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提提迷迷糊糊之間,感覺自己頭皮發麻,有種非常不自在感,她猛地睜開眼楮,順著奇異的感覺來源望去。「啊!」蘇提提不禁輕微地驚呼出聲。
滿頭梳著辮子的一個外國女人,脖子上的細紋可以看出年齡已經不小了,但是炯炯有神的眼楮卻是增添了不少青春活力。
她正目不轉楮地盯著蘇提提,那清冷的臉龐,表情明明是冷漠的,目光是陰郁的,總是對著她卻有一絲莫名的熱忱。
蘇提提費勁想從床上起身,床板有些過硬,腰酸背痛的。她撐著胳膊,掙扎著坐了起來。屋里的光線晦暗不明,可還是能確切看清對方。
她的臉有點方,下巴有點尖,長眉毛,眼楮很明亮,鼻梁額外長,嘴巴有點寬,穿著不知是裙子還是褲子的花里胡哨的寬大衣服,有著棕色土黃交間的色彩,反而覺得很艷,她看起來似乎是瘦小的身體,充斥在像充氣的麻袋一樣鼓脹的衣服之間,而腳腕處還偏偏被收緊,露出多層纏繞的皮繩腳鏈,上面不知道墜著什麼瑣碎的飾物,和頭上的小辮子對照協調。
外國老女人看到蘇提提定定的看著自己,突然詭異的一笑。她對著蘇提提低低地說了一句話,是句听起來很別扭的拗口的話,好像是印度系語言,嘰里咕嚕的,不像是英文,更不可能是華語,蘇提提一頭霧水,沒有听清,更沒听懂。
「你說什麼?」蘇提提用英文問到。
對面的外國女人看著她對自己發問,並不答話,只是滿意的,輕不可微地點了一下頭。蘇提提想要重新問一遍,剛想開口,沒想到對方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轉身便走掉了,留給蘇提提一個背影。搞什麼,故作玄虛,蘇提提嘀咕著,可是心里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兒放不下,有些毛毛的。
「喂!」一個突來的聲音打斷了蘇提提,就在蘇提提住的下鋪前方,突然從上面垂下好大一把頭發,微微顫動著在她眼前搖晃,卻沒有頭。♀
蘇提提沒有被無頭的腦袋嚇到,第一反應,倒是分析對方的發質︰這頭發也太干枯了,完全沒光澤,嘖嘖,頭發上面好多分叉呀。蘇提提果斷認定,這人一看就是不喜愛使用護發素保養或者是發油維護,最重要的是,她一定不注重防曬。這頭發啊,其實和皮膚一樣,很容易被曬傷的,若是在太陽下面曬傷後,恢復起來可太費勁啦。
蘇提提還在為眼前那把頭發感嘆,這把毛糙的一團便突然延長,在微微地晃動中,那一叢的頭發中露出一張臉,「你醒了?」對方問。
蘇提提松口氣,突然間,她覺得國語實在太動听了,以她虛弱的腦力,入不敷出,壓根兒不樂意和莫名奇怪的外國人交流。她使勁地甩了甩剛才腦袋中的那個有些詭異的意味深長的表情,集中了一下精神。
蘇提提望向和自己說話的人。這是個典型南方長相的姑娘,看起也和蘇提提歲數不相上下。對方小鼻子小眼,卻依舊配了一張小嘴,蘇提提滿眼看見從上鋪伸出的頭,正配合著這張嘴一張一翕的在動。
蘇提提微不可見地輕皺著眉,這是她最不喜歡的長相,五官小,沒有清晰的輪廓,就容易顯得人過于小氣,不討喜。
她自己又暗嘆一口子氣,倒不是多麼針對對方,可是推己及人,自己有多不喜歡對方的小眼楮,就有多著急期待自己容貌的變化。
「你暈倒了。」對方嘖了一聲,開口繼續說道。
「我暈了?」蘇提提喃喃自語。「原來我暈了。」她自問自答。
蘇提提的頭腦中似乎有點模糊,她努力回想剛剛發生的事情,卻是混沌一片。最終,蘇提提放棄了回想。估計剛才她自己是太餓了,又太累,所以才會一時有了休克現象吧。
「喂!你怎麼暈了?為什麼?」上鋪的人喋喋不休地問。
蘇提提抬頭看了對方一眼,不自覺地,感覺對方似乎有些吵。
「你也是出來旅游?」對方又問。「你都去過哪里?」
「不是。」蘇提提搖頭。
「那?」對方瞪大了眼楮,小嘴驚呼成一個小小的o型,「難道?你是離家出走?私奔?」
「不是!」蘇提提有些抓狂,幾乎是咬牙地回復對方了,這青年旅社遇見的都是什麼人啊,她皺眉,想避開對方,惹不起,躲得起。
「你還暈嗎?你有病?」對方似乎混不覺自己這樣隨意問對方有什麼不妥,也完全沒感覺到對方的氣場已經完全變黑,她興致勃勃地,仍然嘴不停歇。
「難道你有藥?」蘇提提無語對方的連番發問,基于禮貌,還是敷衍地回復了一句。
「什麼?藥?你真有病?」對方完全不明白這個槽點,听見蘇提提這樣回答,反而認真打量蘇提提的眼神加了一絲擔憂。
「就是有點低血糖,沒事。」蘇提提貌似也察覺到了對方是好意,總算認真回復了一句。可是嫌棄對方八卦又聒噪,依舊不遠與對方多溝通。
此時蘇提提無暇和對方聊天,也沒心情。她還在思索著自己的事情。蘇提提有自信,她對于減肥這項事業輕車熟路,若是換做平時,這一切進度肯定都在掌控之中,如果稍有不舒服,她的衣服口袋里多少也會提前備塊粗糧小餅干或是幾顆大棗補充體力的,以免過度減肥的時候低血糖,暈掉。奈何她之前瘋狂購物到山窮水盡,體力已經急耗,又沒有多少錢的帶著一路擔憂總算找到個低廉住處,還被拿著噴香食物的老外刺激,一天沒吃什麼東西,本來想在電話中嘗試和江子容求救也失望了,最後不暈才怪呢。
「低血糖?哎呀,這個我懂!你早點說嘛。」上鋪的人蹭的一下將頭收回去,床扳發出巨大的一聲嘎吱,震得蘇提提耳朵一緊。緊接著,蘇提提便听見 里啪啦的翻找聲音,之後從上鋪伸出一只有力的手, 里啪啦的向她扔暗器。
蘇提提急忙閃躲,再定楮一看,她的床鋪上面散落了不少五彩繽紛的糖果。
「喏。給你。」對方又倒掛一般從上鋪伸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帶著爽朗的笑。「我有好多糖果。」
「你……怎麼帶這麼多糖干嘛?」說實話,蘇提提此時只想一個人在床上靜靜躺一會,並不想與人聊天,甚至是隨便接受對方的好意,于是她尷尬地問了一句,借機準備好把糖還給對方。
「當然是有用了。」對方一副你大驚小怪了吧的樣子。
「我的夢想就是周游世界啊。現在呢,我先完成夢想的第一步,走遍亞洲。我下一站是去柬埔宅那里,我不是第一次去哦,這是第二次。那里經過戰火,太過貧窮,你都想象不到小孩子生活中怎樣一個環境中。以至于小孩子都光腳沒鞋穿,我們什麼都不能改變,更不可能改變他們的命運,但是一顆糖果,可以給他們帶來片刻的快樂。有的小朋友只有一顆就不舍得吃,怕吃完就沒有了,給多幾顆,他就開心得跳起來,光是糖紙就讓他們很開心了。」說著說著,對方的小眼楮就眯成一條好看的小月牙兒,她的語調跟著悠揚起來,卻帶著一絲堅定。
蘇提提驚訝地听到這些,無言以對。居然是這樣,她愣住了,她看著這個,剛剛被她定義為五官輪廓不清的南方姑娘。
「我吃一顆糖就好,剩下的,你都留給她們。」蘇提提又愧疚而認真看了看她,剛才的那張小臉還在表情夸張的不斷眨著眼楮。還是那張臉,此時卻逆天的看著很可愛。
蘇提提有點不好意思,她早就听說過有的游客會帶糖果或者書本給落後地方的小孩子,之前看旅行雜志介紹這類人的時候,她還對這樣有著自由心靈又崇高思想的人羨慕崇拜得很。沒想到自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遇見的,對方明明是個善良的姑娘(蘇提提無視剛才對方還在不斷問自己是不是私奔),卻差點飛白眼給人家,蘇提提暗自汗顏她那該死的以貌取人的毛病。
對方可不知道蘇提提這一會就對她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翻轉,還在熱心的介紹著。
「沒關系啦,我帶了很多呢,好幾斤,有蜜桃味兒,有橙子味兒,還有葡萄味兒,當然也有女乃糖啦,哈哈,你不要客氣嘛,你想吃你就說,你看你也沒說自己有低血糖啊,你不說人家怎麼知道呢。」
天。
蘇提提無語了。好吧,不管她人多好,這是個嘮叨的女唐僧。
「你額頭很好看,恩,所以你把頭發扎起來,梳馬尾會更好看。」蘇提提想了想,認真地對著她來了一句。
「誒?」對方楞了一下。「哎唷,你要謝謝人家也不用夸我這麼直接嘛,我會害羞哦。從小家里人就說我是所謂天庭飽滿的有福長相啦。」她又哈哈地笑起來。
「呵呵。」蘇提提低落的情緒也被對方無厘頭的自信樂觀感染了,笑出聲來。
「對了,剛才那站在我床前一下就轉身走掉的,那個外國女人你知道嗎?我感覺她還挺神秘的。」蘇提提問。
「這個就不清楚了,她有些怪怪的。」
「會嗎?」蘇提提疑惑道。
「我听前台說,她好像是吉普賽人,是來中國流浪的,我住在這里的2天,看她和誰都不說話,態度冷冰冰,別人和她打招呼也是一副黑臉表情。不過哦,前台看見你暈了,把你扶進來的時候,她突然就走過來了!一直站著盯你看,哇,是不是蠻奇怪。不過我確保,她沒有對你動手動腳。」上鋪小姑娘一臉認真篤定的對著蘇提提拍胸脯。
「盯著我看?」
「吉普賽人?」
蘇提提對于剛才一大段的話完全沒听進去,她心中一動,仿佛抓到了一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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