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行軼聞錄 第二十八章

作者 ︰ 沐池幽

我如今深刻體會到理論與實踐之間並非絕對的等同,很多理論是理想化的理論,很多實踐則是殘酷的實踐。

之前我們選擇來桑城賭坊,也是覺得這里是三界之交,要是出了什麼意外可以有利于及時撤出。

但現在的狀況是,僅一門之隔,外面是川痕和雨曄,只要他們發現我們,在場大大小小的妖魔也會成為極大的威脅,這個意外有點超出我們預料了。

其次,就桑城賭坊的構造來說也及不利于我們撤出,後堂只有兩個出口,一個通向人間,一個通向妖魔界。而且賭坊房間是依附著石牆所建,也就是說,門和窗子是都是在面朝後堂這一面。

所以,如果我們想要逃,只能通過後堂回人間。

原先美好的設想成為先下殘酷的事實,我只能為我們三個的天真默默哀悼。

唯一還能慶幸的是,現在還沒到千鈞一發的時刻,因為外面的兩位魔似乎還沒有察覺到我們的存在,正在交談。

從他們的談話中,可以感覺兩人多少有些交情,而且雨曄絕不像狐狸那般敬畏川痕。

川痕道︰「怎麼忽然離開你那巴掌大的地方?許多年不見你這麼大動靜了。」

雨曄語氣淡淡,听得出她一邊說著話,一邊朝川痕這邊走過來︰「仙尊不也是有了大動作?還屈尊附到了凡人皇帝的身上。」

川痕冷笑一聲,也不知有沒有因為雨曄的無禮而生氣︰「這麼說我們的目的一樣了?」

「仙尊多慮了。」雨曄回答依舊平淡,不怒不懼,卻也沒有情味︰「日神珠重現人間,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仙尊要成的是大事,雨曄要了的卻是私怨。」

不知為什麼,听到雨曄的話,我心口隱隱痛了一下,而身旁的花成雪身體也明顯地顫抖了一下,我望向他,見他低著頭,將表情掩埋了陰影里,這個樣子像在極力地壓抑著什麼。

但先下情況也容不得我仔細問他,我只能繼續听著,川痕問︰「你在柳城受傷就是因為那個人?」

雨曄已經走上了樓梯,停在了川痕身邊,此刻她聲音離我很近,帶著深深的怨念,直直灌入我的耳朵︰「要不是花……一只煩人的兔子搗亂,我怎麼會不得手?」

「兔子?」川痕饒有趣味地說道︰「本尊在皇宮里也被一只兔子亂了大事,救走了一個小月仙。」

「原來仙尊的日神珠是這樣丟的。」雨曄語氣依舊平淡,我的心卻不禁懸了起來,她這樣揭川痕的恥辱,會得罪他的。

等等,我為什麼要擔心雨曄?

正在我被自己的想法給嚇了一跳時,川痕卻大笑起來,竟毫無怒意︰「不過是碎片而已,壞不了多少事。本尊倒是有些好奇,你與那月仙身上都少了一魂一魄,莫非你們是……」

「我們不是!」雨曄打斷川痕的話,她聲音有些激動,道︰「我和她,什麼關系都不是!」

川痕還在說著什麼,但是我已經無心听下去了,腦子里都是雨曄的話,她的話是什麼意思?她口中的那個人,令她受傷的人是我麼?為什麼川痕要說我少了一魂一魄?為什麼?

忽然端陽用手肘猛戳了我一下,我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來。

「鸞月,你怎麼那麼熱?」端陽很疑惑地看著我,眼神中有些擔憂。

愣了一下,被他這麼一說,我才發現有一股熱流從胸口正中散開,隨著皮膚流遍全身。這種莫名的熱意讓我開始不適,沒有多久,我額頭上便是密密一層汗珠。

是鳳凰玉環!當初我用青絲化成紅線,將它系在我脖頸上,現在正貼著我皮膚散出熱量,而且越來越大。

「躲開!」端陽和花成雪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誰重重一推,身體不自主摔倒地上。

與此同時,身後傳來巨大的爆裂聲,門窗均被強大的力量震碎,碎片四處濺開,有些重重打在我背上,痛震全身。

此時我已經明白過來,看來川痕和雨曄已經發現我們了。

趕忙站起身來,端陽和花成雪正護在我身前,與站在門口的兩魔對峙著。

「小月仙,沒想到啊。」最先開口的是川痕,銀色的幽光下,我只見他完美的輪廓和似有似無的笑容,而雨曄還是那身紅衣,此時正用一雙仇恨的眼楮盯著我。而後堂里的妖魔也听了動靜,開始騷動起來,听聲音,已經是準備好了武器要與我們對戰了。

我們遇到了最糟糕的情況,身後是厚厚的石牆,身前唯一的出口卻擋著兩個鼎鼎大名的魔頭。

「虧本尊下通緝令到處尋你,你到自己送上門來了。」屋中氣氛詭計,只有川痕一人顯得格外輕松,他邁開步子,準備朝我走來。

「等等。」雨曄忽然伸手攔在川痕前面,道︰「仙尊,此人留給我。」

她話才落,周身便散出紅色的光芒,像霹靂一道襲來。

「快走!」花成雪一聲大喊,隨即從掌間劃出一道白光,白光化成一把利劍,擋住了雨曄的襲擊,兩人就此打了起來。

這種情況我也不敢怠慢,川痕是我惹下的禍,不能牽連了端陽和花成雪。

「端陽,這里交給你了!」

吩咐完端陽,我轉身對川痕說︰「這里太小了,我們出去打!」隨即,我化成一道光,飛出了後堂。

花成雪與雨曄法力相當,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而端陽好歹也是個神仙,後堂里那群烏合之眾也應該可以對付一下。我想著,只要我把川痕引開了,他們兩個多半就能安全了。

也不知自己在空中飛了多久,抬眼忽然見到川痕停在我前方不遠處,心髒一時狂跳,急急停了下來。

離開賭坊之後,鳳凰玉環的熱度慢慢降下來,但之前熱出的一身汗被風一吹,我先下只覺得全身冰涼。

「把本尊引出來,你以為你朋友就會沒事麼?」川痕停著沒有動作,一雙幽藍的眼楮上下打量著我。

我盡力平緩自己的氣息,道︰「是我惹的你,我承擔就好了,沒有必要把他們牽扯進來。」

「哦?」川痕笑道︰「還是個重情重義的小月仙。」

「我說。」我咽了咽口水,道︰「我也不和你廢話,日神珠已經被我送回去了,所以你抓我是沒有意義的。而如果你想要我的元神,我只能拼死一搏,雖然我也知道自己贏的機會不大。」

「有意思。」川痕依舊笑著,他這樣毫無怒氣卻讓我覺得心里發毛,這哪是傳說中「殺人成性,弒神如麻」的魔頭?

「三招。」見我不說話,川痕收起笑容︰「當年我殺她的那三招,你若能抵擋得了,神珠的事情就一筆勾銷。」

開毛玩笑!川痕用三招殺的是第一代月神!而我算什麼?一個成仙那麼多年之後打掃衛生的連隨身兵器都沒有的小月仙。

「怎麼,這樣就怕了?」川痕有些嘲笑,我卻搖搖頭,道︰「三招就三招吧,總比十招好。」

我話音才落,眼前便沒了川痕的身影,什麼東西從風中一嘯而過,心中已意識到會發生什麼,連忙念訣閃躲。

「啊——」突然襲來的疼痛打斷了我的法訣,低頭看去,散著幽藍光芒的短劍劍尖穿透我的左月復,鮮血散開,在那里開成一朵血花。

「當年她也發呆看著我,也躲不開我的劍,也被傷在這里!」川痕俯視著我,我左手抓住他的劍柄,防止他一下子拔出劍來,然後抬頭對上他的目光。

幽藍的眼眸中升起淡淡的紅光,映成紫色。

此時的川痕對我已經顯出了殺意,他劍身冰冷,語氣冰冷,眼神也冰冷。

這就是絕美容貌之下的凶煞麼?我痛苦地捏緊右拳,堅持將還未念完的訣念完,隨之一陣黃光泛起,我化成光飛離川痕。

離劍的傷口滲出更多的血,但眼下我也無暇療傷。只得抬起右手放在胸前專心念著法訣。

「鏡花水月?」川痕看著我幻化出來的無數個身影,淡淡地問。

月族的法術向來以守為主,而且面對川痕我若強攻無異于飛蛾撲火,但若能以守陣之法拖他三招,興許我還能逃過一劫。

「當年她用的可是‘月別鵲枝’,想來你這月仙倒不如她,不知道拼一拼,一味防守著有意思麼?」

我沉默看著他不答話,只見川痕將劍指天,劍身散出的藍光更發詭異,我料想他將出招,便加緊了念訣。

我這邊在念著,川痕已有了動作,只見他將利劍拋出,劍身藍光一閃,竟化成無數的利刃向包括我在內的所有「鸞月」襲來。

「彩雲何在?」關鍵一刻我一聲大喊,四周頓時起了厚厚的雲層,它們迅速結成雲牆,替我和我的分身們擋下了光刃的襲擊。

可是川痕的劍氣不比其他,不過幾秒,我便已經覺得控制雲牆十分困難,胸口被什麼壓抑著,頗為難受。而一旦雲牆被攻破,劍氣將悉數打到我身上。

「糟糕!」我還沒等到雲牆破裂,身後便一陣古怪,連忙轉身閃躲。

川痕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我後面,他從掌間放出的光球化成一道長長光柱直直朝我的真身飛來,幸運的是我發現得早,與那光柱擦身而過。不幸的是我還是被光柱散發的強大的邪力震到了,一個措手不及,手中的法訣被打破,雲牆「嘩」一聲崩潰,緊接著數縷劍氣齊齊向我打來。

「啊——」我疼痛叫出聲來,那幽藍劍氣無情地穿透我身體,我經脈皆是一陣,身體一下子失去控制開始往下落去。

視線有些模糊,卻覺得有道目光帶著復雜的情緒打在我還在墜落的身體上,有些無力的揚起嘴角,我想︰

原來,我真的只是一個小月仙,僥幸的心里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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