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衣服呢？」
子京婆婆板著一張臉，看著鳴人。
只是去拿件衣服而已，鳴人去的時間顯然是太久了些，但是子京婆婆終究還是沒有多問什麼。她只是想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嚴肅一點，再嚴肅一點……以此來告知鳴人，這件事情的不可不為！
鳴人沒有像往常見到子京婆婆時一樣熱情的喊她「婆婆」，這次他幾乎都沒敢子京婆婆一眼。他抬了下手讓子京婆婆看到了自己手里的衣服之後，就直接跑到了佐助的g邊。
他其實不想讓子京婆婆這樣為他擔心的……但他實在是沒有多余的力氣了。
佐助還在沉睡。他大概離開了有兩三個小時的時間，佐助卻還沒有醒來。不知道是一直都沒有清醒過，還是又被子京婆婆施了藥。
但這些他都已經不需要知道了。事實就是，他永遠都不會再有機會，看到佐助清醒地站在他面前了……
鳴人模了模佐助的臉，軟軟的小臉溫度適宜，沒有發燒。
接著鳴人伸手模向了佐助的小襯衣紐扣。
昨晚佐助回來時穿著的小黃鴨連帽衫，已經被狂化狀態下的佐助自己給撕碎了，今早來時鳴人匆忙間給他套上的是一件小襯衫。
白色的，領邊有著細致的菲邊。
鳴人想起第一次帶著來到這里的小佐助，出門去買衣服時的情景。
小佐助初來乍到，是看什麼都新奇的，偏偏還使勁擺出張便秘臉來憋著，把個頑皮天性的小男孩生生憋成個老頭子。自己跟在一邊一直在忍笑，到後來甚至都忍得肚子痛了。
那次他們出門一次買了好幾件衣服回家來，像那件被撕壞了的小黃鴨連帽衫，還有印著藍精靈圖案的長袖體恤，酷酷的帶著鉚釘的小黑夾克，零零散散總共買了有十幾件。不過都是鳴人看著好看，死皮賴臉買回來，非要給佐助穿的。
對這白痴的品味佐助還真的是不敢苟同！僅僅是看到那幾件衣服的樣式，就足夠使他將那張老頭臉擺的更自然些了！
最後佐助自己看好的，就只有這一件白襯衫了。
當時鳴人正拉著佐助選衣服選得開心，同一家店里一連看中了好幾件，都是不是很貴，但模起來卻很舒服的料子。童裝店里面，到處都是花花綠綠的，哪怕是男孩子的衣服也不例外。
在準備付錢時，鳴人看著跟他一起站在櫃台邊上默不吭聲的佐助，突然就像有感覺似的，鳴人彎下了腰問佐助︰「佐助，你是不是在這家店里看到喜歡的衣服了啊？」
佐助馬上小嘴一撇，一邊還不忘努力繃著試圖保持著面癱，可愛的樣子把收銀的小姐都逗樂了。
結果鳴人明白了，佐助真的是喜歡這店里的某一件衣服了。要知道他們已經去了四五家童裝店了，鳴人早就挑了一堆自己覺得可愛的適合小孩子的衣服回來，佐助卻始終沒表示過對任何一件衣服的鐘愛。
鳴人甚至已經在默默琢磨著，是不是這個世界的審美水準跟佐助的不合？還是，因為不是團扇的衣服使得佐助不高興了？
但這些他都是無能為力的啊……
——況且那只小鴨子，真的是很好看啊！
現在，這難伺候的小鬼終于有了件看起來還挺喜歡的了，當然一定要買下來啊！
鳴人跟這別扭小鬼磨嘰了一會兒，終于把佐助看好的是哪一件衣服這件事，給磨出了結果。
結果等導購小姐听著小鬼的描述，然後帶著他們來到女裝區時，鳴人就抑郁了。
原來這大少爺是品味特殊啊！
只是……還真是挺好看的嘛！等導購小姐把佐助指的那件拿下來之後，鳴人就立刻狗腿地改變了看法。
白色襯衣，領子邊是鏤空的菲邊，華麗又不繁復。
等小佐助從試衣間里出來，鳴人就立刻生怕佐助改主意似的跑去付款了。
女孩子的衣服又怎樣啊？反正都是小孩子，哪里分得清男女衣服呀？況且現在小佐助穿起女孩的衣服，依舊是如此的帥氣啊！
鳴人付錢回來，回來一見眼前的情景，連忙急急地用身體隔開了導購小姐想撲上去與佐助抱抱掐掐的腳步。鳴人上前彎下腰，直直的看進小佐助的瞳孔里。
小佐助那時候還對他不是完全的信任，但也沒有逃避鳴人視線，兩人靜立相對。
鳴人問佐助，我們現在回家？
佐助點點頭，嗯，累了，回家。
現在，呵呵，人就要走了，還能跟他一起回家的，就只剩這件襯衫了……
鳴人輕緩地解開佐助的衣服，然後一點一點地抬起他無力的手臂，將那件已經匆匆的胡亂熨燙過的團扇衣服給他換上，動作極慢，一格一格的動作就像他們第一次去看電影時，那台在他們身後同樣轉得極慢的老式放映機。♀
慢一點，再慢一點……這已經是我，能將你在我身邊多留一刻的唯一的理由了……
但再慢的速度，也終有完成的時候。
子京婆婆兀自站在門口不知道做著什麼，一句話也沒說，沒有催他，沒有怪他，她只是默默的在等著鳴人做好這一切。她知道，鳴人不會食言的。
因為，一切早已都不允許他逃避！
——說是他心理堅強勇于面對，倒不如說是被逼無奈來得恰當。
此時已將近傍晚時分，從子京婆婆的角度望出去，天邊的紅霞映染上了半邊的天，看來明天還是個討厭的好天氣啊。
鳴人直起身來，沖著門口的子京婆婆說了一句，「好了。」
鳴人自己抱著佐助，一步一步踏進了左邊那個，滿是霧氣跳躍著，感覺就像群妖亂舞一樣的洞口。
子京婆婆守在了外面，表情依舊是她的面無表情。
在洞里一時只有白色的霧，就像是有個什麼頂厲害的角色在這里，一直不斷地施放幻術一般，沒有聲音，看不見邊界。鳴人心不在焉地想著，原來我當時就是通過一個這樣的地方，來到了這里的啊。
當然，沒有什麼路是沒有盡頭的。
霧氣的顏色在漸漸變淡，不知多遠的前方，儼然已經有了一道雖看不清楚，但依然能感覺到亮度的光芒。
鳴人再不甘願，還是通過了那一片濃霧，走了出來。
看見久違了的，木葉的街道，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來。
在那個世界時鳴人從來沒什麼想法，只是再次回到這記憶里的街道時，鳴人才恍然大悟，原來已經離開這麼久了啊……
不過現實不容許太多感情浪費在這里，現在他只是想著，不能被任何人發現！
任何人！
哪怕這是在他七歲時候的木葉，但一旦被人看見的話，可能就會給佐助，給木葉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而他現在站在這里，就是為了避免那不可預知的麻煩的！
不論那會是什麼樣的後果，都不是他所能承擔的……
不是他不想見那些同伴們，這麼多年他一直都在回憶著與那些同伴一起的日子。但現在的情況就是，他不想回來，所以只能靜靜地來，再靜靜地走。
還好這路口竟是通在木葉的，甚至就在他從小到大一直光顧並熱愛著的，「一樂拉面」的屋後。
原來自己當時無意識地，竟是一路來了這里……
這算什麼啊？對拉面的執著嗎？
鳴人搖搖頭，低頭看了眼被他抱在懷里的人。
此時看來也是黃昏，七歲的佐助，應該是一路迷路來了這里，所以當時，佐助該是在放學的路上吧……
鳴人穩穩地抱著佐助，放松地施展起早已生疏了的忍術，狂奔起來。
穿過了幾條街道，他們就到了佐助學校，和宇智波大宅間的那條小路上。
路邊生長著成排的小樹。樹木生長在這個戰亂的時代，戰亂的地方，是不會有機會長大的。
鳴人小心翼翼地將佐助放在了一棵樹底下。
他應該立刻就離開的！只是他「有些」舍不得……
鳴人痴痴看著佐助的睡顏……對不起啊……其實他剛剛撒了個謊，不是「有些」，是「非常」……
——佐助，我很舍不得你啊！鳴人蹲來，拉近了與佐助的距離。
小佐助睡得很安靜，與以往他們睡在同一張g上，鳴人每每午夜夢回時，他看到的睡臉一樣安靜。小臉蛋圓圓的，紅撲撲的，長長的睫毛在眼底呼吸著。
佐助的氣色終于好了起來，不似今早剛醒來時見到的蒼白，看來子京婆婆是真的有為佐助悉心醫治過的。
而在來之前，子京婆婆跟他說，大概還有幾分鐘，佐助就會醒來了。他一定要趕在佐助醒來之前，離開他的視線……
鳴人顫抖著手模上了佐助軟軟的臉，「佐助……那次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會離開我了嗎……」
那現在為什麼要食言啊……
鳴人心中感到了莫大的悲哀，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
對不起……對不起啊佐助……
一陣夜風吹來，攜卷著冰冷的溫度，鳴人趕緊月兌下了自己的外套，剛想披在睡夢中的佐助身上時，突然想到，現在的他，是什麼痕跡都不被允許留下的啊……
「對不起佐助，」外套無奈地被丟在了一邊，鳴人伸出手掌握著佐助的小手揉搓著，「對不起，現在看著你冷，我也不能，再為你加件衣服了……」
就像我即將眼睜睜地看著你受苦，卻偏偏還要送你回來承受這些一樣……
以後你不會記得我，以後你會很討厭很討厭我，但只要我還知道，你是真的愛過我的就可以了，哪怕那種愛，只是一個小孩子，對大人的那種依賴一樣的愛。
「吶佐助，以後鼬是要死在你手里的，但他是個好哥哥，你就不能在見到他時，擺個稍微好看點的臉色嗎？……還有啊，大蛇丸那麼壞，你怎麼就鐵了心要去找他，還誰都說不听了呢？……再有就是，以後等你遇見一個叫‘漩渦鳴人’的人的時候，你不能不，別罵他了嗎，他也會痛的啊……」
「吶佐助，我必須要走了啊……哪怕你不記得了，我還是能永遠都知道，有個人，他是全心全意地依賴我的。我餓了他願意給我做飯，我說話他會罵我白痴，我出事了他會著急，會不顧一切地去找我，我頭痛了，他會用那雙軟軟的小手給我揉著……所以，以後，我們就這樣吧……」
鳴人使勁咽了下翻涌上來的酸液，隨後繼續努力維持著平穩的語氣說著︰「我們都按著原定的軌跡繼續下去……佐助你會成為個大英雄哦，呵呵……」
要好好長大，不要像這路邊的小樹一樣啊。
眼淚撲簌簌地落在佐助的衣服上，那件原本被鳴人熨好的衣服，終究還是留下了他的痕跡。
滾燙的嘴唇印上了佐助的額頭，鳴人看見佐助的睫毛顫動地，仿佛他在第一=夜里看見的，在很遠地方的閃動的星子——那是他即將醒來的征兆。
「吶佐助，上一次，我走的時候，忘了跟你說再見……這次我記得了啊……」
……曾經的日子，閃亮又明媚，你我一起分享了青春的美味；曾經的日子，傷感又苦澀，你我一起承受了身心的疲憊。曾經的浪漫，讓你我幾度沉醉，曾經的滄桑，讓你我不再純粹，分手時我不知你的去處，也沒有說我和你，何時再相會……*
再見了，佐助。
後記︰
宇智波佐助，于七歲那年，在放學路上因不知名原因耽擱，待回到宇智波大宅，見到血海一片尸骨鋪地，和那個被他痛恨終生又悔恨終生的凶手。時年開右眼單勾玉寫輪眼。
很多年以後，佐助依然沒能想起來，他在那一天到底是被什麼事情延遲了回家的腳步，當然他也同樣沒能回想起自己的第一顆乳牙是在何時月兌落的。
後來佐助一人坐在只余斷壁殘垣的陰森冷清的宇智波大宅里，雙手捧著個白瓷的杯子，喝下了剛剛暗部送來的牛女乃時，他突然覺得，這東西其實，味道還是不錯的啊。
「……風去花謝，風來花開，曾經的日子，只是在沉睡。風去花謝，風來花開重逢的日子，總是，不期而會……」*
*注︰皆出自歌曲《永遠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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