鬼之說他也是相信的,與他說明了來歷,商量之下,他就同意我暫居他體內了。」千觴敘敘道完,室內一片死寂。
誰也不知該以何種心情發表何種言論。
姑射巫族沒有國家,也沒有能夠號令整族的偉人,這族中自然沒有能維持整族日常安全的軍隊。敢插手整族各類稀奇古怪,雞毛蒜皮之事的除了族中大教,再無人敢出面擔當。而整族多數教派之中,玄炎教自是平息這類事件的領頭羊,這也是玄炎教為何聲望會如此之高的緣由。
沉寂良久,襲夏忽朝雲溪吩咐道︰「雲溪,去將地宮打開。」
錯愕了那麼一瞬,雲溪似乎猜到了襲夏的意思,即刻帶著絲絲喜悅邁去內廳棋盤前跳起舞來。
「其實,一年前我從教眾手中奪回了千觴的尸體。這件事恐怕只有教主最清楚了。」襲夏將目光投向了千骸。
千骸冰冷的面容浮起一絲淡笑,「我知道,也只有你能做出這種事了,所以我才不聞不,用了其他的尸體代替千觴將其下葬。」
「為了復活千觴,我借口去查他真正的死因,其實我是去了大荒山找返生香。千觴的尸體現在被我用尸蓮養在地宮的棺槨里。」襲夏說著,轉身朝漸漸打開的地宮門走去。
對于房中發生的一切,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弄塵是如此,血珀是如此,連千骸、老祖宗都是如此。驚愕著,便是全部隨著襲夏進入地宮內。
連回神的空隙都沒有,不少人又詫異于這做地宮的由來。襲夏什麼都沒說,走在前頭領著眾人往下一層石門走去。
弄塵的心情仿若五味成雜的湯藥,滋味難辨。
注視著襲夏施蠱打開石門,千觴、千骸、心頭皆不由咯 一聲。
寸陰若歲,咫尺相思。這該是包涵了多少相思蠱的毒啊?
石門打開的那刻,龍鱗光明亮了眼前視線,所有人一眼就看到了室內的琉璃棺槨。
千觴是第一個沖入室內的,趴伏在棺槨邊緣,眼神一寸一寸緩慢掃過自己全身。目光落定在尸體上脖間的刀痕處,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模向蘇朔這具身體的脖間。安放在身側的左手,狠狠扣入掌心,眼神里掩不住的是蓬勃的殺意。
「千觴,我一定會復活你的。」襲夏的手附上了少年的肩頭,柔聲道。
弄塵不忍心去听,同她一樣心尖上不是滋味的又豈止她一人!
老祖宗見狀一把拉過襲夏,「你要復活他?那可是要折壽的!」
「什麼意思?有返生香還不夠嗎?」襲夏驚問。
在場其余人皆是懷抱疑惑,少年也是不解,「難道除了返生香,還需要其他東西?」
老祖宗的視線掃過所有人,凝重道︰「听好了,返生香只能作為藥物使用,既然是藥就必須要有藥引。要救活死去的人,就得以活人的陽壽做藥引。活人折壽的年數與死人復活後的年壽對等,不會多一時一刻!」將目光定格于襲夏身上,老祖宗審視道︰「即便這樣,你還要復活他嗎?」
「復活!」如老祖宗意料,襲夏答得利落干脆,「只要能復活千觴,折壽多少年也無所謂。」
這答案老祖宗早已明知。明明在大荒山她都走了幾次鬼門關,現在要救的人近在咫尺她還會在乎陽壽麼?!
「不行,你這條命是本尊給的,本尊不許你就這麼浪費了!」老祖宗突然語出驚人,震驚了當場數人,就連當事人襲夏都深覺莫名其妙。
「你給的?這是什麼意思?」
一旁的千觴默默看著老祖宗欲言又止的神情,似乎讀懂了他潛藏的某些心思。
「我來,用我的年壽做藥引!」如同襲夏,弄塵也沒有絲毫遲疑。同樣的,如同襲夏,對待千觴的感情弄塵絕對不比她少。
「阿塵,這樣你會……」走近弄塵身邊,血珀儼然擔心道。
「我知道,我會死的早。」弄塵淡然說著,一副連不在乎的模樣。
原來弄塵視千觴比自己的命還重要!這樣的一份心情,任誰都看的通透尤其是襲夏,盡管弄塵已經努力掩蓋著。
「不行,你們誰都不能這麼做。」千觴說的斬釘截鐵,沒有一分一毫的虛偽,也沒有一絲絲害怕。
從死的那刻他就沒再期待著能再回到玄炎教,見到自己想見的人,更未想過還能在活過來,「不用復活我了,即使是這樣的姿態,但有你們在我們依舊能夠阻止長老堂的陰謀。我這樣本來就是為了阻止這一切才如此回來的。」
「騙人,明明是為了見襲夏大人才回來的。」千觴的精神思想在佔據蘇朔體內的那時起,都是與蘇朔共享的,此刻蘇朔在體內嘀咕著,「你就逞能吧!我都看出來那個小屁孩對襲夏大人有意思了,我的身體可是要留給雲溪的,不復活看你怎麼和襲夏大人卿卿我我。」
「誰都沒必要爭,我是哥哥,這種事必須由我來!」千骸的語氣雖然冰冰冷冷,但字字句句都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復活你是必須的,不能白費了襲夏用命換來的返生香。」
地宮無聲半晌,倏然老祖宗打破了這刻的沉寂,「那好,你們兄弟倆留下來,其他人都退到石門外。本尊教你們怎麼才能用返生香來復活死人。」
石門關上的最後一刻,老祖宗看見襲夏站在門口,朝著他深鞠一躬。石門的暗影遮住了襲夏的面龐,即便是沒有讀懂她的神色,卻也能明白那一彎腰里面所深含的情意。不是對他的,卻是為了另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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