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溫柔只是為了更殘忍
白暮雲慢慢地走過來，與他相對，雖然臉色蒼白但氣勢不弱︰「但我不能不管黛兒，這個孩子會要了她的命的！求你，幫我。」他從來沒有求過人，就算被女乃女乃突然丟進了如狼群一般的股東中間，每天跟上戰場一般，他都沒有求過人。
但為了林洛黛，他向馮紹華低下了頭。
馮紹華艱難地扭過了頭，他何嘗不能體會出白暮雲的那份愛，那是一份對于林洛黛至極無私的大愛！他被這份愛感動著，也被這份愛撼動著，更被這份愛深深虐到了。
「不，我是不會和你一起殺害黛兒的孩子的。」他硬著身體回應。
白暮雲淡淡地搖頭︰「這個壞人，我來做。你只需要負責在她受傷的時候安撫她，好好陪在她身邊，保證一輩子都愛她。」
一個將死的男人，把自己的愛人托付給另一個男人……這是怎樣的情感？
白暮雲吃力地拾起桌上的照片，苦苦地笑了一下︰「我一直在為她物色合適的人選，卻每每擔心各種問題，如果是你的話，所有的問題就都解決了。」
「……」久久不語，馮紹華突然抬步，一聲不吭地出了門。
馮紹華走後，古清開門走了進來，看著一臉沉重的白暮雲，不忍地出聲︰「少爺，真的要那樣嗎？」
「還有別的辦法嗎？」白暮雲抬頭，看向他。古清為難地扭開了臉，如果還有其他的辦法的話，他也不用眼睜睜地看著少爺痛苦而無能為力了。
「你去準備好一切，我會好好勸她的。」
林洛黛像得了失憶癥一般，這些日子里吃得好，睡得好，不流淚也不提及白暮雲，仿佛他根本不存在。如果不是她時常會在網上或報紙上找租房信息，馮紹華真以為她忘了先前發生的一切。
她的肚子越發地大起來，眼窩卻越限越深，整個人少了一份神彩，雖然什麼也沒說，生活照舊，但仍可以感覺得出，那件事對她的打擊之大。選擇不語，不過是在掩飾，不想讓馮紹華看到她的痛苦罷了。
「你的電話。」看她的手機在桌上響了好久都沒反應，馮紹華終于出聲。他剛從白暮雲的公司回來，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沉重。尤其是听到白暮雲說起自己的病情的時候，那種英雄相惜的感覺就這麼出來了。
他打白暮雲，不是因為恨，而是惜和無奈。
林洛黛的手機屏幕上閃爍的正是白暮雲的號碼，他一眼看到，裝作不在意般提醒。林洛黛這才拾起，不情願般按下了接听鍵。
「我們見個面吧，好好談談。」那頭，白暮雲出聲。
對于上次事件還未消除戒備的林洛黛一時間冷了聲音︰「我想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沒有什麼好談的。」
「黛兒，我一定要見到你，如果你不出來，我就去馮家找你。」原來，他一直就知道她住在這里。任由她住在這里這麼多天來不聞不問，這說明了什麼？
心頭一冷，最後一點希望都破滅。林洛黛的聲音越發地冷︰「不用了，選家餐廳吧，我會準時過去的。」
「好，五點，私家菜館。」白暮雲的聲音一時輕松，急道。林洛黛干脆地掛斷了電話。
馮紹華擰眉，想問卻什麼也沒問，只道︰「如果要用車的話讓到門口跟門衛說一聲，他會安排的。」
听了好久的電話嘟嘟的忙音，白暮雲方才掛斷電話。對面，葉瀾兒不知何時到來，正站在門口。因為近期她在幫他們公司拍廣告，加之她和白暮雲的關系，所以秘書沒有刻意攔她。
「下午有事嗎？」她扭著一身帶花邊的貼身短裙走過來，步子優雅。裙子不是太短，剛及膝，穿在她身上效果極好。
微點頭，算是回應，卻沒有告訴她要去做什麼。葉瀾兒也沒有問，在他的辦公室坐了片刻，就離開。
……
和白暮雲見面，林洛黛的心里並未如表面這般平靜。她不知道白暮雲找自己為了何事，心里涌動著各種情感，竟不知道要以怎樣的姿態與他相見，更不知道要和他說些什麼。
葉瀾兒那天的話在她耳邊回響，她無法辨別真偽，但白暮雲在引產手術單上簽字卻著實傷了她的心。他堅持這麼做，是真的為了葉瀾兒嗎？到這個時候，她還是無法確定他做這一切的真正理由。
今天，正好是個機會，她要把一切都問清楚。就算宣布死刑，總要有個理由，不是嗎？
稍稍地修飾一下自己，她加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走向門口。一直在陽台處抽煙的馮紹華走了進來，輕輕地叫住了她。
微回頭，林洛黛看向他。她的發披在身上，和白色的薄外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大大的肚子將她原本的身高壓低了不少，但整個人都充滿了母性的柔和。
「有事嗎？」她問。馮紹華這才收回目光，將憂傷隱藏，卻在思索良久後才開口，「你，還愛白暮雲嗎？」
「……」一時沉默，她不知道如何來回答這個問題。若說愛，他可是要把自己的孩子打掉的人啊，若說不愛，這麼長久以來的感情，又豈是說忘就能忘，說消除就能消除得了的？
「為什麼問這個？」好久，她才開口，卻是問他。
馮紹華的眉扭了扭，有些不自在，好半天才道︰「沒什麼，隨便問問。」
不再說話，林洛黛轉身去拉門。馮紹華再次叫做了她︰「黛兒，如果你愛的人很快就會死去，你會怎麼做？」
「……」林洛黛轉頭，愣愣地看著他。馮紹華含了痛楚的眸子急速收回︰「我只是假設，剛剛看手機時看到這麼一個調查，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她凝眉，沉思良久，最後抬眼很認真地道，「靜靜地陪著他，陪他走完最後的路。」
「你會傷心嗎？」
「會。」每答一句，她都在認真思考過後才出聲，「但我想，這種事既然無法挽回，那麼兩個人相依相擁靜靜地度過余生才是對雙方傷害最小的一種方式吧。」
「嗯。」馮紹華的聲音低低的，滿懷心思。對于他的問題，林洛黛沒有深究下去，而是開門走出了別墅。
到達指定的餐廳時，白暮雲已經到了。他依然一身白色，干淨地坐在位置上，像從畫里走出來的王子。
古清站在他旁邊，老遠看到林洛黛，壓低聲音道︰「少爺，真的要這樣嗎？您能不能再想一想。」
「不了。」他依然搖頭，目光堅定，「遲解決不如早解決，這也是對她好。」
「唉。」嘆一聲，古清轉身走了出來，與林洛黛相會。
「少夫人。」他低低地呼喚，如以往一般恭敬。
林洛黛點了點頭，唇角展了展︰「古助理，以後就叫我林小姐吧。」她和白暮雲連離婚證都扯了，早已不是白家的少夫人。
古清微微尷尬，更濃重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後只能點點頭走遠。
走到白暮雲面前，她微冷了臉。發生了這麼許多事，她再也沒有辦法像以往那般對待他。
「來了。」白暮雲起身去扶她，她輕輕地偏開，選了一個離他最遠的位置坐下。不再勉強，白暮雲揉眉坐回了原本的位置，拿起餐單︰「想要吃些什麼？」
「不用。」她淡淡地撇一眼服務生送上來的白開水，沒有想吃飯的意思，「有什麼就說吧。」干脆利落果絕，看似無情，只不過是不想讓人看出心底的悲傷。
白暮雲堅持點餐，並連點了好些專門針對孕婦的食品。林洛黛習慣性地撫著肚子，想起的是他前段時間每每有空就會捧著孕期相關的書看的情景。從今天的點餐上，足以見得他在這上面下的功夫。他對她懷孕的事，是真的很上心啊。
片刻，又苦笑起來。葉瀾兒不是也懷孕了嗎？他下功夫，指不定一直是在為葉瀾兒做準備，只是她不知道罷了。
飯菜上得很慢，無形中將時間拉長。感情發生變化，獨處起來就成了一種負擔，林洛黛感覺難熬至極，希望他能快點把要說的話說出來。而白暮雲卻一點都不著急，上一道菜就細致地為她夾菜，他眉宇間的柔情全然未變，就像兩人間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這樣的他讓她迷亂。她甚至幻想，若是他收回成命，她一定會再回到他身邊去。
他的一舉一動，都帶了深厚的情感，讓她無從懷疑他對她的感情。她開始好奇他要對自己說些什麼。
她懷念這樣的他，甚至願意無條件再相信他一次，只要他說出和葉瀾兒並無來往，願意留下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就跟他回去。
帶著這樣的想法，她竟然把他夾的菜全部吃完，飯也吃得不少。白暮雲滿意地用白色的毛巾擦著嘴，隨著最後一道菜上完，這次用餐終于結束。
白暮雲伸手，一時握住了她的手︰「洛黛，這一生我沒有求過你什麼，就算我求你，把這個孩子打掉吧。」
原本涌動的溫柔猛然凝結，林洛黛覺得自己從溫暖的春天一時跌入了冬天，北極的冬天。那種冰冷直透骨頭，冷得她差點倒地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