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公館。
今夜無月,公館內處處金壁輝煌,人影交錯,大宴會廳中更是燈火煒煌,音樂如潮,滿座皆是珍饈雜陳,美食羅列。錦衣雲鬢的名媛們正三三倆倆聚在一起,或寒暄問候,或低聲談笑,華服禮帽的紳士們皆舉起高腳杯呼朋引伴,或談笑風生,或聊天說地。不少金發碧眼的洋人穿梭其中,夜巴黎香水的幽幽馥郁隨風飄漾,漾起幾點西方浪漫情調,身穿制服的印度侍者翩然而過,帶出不一樣的異域風情。
洋人樂隊開始慢慢奏響婉轉輕柔的音樂,流水一般,回蕩在大廳的各個角落,唱詩班也開始亮起歌喉,和著靡麗樂聲唱出輕快而悠揚的歌曲。
金翠探璃,銀蟾光滿,滿座的旖旎盛景漾起虛幻縹緲的幽幽月光。
此時整個宴會廳都仿若被籠罩在一個富麗堂皇的夢里,影影綽綽,恍恍惚惚,奢靡富貴得不真切。連侍候宴席的侍者和女佣,都在層層疊疊花枝金葉壁燈的映照下,變得優雅而高貴,如夢如幻。
傅宣頤身穿挺括的戎裝,肩領上的徽章折射著閃閃爍爍的燈光,發出一陣燦金刺眼的光芒。他站在二樓上,負手而立,遙遙望著樓下衣香鬢影的一切,目光冰冷,面無表情,一身戎裝顯得他資質天挺,英武非凡,卻更讓人覺得疏遠,不可接近。
孫長晟在他身後不解道︰「少帥費如此大的心思來迎接顧北望,可謂是真誠至極,就是屬下不知,少帥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傅宣頤把玩著大拇指上的和田青玉扳指,沉吟須臾,才幽幽道︰「說了,就沒意思了。」
孫長晟還在納悶之中,便有穿著樸素的老媽子上前來,在傅宣頤面前低聲說︰「宋小姐不在掖華庭,咱們找遍了官邸,也沒找到宋小姐。」
傅宣頤伸手攥緊前方的檀香木欄桿,骨節俊秀,微微泛著白,手背上有青筋凸起。欄桿上鏤刻有纏枝花紋,他用力攥住那欄桿,幾乎要將上面鏤金錯彩的紋路摳下來,不禁淒然一笑,直道︰「果然,我猜得沒錯,果然……」
孫長晟沒听清楚︰「什麼?」
傅宣頤道︰「宋允文在哪里?他不是也要來這里迎接顧北望麼?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他卻連個人影也見不著!」
孫長晟猶在回神之中,傅宣頤便一拂袖,轉身下了樓。
傅宣頤闊步流星,穿過喧嘩談笑的人群,越過曲折縈紆的長廊,匆匆行過,像是有預感一般,直接走到外面的草坪上。綠草如茵的草坪上美女如雲,衣香鬢影,晃得人眼花繚亂,他卻一眼看到一個身穿殷紅色晚禮服的美人。她背對著他,亭亭玉立,楚楚如一株晚風中搖搖欲墜的百合,縴柔嫵媚,我見猶憐。
他直直朝著她走過去。
「宋允梔——」
他一把拉過她縴薄的身子,待她轉過身來,他看清她容貌,卻發現她不是宋允梔,不由得泄了氣,失望地松開了蒼白的手。
那女子駭了好大一跳,失聲叱道︰「你這人怎麼這樣無禮!」見他放開她,她立時打開檀香扇來遮住秀臉,提起裙擺逃走了。
他怔在原地,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突然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