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黛吸了一口氣,隱住了滿眶的淚意,輕聲道︰「您也許會懷疑孩子的血脈,不過,您放心,等到孩子生下來,我會親自帶著他去做親子鑒定。另外,我要去找白暮雲,所以,就算有再多的悲傷,您都要保重身體,等著我帶他回來。」
說完,她站起來,走出了病房。
戴絲看到她,再度迎了過來,口氣極不好地問︰「你跟女乃女乃說了什麼!」林洛黛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看向馮紹華,道︰「你不用跟著我了,我現在很好。」
「如果女乃女乃有什麼,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戴絲被她的忽視惹得相當惱火,吼完這一句,進入了病房。
馮紹華的眉頭用力抽了一下,想伸手牽林洛黛,最終還是沒有,只道︰「你準備去哪里?這個時候,我要陪在你身邊才會放心。」
「我要去找白暮雲。」她堅定地抬頭,臉上已經沒有了悲傷,「不管怎樣,我都要找到他,我要親口告訴他,他很快就會有新的親人到來了。」
她撫著月復部,臉上一時充滿了母性的平靜。
馮紹華沒有再說什麼,點了點頭,扭身離去,眉頭卻一直壓得緊緊的,緊到幾乎要將滿額的痛楚迸發。他很想勸她,讓她清醒一些的,但看到她那份即將為人母的柔情時,咽下了所有的話。
他的心更痛了,因為知道離她愈遠,他只能加快步子,極快逃離!
關于飛機的去向依然撲索迷離,早上傳來各種各樣的消息,弄到人心惶惶,到了下午又被全部推翻。從官方招開的一次次記者招待會上得到的消息依然是︰飛機不知所蹤,還不能定性是空中爆炸,也不能確定是否為人為劫機。
盡管多次協商,但出事方還是以各種理由拒絕家屬過去。一時間,事情陷入僵局。
林洛黛覺得一分鐘也等不下去,她到檢察院請了假,決定以私人名義去出事地尋找白暮雲的下落。離開前,她打算再去看一次白楊美華。
走下樓來,看到一輛車停在樓下,她蹙了蹙眉,這是林家的車。這多少讓她覺得意外,而車上下來的人更讓她驚訝,她沒想到洛清媛竟然會來。
自從上次洛清媛因為林施堂的事打了她,並跟她說了狠話之後,她們就再沒有聯絡過。她以為洛清媛會記恨一輩子,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洛清媛的臉保養得極好,年近五十,卻看不出一點歲月的痕跡,她手里拿著一個精致的小包,在看到林洛黛時,眉頭縮了縮。
「媽。」林洛黛主動迎過去,呼了一聲。洛清媛嘆了一口氣,不忍地看向她︰「你這個孩子也真是的,出了這麼大的事也不跟我們說,要不是你爸爸告訴我,我還不知道。」
林洛黛低下了頭,強力壓制著眼底的淚意,咬唇,沒有吭聲。
洛清媛疼愛地撫上了她的發,輕聲道︰「自己要照顧好自己,你爸爸已經在聯絡外交部,相信很快就能得到消息。」
林洛黛知道,這些都是安慰她的話,其實,所有的人都知道,此事極不樂觀。不過,在這個時候,能得到來自家人的安慰,她也覺得知足且溫暖,一顆焦慮的心竟也緩下了幾份。
沒有告訴洛清媛要去白暮雲的事,也沒有說自己懷孕,她不想給家人再添麻煩。
「說實話,你這樣子我也不放心,跟我回去吧,怎麼說在家里,照顧起來方便。」洛清媛不忍心地道,她終究願意消除對自己的恨意,接納她回家。
林洛黛卻久久沒有說話,她打的是另外的算盤。
洛清媛再嘆了一口氣,並未看出她的心思,只將眉宇間壓滿了無奈,輕聲道︰「我知道你在計較些什麼,再怎麼說,你也是我的女兒,我不能不管不顧。你爸爸也覺得這些年虧欠你很多,一再囑咐我要來看看你。你爸爸馬上要去接任省長的位置,我們原本是要搬家的,但他考慮到你,決定暫時不搬,等你穩定了再說。如果你能回家,你爸爸也會開心的。」
眼淚,叭叭地掉了下來,林洛黛沒想到,父母竟然能釋去前嫌,給予她安慰和關懷,她撲進洛清媛的懷抱,感激地將她抱緊。
然而,她最終沒有和洛清媛離去。主意已定,她一定要去找白暮雲。
在白暮雲沒有消息的每一天里,她都經受著無底的折磨。就像心底綁上了一根線,總會隨時隨地抽緊,割扯著整個身體,痛得她咬牙切齒,幾度麻木。她知道,再這樣無謂地等下去,自己遲早會崩潰。
機票訂在明天,她沒有告訴任何人,推辭了洛清媛的好意,朝醫院而來。
令林洛黛沒想到的是,白楊美華的身體竟奇跡般好了起來,不僅移出了ICU病房,還能下地走動了。這多少給了她些安慰,久久繃緊的弦總算松了一度。
看到林洛黛到來,她揮手,示意戴絲離開。戴絲雖然極不情願,但還是走了出去。
「你說得對,我現在還不能倒下,暮雲還沒有回來,我應該等他,應該幫他把公司撐下去。」她沉聲道,依然沒有給林洛黛好臉色看。
林洛黛卻滿意地點頭,看到她好起來,自己走得也放心一些。將來,若是白暮雲回來,也不會傷心。她的心里,總覺得白暮雲還活著,一定在某個地方等待著她,或許,他正經受著困難,正等待著她的救援。
白楊美華低頭看向她的月復部,繼續道︰「很坦白說,我確實不相信你的孩子會是暮雲的。听說你要去找暮雲,我很高興,我願意和你做一個承諾,如果你把白暮雲找回來,我會無條件地認可你,不管孩子是不是我們白家的,我都會當成親生曾孫看待。」
她沒有說後面的話,林洛黛已經知道。如果沒有找到白暮雲,她與白家便沒有任何關系,哪怕孩子是白家的,白楊美華也不會接受。
白楊美華對她的芥蒂極深,一時半會都無法緩解。她不在乎這些,現在,唯一想著的,就是去找白暮雲。
外界紛紛猜測︰飛機失蹤,定是遭受了不幸,估計如以往一般,尸骨無存。就連電視里的分析專家都無意透露著這樣的信息。她不願意去相信,卻更堅定了要去找白暮雲的決心。
提著行禮,走下樓來,今天,她將飛向那個國度,去尋找白暮雲的蹤跡。走到門口時,她卻看到了馮紹華,眼底飛起了一絲疑惑。
她要離開的事沒有向他透露過一絲半點,而他那天決然離去的樣子又似乎已經認可了她的話,要遠離她。她走了幾步,停在原地。
他倚在車邊,看到她,點了點頭。
「你……」她試探著出聲。
他已極快地接過了她的話︰「我听說了,你要去找白暮雲,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去,所以,也請了假。」
他竟然要和她一起去飛機失蹤的地方!林洛黛怔愣在那里,不知道做如何表示。他,已率先接過她手里的行禮,很堅決地道︰「不管你同不同意,支不支持,我都會陪著你,除非把白暮雲找回來,否則,我是不會離開的。」
他沒有給她負擔,假意說得清淡。雖然不情願,但如果白暮雲真能回來,他原意無條件離開。這些天,他一直在想這些事,最終確定無法放林洛黛一人離去,才會打听她的事情,知道她今天要離去。
他亮出了機票︰「機票我已經買好了。」
馮紹華的真誠令人感動,林洛黛矗立原地久久不動,感激的淚卻已經盈在眶中。她已經虧欠他很多,不想再欠下去,可這樣的話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馮紹華已經把行禮放在了車上,轉頭對她道︰「你不要覺得有虧欠,我只是覺得這樣做自己的內心會好受一些。當然,如果白暮雲能夠回來,我一定會讓他好好地報答我的。」
他的話讓她無從辯駁,林洛黛不再說什麼,跟他上了車。其實,她自己也知道,以她現在的身體情況,的確不宜一個人出去。
到了機場,馮紹華因為買的和林洛黛不是一個時間段的機票,所以去改簽,把她留在了候車室。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林洛黛拿出來,看到的是來自林家的電話號碼。她狐疑地接下,那頭已經傳來了洛清媛的聲音︰「黛黛,你這孩子是怎麼回事,要出國怎麼都不跟我們商量一下,你現在這樣子,出去可怎麼……唉,要不是你妹妹踫到紹華,听他說起,我們還真不知道……」
林洛黛不得不安慰一番她,洛清媛卻忍不住聲聲嘆氣,道︰「你這孩子從小性子就倔,決定要做的事一定會做到,我不想攔你,只是,你一定要答應媽媽,好好保重自己。」
「嗯。」林洛黛的聲音顫抖著,已有了淚意。洛清媛的關懷猶讓她感動。
洛清媛再嘆一口氣,很不情願地道︰「媽媽真的不想你去受那份苦,在那邊,可要照顧好自己。還有,媽媽給你準備了些東西,讓你妹妹送過去了,應該很快就到,你一定要听媽媽的話,不管結果怎樣,都要好好的,知道嗎?」
林洛黛吸了吸鼻子,沒有應洛清媛的話,卻堅定地道︰「媽,您放心,我一定會帶著白暮雲一起回來的。」
「你……唉!」洛清媛還想說什麼,最後只用嘆氣作結。當林洛黛掛斷電話時,看到了林洛玉。她正大步走過來,眼底盛著一片冰冷,看到林洛黛,冷冷地撇開嘴笑,那張蒼白的臉尤顯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