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二人在羈押室等了片刻,便見到警衛將白閑琛帶了出來,他手腳上都帶著鎖具。一襲干淨挺括的白襯衫如今已變得襤褸不堪,身上鞭痕觸目驚心,連俊朗白皙的臉上也留下了幾道傷疤。
閑徵見此情景,心疼得落下淚來,她上前幾步攥住白閑琛的手,顫聲道︰「七弟,你現在還好嗎?傷口還痛不痛……你怎麼這樣傻?明明知道槍打出頭鳥,你還非要帶領學生們去反對這個那個?!」
白閑琛艱難地扯開一抹微笑,說︰「六姐,你不明白,閑琛是個追求自由和光明的男兒郎,也是個愛國愛民的勇士!為了國家與人民,閑琛就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也在所不辭。又何況是帶領學生去抗議呢?」
聞言,閑徵笑出了淚,她狠狠地拍了一下白閑琛的胸膛,帶著哭音說︰「傻閑琛,你怎麼這樣傻!」
白閑淳也說︰「七弟,現在最主要的並不是抒發你的凌雲壯志、襟懷抱負,而是留得青山在,才能不怕沒柴燒。」
閑徵頷首,拈起手中的素色繡花手帕,認真替白閑琛擦了擦臉上的血漬與污穢,才語重心長地說︰「七弟,這段時間,你就安分老實一點,別與張署長和孫參謀長作對,我們……我們會想辦法讓你出來。」
白閑琛沉默半晌,才緩緩點了點頭,十分輕松地說︰「大哥,六姐,我會好好的,不會再惹是生非了。你們別擔心,也請家中的父母親放下心來,我白閑琛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閑徵凝眸一笑,終是放下心來。
與白閑琛說了一會兒話,便有警衛前來提醒時間到了。閑徵將擱置在桌上的衣物與吃食一一交給白閑琛,又仔細叮囑了幾句,心底才真正踏實起來。望著閑琛漸漸消失的消瘦背影,閑徵又犯起愁來了。
到底,該怎樣做,才能救出七弟來呢?
她焦急的步子猛然一滯。
或許,那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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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租界佛羅蘭路的盡頭,有一個天主教教堂。
每當教堂頂部的銅鑄大鐘一敲響,渾厚嘹亮的鐘聲便躍過幢幢鱗次櫛比的小洋樓,滑落到里弄小巷的每個角落,被風卷入黃浦江的淼淼江面,消失了蹤跡。
鐘聲敲響三次,每個禮拜日的例行祈禱便開始了。
閑徵常來這個教堂祈禱。
這是多年的習慣了,自她記事起,她便常被外祖母領來這里誦讀《聖經》,向上帝祈願幸福,淨化心靈。
今天的她穿了一件雪色滾邊的旗袍,配了一襲綴著小朵碎花的百褶裙,裙裾迤邐,曳到瓷玉一般瑩白的腳踝處,更襯出她肌膚粉女敕無瑕,皎潔如雪。
她瞥了這個哥特式教堂一眼,深深呼出一口氣,便抓住手中小巧精致的荷葉邊綴金珠碎花手提包,隨著人潮緩緩走進教堂。
踏入其中,教堂空曠又瑰麗,寬敞而巍峨,似乎只是輕輕一呼吸,只是羽毛一落地,便會驚起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