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與顧清落說了一會兒話，閑徵便拉過一旁的白閑漪，小聲問道︰「三姐，傅家人來咱們家，真的是下聘禮請期的嗎？怎麼這樣快？上次不是還沒納吉合庚帖的麼……三姐，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白閑漪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道︰「六妹，我左不過是過來應個景，也不大清楚這事的原委。」
聞言，閑徵變得心神不寧、恍恍惚惚起來，她來回走了幾步，只覺腳步虛浮，頭腦也暈暈沉沉的。
周圍人說了什麼，在笑什麼，她都听不見了。
白閑漪覺得她有些不對勁，便喚了她幾聲，她卻猛然推開白閑漪，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跑了出去。她轉身拂過一束淡泊的裊裊檀香，白裙翻飛，帶著堂皇卻不容置疑的影子，在空中劃過一道蒼白的弧度。
白閑漪縴縴玉指中的茶盞砰然一聲被她撞翻，茶水四濺，茶盞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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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七月天，天水成碧，微微露出魚肚白之時，戲園子里便有班子開始練晨功，女伶們婉轉地唱，細細的嗓音余韻悠長，久久繚繞不去。
程綠意懶懶地躺在一張藤竹小椅子上听阮青衣唱曲，江南雨浸潤出的嗓子有濃得化不開的繾綣**、縴儂婉轉，她正痴迷其中無法自拔。白閑徵著了一襲墨綠連衣裙，神色慌張地走了進來，見到她，她立時緊緊攥住她的手，說︰「綠意，我要馬上去日本，可是我沒有足夠的錢，綠意……你一定要幫我！」
程綠意抬眸瞧她，只見她穿的那一身墨綠色連衣裙上，沾滿了污垢穢跡，大擺的裙裾也被刮得破爛不堪，蓬頭垢面的，樣子落魄極了。
見到她這個樣子，她立時坐了起來，緊張地問︰「閑徵，你到底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你快告訴我！」
閑徵終是忍不住，哇地一聲，像個小孩子般無助地哭了起來。
她說︰「我不要嫁給傅宣頤，我不要嫁給他！綠意，我怎麼可以嫁給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男人，怎麼可以？可是我沒有辦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始終是逃不過……逃不過……綠意，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紋路錯落的木窗滲進一線光，淺淺地落在閑徵沾滿淚水穢跡的臉上，淡淡的，輕輕的，卻越發襯得她冰肌玉骨，膚色皎潔，瑩白如玉。
程綠意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心中也是一陣疼惜，她伸手拍拍閑徵縴薄的脊背，道︰「閑徵，你別急，慢慢說。」
閑徵抽抽噎噎地說了事情的原委，程綠意幽幽嘆息一聲，說︰「可是閑徵，你這又是何必呢？藤原良久畢竟是日本人，你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聞言，她深深地捂住自己的臉，哽咽道︰「綠意，我深知自己的身份，是不能夠嫁給藤原良久的。可是……我還是想去日本問問他，親口問一問他，倘若他肯娶我，我們就去歐洲，去意大利的佛羅倫薩，不生活在中國，也不生活在日本，這樣我們之間就永遠沒有民族的沖突，沒有戰爭的仇恨。」
程綠意卻突然轉過頭去，她痴痴地望著不遠處的阮青衣，心想，她與阮青衣，是不是也處于這樣的無奈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