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歸 孤墳話淒涼

作者 ︰ 煒煒豆奶

可渡河發源于昭國滄州,在靖國的江離縣入海。

出了這條清江,就會駛入可渡河。

也就是說,在可渡河的北方是屬于昭國的滄州,而可渡河的另一邊則是靖國的東珠郡。

這樣的情況一直到陽平縣結束,在那里,可渡河會大轉彎,完全留入靖國的疆土。

劉宿回身,抬頭看向船艙的第二層,那里住著薛雁隨。

自那日回去,他就一直稱病不出,不知是不是真的病得很重。

船上風大,劉翎身體雖然見好,但是才受了傷,沒有陪劉宿出來,留在了船艙里養傷。而林關葭則因為傷了臉,一直不肯出來見人。

劉宿將眼楮移到靖國的土地上,劉宿去過齊國如今身在昭國,唯獨沒有到過靖國。

遠處,依稀有著紅花綠柳,船再往前行駛,行過一處極窄的地方,景色漸漸分明。

有一群靖國的美人在可渡河邊放風箏,一只只風箏在天上搖搖擺擺的飛翔,劉宿仰著頭看了一會,不經意的瞥了一眼河岸上的少年男女。

那個?

是小阮?

是我的小阮?

他抱著輕搖劍站在放風箏的人群外,遺世孤寂,劍眉星目,身姿如玉。

劉宿全身一震,眼眶情不自禁的熱起來,按著船欄桿,就翻身跳到河水里。

「撲騰•••」

「陽平公主落水了•••」

船上的人立刻就發現劉宿落到了水里,紛紛伸出竹竿,可是劉宿卻視而不見,拼命的先靖國那方游過去。

「宿宿!快點抓住竹竿!」

劉翎焦急的聲音從船上傳來,卻不見劉宿回應。陽平公主不抓住竹竿,禁軍便只有成群結隊的跳下水去救人。

「宿宿•••」

船上,劉翎不肯放棄的喊著她,劉宿仰頭,靖國那邊小阮的身影已經模糊成一團光影,漸漸的走遠。

她少年時候做的夢,在滄州的破廟里,他遞過來的地瓜,他說,你以後就跟著我吧。

——從河中被撈起來,劉宿受了寒,重病臥床。

病情來勢洶洶,太醫開了幾服藥也沒有用。

「宿宿,你別急,我已經派人去靖國找了,只要他在靖國,我就一定給你抓回來。」

劉宿點了點頭,唇色依舊是烏黑的。

她懷里抱著的是一個傀儡小人,長得和薛雁隨十分相似。

卻是任何人都知道,這個小傀儡叫做小阮,是陽平公主最喜歡的執意要招的駙馬。

船到陽平那一日,正是立秋。

永州州牧以及陽平的縣令帶著家眷前來迎接,劉宿的病情也好了一些,見陽平的縣令依舊是王蓀,便隨口問了問︰「王大人近年身體可好?」

陽平公主坐在馬車中,容顏並不是王蓀能夠窺探見的。

馬車的車簾垂下,遮掩的厚厚實實,索性提前就知道這次隨行的女子只有陽平公主和林三小姐。

王蓀身子伏在地上,恭謹的回道︰「臣身體很好,多謝公主垂詢。」

「王大人客氣了,本宮還要多謝王大人收留之恩。」

王蓀不解陽平公主的意思,跪在他後面的王溉卻因為陽平公主的聲音而忍不住抬了抬頭。

原本緊掩的窗幕忽然伸出一雙潔白如玉的手,輕輕將窗幕拉開,露出陽平公主的真面目。

那張臉,與當年寄居在縣令府的那個喂馬的女子如出一轍,或者應該說更加美麗。

她繼承了那個女子的所有優點,如狐一般勾人的眼,櫻桃一般的肌膚,山巒一般高挺的瓊鼻,微微翹起,飽滿如玉的嘴唇。

「王溉,別來無恙吧。」

馬車上的陽平公主語氣平淡的說道,「這麼多年過去了,王夫人也老,果然,歲月無情。」

她收回了手,坐在車上,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宿宿認識他們?」

「母親還在的時候,我們在縣令府中寄居過幾日。」

劉宿回想起以前的事,淡淡的微笑,「小時候王溉比現在還要瘦些,想來是隨了他母親。翎兒,我要去祭拜母親。」

「我和你一起去?」

「不必了,母親一定不想看到和他有關的人。」何況,是他眾多妃嬪生下的子嗣。

劉翎皺眉,猶豫了好久,熬不過劉宿堅決的神情,依了她。

次日清晨。

劉宿已經說過什麼也不必準備,也不要驚動別人,她一個人去祭拜母親即可。

她不想再有人去打擾她的母親。

她早已知道母親被師父葬在陽平縣城外的一座小山上,師父說那里山清水秀,最重要的是,那是母親出生地方。

十幾年前,母親就是從那山坡上的一間茅屋出生的。

她在那里出生,開始了一生的際遇,經歷了或苦難或歡笑,最終也埋骨在那里。

劉宿在山間摘了一些野花,連香燭紙錢也沒帶,便前去祭拜。

山腰的孤墳長時間沒有打理,上面長滿了野生的蘭草。

劉宿將花放到墓前,也不去打理,任野草叢生。

劉宿說︰「娘,我是醒醒。我來看看你。」

她跪在卞謠的墓前,慢慢的說著這些經歷的事。

「娘,師公去世已經很久了,師父也走了。我一個人留在中都。」

「娘,你在另一個世界,又遇見他嗎?如果沒有遇見就算了,如果遇見了,你也別理他,他是皇帝,又那麼多的妃子,他不好。」

她自言自語的說著瑣事,連薛雁隨什麼時候從山間走來也沒有注意到。

薛雁隨帶了酒,倒了一杯灑在卞謠的墓前。

「你怎麼來?」

「來看當年歌動天子的卞謠。」

他說的話毫不尊重,但語氣卻沒有一絲不敬之意。

「你也听過我娘唱歌?」

薛雁隨搖頭,有些自嘲的說︰「我那時是什麼身份,能听到卞謠的歌聲?」

劉宿這才想起來,娘還在東溪唱歌的時候,薛雁隨似乎年紀還極小,也不是什麼高高在上的薛府公子,只是魏王薛赫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說來我們的經歷還有些相似,都曾落魄過。」

薛雁隨笑,「你我的相似不止這些。」

劉宿不解的看著他,薛雁隨就著酒壇喝了一口酒,才說道︰「當年將卞謠驅逐出中都的人是昭惠太後,也就長兄的阿姐,或者我名義上的阿姐。而拒不承認我是薛家子嗣的人,也是昭惠太後。」

昭惠太後,魏王薛赫的長女,攝政王薛胤的親姐。

「只要有權力。你不喜歡誰,就可以將他趕盡殺絕,你權力不夠大,就只有受制于人。」

劉宿動了動,仰頭看著薛雁隨,問︰「你想告訴我什麼?」

「公主,像昨日那樣跳下河里去追一個男子很傻。」薛雁隨唇間勾起一股笑,「你如果足夠強大,會找不大一個人嗎?」

「我不懂你究竟想說什麼?我今日只是來祭拜我的母親,你走開。」

薛雁隨挑了挑眉毛,也不再說什麼,遠遠走開,卻沒有讓劉宿離開他的視線。

——劉宿與薛雁隨下了山便分了開,回到劉翎下榻的地方卻沒有見到劉翎,劉翎身邊的太監康樂也見不到人影。

索性酒舒還在,叫來一問,卻讓劉宿一驚,原來劉翎與林關葭在一塊。

劉宿等了一會兒,不見劉翎回來,情急要去找劉翎,卻被酒舒勸住。

「公主莫要急,這般前去甚是不妥。」

劉宿冷靜下來,問︰「是翎兒自己去找的關葭?」

酒舒點頭,回道︰「皇上本來在等公主回來,坐了一會兒,便自己說要去看看林小姐。」

酒舒是劉翎給的人,劉宿便不懷疑她說的話,心里雖有些別扭,但也沒有說再去找劉翎回來的話。

「公主別心急,皇上心里還是念著公主的,就算回宮以後林小姐封了後,也還得教您一聲皇姐。」酒舒誤以為劉宿是因為劉翎去了林關葭那里而不滿。

劉宿胡亂的點了點頭,心里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過了半響,忽覺這樣不錯,翎兒年紀尚小,與關葭有了肌膚之親,能順其自然的喜歡上關葭也是件好事。

只是,仍是不能讓關葭生下翎兒的子嗣,劉宿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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