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相信裴聿的話,很想相信他不會騙她。一整個晚上,她都強迫自己不入睡,坐在床上一味地等,雙眸直勾勾地盯著房門口的方向,不曾偏移。
她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裴聿既然說了會回來,那麼他就一定會回來。她想要再相信他一次,相信他所說的那些承諾朗。
她一直在等,一直都在等。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等了有多久,直到窗外的天空漸漸泛起魚肚白,直到完全透亮,然而,那扇緊閉的門都沒有開啟過。
蘇涼坐在床上,慢慢地曲起雙腿,將臉埋在其中。
這一刻,心是尤其的累,就像是有重石壓著似的,難受得很。
有一種希望,在時間的流逝里演變成了失望。她說不出這一刻的心情,她很想笑,卻是怎麼都笑不出來。
裴聿沒有回來,他一整晚都沒有回來。
他為了那個女人抽身離開,她可以諒解,可是為什麼,答應過的事卻忘了?
她真的等了,真的相信他所說的話了,但他卻沒有履行宮。
蘇涼覺得,自己當真是傻得可以,她為什麼要傻乎乎地相信他的話?為什麼要在這坐著等了一整晚?她這樣付出,那個男人,他看得見麼?
她不過是將自己更往絕路上逼罷了。
僵了整晚的身體有些麻木,特別是雙腿,幾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覺。她停頓了好一會兒,等到那種麻意完全褪去,她這才下床到衣帽間換衣服。
換好衣服下樓,林姨已經將早餐做好了,見到她便走過來招呼她去吃。蘇涼默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
「我不想吃,我去公司了。」
說完,也不等林姨反應過來,就出了門。
昨天晚飯沒吃,再加上今天的早餐也沒下肚,蘇涼早就發現自己的身體有些發軟。她知道自己必須吃點東西,可這種時候,她卻是一點都吃不下。
回到展耀,她先是與tina去了一趟工地,檢查了工程的進度,而後又去了其他樓盤勘察。忙碌到中午,才回去公司。
手機她一直帶在身上,只是,一直都沒有響過。
tina拿午飯進來的時候,她看著那飯盒里的飯菜,拿起筷子想要強迫自己吃一點,卻剛吞咽進喉嚨,便忍不住嘔吐起來。
許是她的反應太大,tina幾乎是嚇壞了,回過神來後立即拿著紙巾尾隨進廁所,看著她抱著馬桶狂吐,眉頭不由得緊蹙在一起。
「副總裁,你沒事吧?」
蘇涼吐到黃疸水都出來了,好不容易止住,她抽了幾張紙巾擦嘴,虛弱地勾起了一笑。
「我沒事。」
「可是,」tina顯得有些憂心,「你這現象不正常啊!好端端的怎麼會吐了呢?」
她將紙巾丟掉,讓tina攙扶著走出廁所。
「我想大概是因為好幾頓沒吃,所以胃有些難受吧?」
聞言,tina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副總裁,你怎麼可以不吃點東西呢?你這樣會餓壞胃的!不行不行,你先坐著休息一下,我出去給你買杯牛女乃,喝一點對胃好。」
蘇涼沒有拒絕,擺了擺手讓她出去。
tina離開後,她便將只吃了一口的飯盒丟進了垃圾桶。其實,tina說得沒錯,她若是一直不吃點東西,身體遲早會熬壞的,她不能在這個時候折騰自己,她也沒有折騰自己身體的資格,現在的她,必須支撐下去。
tina很快就回來了,不僅買了牛女乃,還顧慮到她的身體,特地買了很好消化的粥。
蘇涼感覺窩心,這種時候,大概也就只有她才會這樣真心待她吧?從她手里接過的牛女乃還是溫熱的,可想而知她這是費了多大的工夫才為了不讓牛女乃冷掉而跑回來的。
或許是吐過的原因,她勉強將粥吃進了肚子里,有了東西裹月復,身體顯然好多了。她讓tina出去忙碌,自己則繼續翻閱擺在桌子上等待批閱的文件。
看到半途,擱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當她的目光接觸到手機屏幕上那熟悉的名字後,她的心禁不住漏了一拍,抖著手去拿起,卻一直沒有按下接听鍵。
她看著響了一遍又一遍的手機,喉嚨有些干澀。
大概五六次後,手機便安靜了下來,她說不出是失落還是什麼,慢吞吞地將手機放回原處。
只是,精神卻再也集中不起來。
文件里的字怎麼都進不了眼,她愈發覺得煩躁,便直接就文件丟開,站起身來走到落地窗前。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發呆了有多久,直到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由外往內地開啟,她才順著聲音回過頭看過去。
那抹身影的出現,是她怎麼都意料不到的。她的臉上明顯出現了驚詫,男人一身的風塵僕僕,依然是昨晚的那件衣服,只是此刻的他眼底隱隱有著暗影,似乎是疲憊得
tang很。
他……是從醫院直接就過來找她嗎?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想法貿然出現在她的腦子里,讓她震驚。
蘇涼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他便幾個大邁步走上前,伸手將她擁進了自己的懷里。她掙扎了下,見始終掙月兌不了,便也放棄了。
他抱得很緊,下巴新冒出來的胡渣有些扎人,她隱隱從他的身上感覺得到一種不安,但是,她卻又不明白這種不安到底是從何而來。
「涼涼,你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他的聲音深沉,透著一種沙啞。
她的眼神閃過一抹黯淡,本想去環抱他的手慢慢地垂落身側。
見她不語,他似乎有些著急。
「你是在怪我嗎?怪我一整晚都沒有回去?涼涼,對不起。昨晚把他們送到醫院後,小奕的燒一直退不下來,後半夜甚至還燒成了肺炎。可韻一個女人,這種情況她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那不過是一個孩子,我實在不忍心,就一直都陪著他們忙出忙外……我本來想給你打一通電/話告訴你情況,可是又怕會吵到你。今天早上,小奕好不容易退燒了,我才得了空,可是給你打電/話你不听,我惟有直接過來找你了……」
說著,他稍微松開她,讓她看見他眼底的血絲。
「涼涼,你就別氣我了好嗎?忙碌了一整晚,我都沒有闔過眼,剛從醫院出來,就馬不停蹄跑過來找你了。」
見到他面靨上那明顯的疲憊,她的心不自覺地抽痛起來。隨後,她抬起手,撫過他剛毅英俊的臉龐。
「為什麼不休息?你可以先回去睡一覺,睡醒再來找我的。」
「我等不及了。」
他眼底的急色是那樣的醒目,望著她的眼神帶著一種不知名的慌。
「你不接電/話,我來的一路上就在想,你是不是生氣了。我知道是我不好,答應了你的事情沒有做到,可是我相信,只要我跟你解釋了,你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她抿著唇,不發一言。
他的手箍著她的腰,嘴角的笑有些牽強。
「涼涼,不氣了,好嗎?」
蘇涼仰著頭,臉色復雜地瞅著他。
「我生不生氣,有那麼重要嗎?」
「當然重要!我很在乎!」
就憑著他這一句「在乎」,她就禁不住想要心軟了。畢竟是自己愛的男人,她不可能一輩子跟他置氣的,或許在他昨晚抽身離開的那一刻她是生氣,或許在她等了一宿他都沒有回來時她是生氣,但即便她再生氣,也沒有辦法對他置之不理。
蘇涼想,自己大概是真的沉淪了,所以才會想要妥協那麼一次。
最終,她嘆了一口氣,從他的懷里掙月兌出來,拿起旁邊的皮包,挽著他就往門外走。
「我們回去吧!你現在很累,不適合開車,我載你回去,等到你醒了以後我們再談這事。」
裴聿瞥了她一眼,難得沒有反駁,與她一塊搭電梯下樓。
這男人大概是真的累了,蘇涼將他載到家門口,扭過頭就見到他坐在副駕駛座睡了過去。可是這種地方實在不是睡覺的好地方,她狠下心來將他搖醒,隨後扶著迷迷糊糊的他上了樓。
伊可韻和小奕沒有回來,大抵是小奕剛剛退燒,伊可韻實在放心不下,便仍是留院觀察。
蘇涼將裴聿扶回主臥,男人躺在柔軟的大床上,不消一會兒便沉沉地睡了過去。她幫他月兌掉衣服鞋子,又從洗手間洗了一條毛巾,幫他簡單地擦拭了一體。
做好這些,她就在床邊坐了下來,替他掖好被角,出神地望著他沉睡的容顏。
這個男人,早在她認識他開始,她就知道他是禍害一枚。只是怎麼都沒想到,最後,竟然也吸引了她。
她坐了一會兒,下樓仔細叮囑了林姨幾句,這才走出了門口。
打開車門坐進去,這一次回來,她開的是裴聿的車子,而她自己的車則仍然停在展耀的地下停車場。她想要將車子停回車庫里,然後搭計程車出去。
她剛把車子停好,余光不經意地一掃,便瞧見副駕駛座底下的角落里,似乎有什麼丟在了那。
蘇涼疑惑地蹙起了眉頭,微微俯去撿。當她拿到手了,才發現那是一支口紅。
她擰開,里頭的顏色有些似曾相似,就好像她在哪里看到過。
她努力地回想,這才記起這口紅不就是伊可韻平常經常會涂的麼?
不自覺地攥緊,蘇涼想不出為什麼這口紅會落在裴聿的車子里。不可能是昨晚上遺漏的,昨晚小奕突然發燒,伊可韻心急如焚,又怎麼可能還有這般閑情涂口紅?
若不是昨晚,那麼,就說明了在這之前,兩人曾經私下見過。
蘇涼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張照片,一個念頭在心底油生,帶著一種強烈的憤怒。她將口紅放進包里,隨後打開車門下車。
她本是打算搭計程車回公司的,可這下卻改變了主意。
招來一台計程車,當司機詢問她目的地的時候,她想也沒想就說出了小奕所在的醫院。
不管怎麼樣,裴聿到底還是疼愛小奕的,此行小奕高燒,他將孩子置在他的好友韓宇的醫院里。那間醫院她曾經去過,自然也是認得的。
然而,當計程車到達醫院,她卻不禁有了卻步。
給了車資,計程車在身後揚長而去,她杵在醫院門口,看著來往不斷的人潮,握了握拳頭,一鼓作氣走了進去。
到櫃台打探一番,她便向著小奕所居住的病房走去。
長長的走廊似乎見不到底一樣,周遭滿滿都是難聞的消毒水味。她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一步一步發出刺耳的聲響。
小奕住的是醫院的vip病房,她先是敲了敲門,隨後才跨步入內。
小奕正躺在病床上,許是病了一回,臉色有些蒼白。他緊緊地閉著雙眸,看得出來是在睡覺。
伊可韻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她听到聲響回過頭,瞧見來人是她,眼底難得出現了一抹訝然。
其實,也難怪她會如此吃驚的。平日里,蘇涼對她都是極為冷淡,有時候甚至帶著不友善,而此番小奕發燒住院,她卻出現在這里。
伊可韻忙不迭回過神,站起身來跟她打招呼。
「蘇小姐,你來了啊!你……你是在找阿聿的嗎?」
蘇涼並沒有立即回答她,而是走到床邊看了小奕一眼,確定沒什麼大礙才望向她。
「他回去休息了,昨天太晚了,所以我就沒有跟他一起過來。伊小姐,你不會責怪我現在才過來探望吧?」
聞言,伊可韻立即擺了擺手。
「當然不會。你能來看小奕,我很高興,也很感謝。」
她輕微頜首,目光再一次落在床上的小孩子身上。
「他還好吧?」
伊可韻勾了勾唇,卻怎麼都遮不住眉間的倦意。
「今天早上終于好不容易退燒了,昨晚一度燒成了肺炎,我都急哭了。」
說著,她捂著嘴,眼眶有些泛紅。
「幸好有阿聿在,不然我一個女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小奕從小的身體就不好,可也沒見像這回這麼嚴重過,我多希望發燒的那個人是我,小奕他還是個孩子,不應該承受這樣的罪的。都怪我,沒有好好照顧他。」
蘇涼瞥了她一眼,腦子快速地轉動。
「怎麼好端端就發起燒了?前些天見他還好好的,該不會是受涼了吧?」
伊可韻點頭。
「醫生說了,小奕確實是因為受涼才會發燒。他夜里調皮,睡覺也不塌實,總愛踢被子。我想,就是這樣才會導致發燒的吧?是我的錯,我都沒有留意到他的身體不舒服,愣是感冒了幾天直到他高燒不退我才發現……」
听她這麼一說,小奕是感冒幾天了?
蘇涼下意識地蹙起了眉頭,她記得之前小奕很活潑,絲毫沒有感冒該有的異樣。只是,伊可韻身為他的母親,不可能為了這種小事而撒謊才對。
她又問候了幾句,臨走前,從包里拿出了那支口紅。
伊可韻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被她捕捉到了。蘇涼有些不動聲色,看著她接過她手里的口紅。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東西落在阿聿的車里了,你千萬別誤會,我和阿聿之間沒什麼的……」
蘇涼的心驀地一沉,看著她的眼神里蘊藏著深意。
「我沒有說這口紅是我在他車上找到的。」
听見她這麼說,伊可韻的臉刷地一白,她的目光有些閃爍,扯著僵硬的唇角開口。
「沒……沒有嗎?」
見她不說話,伊可韻連忙解釋。
「蘇小姐,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樣。那……那一回,阿聿他回到裴宅,剛好踫到我要出門去接小奕放學,他說他很久沒見小奕了怪想念的,所以才會順道載我過去……我想這口紅大概就是那個時候落下的,他與我到幼兒園接了小奕,之後就送我們母子回家了,我們哪都沒去,也沒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別亂想,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