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臣?!
*
林瑜不自覺地緩緩起身,就見門口那男人也邁步走了進來島。
錯開陽光的照射,林瑜終于看清了來人的臉暇。
當即怔住了。
是他?
傅景深?
林瑜身體僵硬著頹然坐了回去,自己都忍不住暗自苦笑。
怎麼可能是錦臣?
錦臣早在12年前就已經……
只是,林瑜也不知為何,每次看到傅景深,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但他的臉明明那般陌生。
難道是因為他是顧淵最疼的妹妹顧晴的養子的緣故?
林瑜心中思緒黯然紛雜,臉上卻已恢復溫和寧靜,但眼里卻籠著疑惑和抵觸。
要知道,她的兒子會變成如今這樣,全都是拜他所賜!
雖然,煥辰也是做了不該做的事。
*
「傅先生,不知道您今天突然造訪是所為何事?」
收斂心中思緒,林瑜看著傅景深,略帶戒備地問道。
當初煥辰出事後初次醒來,告知他們,他受傷是傅景深所為。
緊接著,傅景深又單方面對外宣布要從他們公司撤資,讓他們陸家幾乎崩潰!
之後,陸正宇便以要起訴他傷害罪為要挾去找傅景深,卻連他的面都不曾見到。
但事後被他的助理告知,傅景深之所以會動手傷害煥辰,是因為煥辰企圖傷害小萌!
知道事情始末後,陸正宇夫婦不顧兒子的激烈反對,決定自己承受這一切的後果。
卻不想,他們的「消極」態度反倒刺激了煥辰,讓他好不容易有所好轉的情況猛然加劇,而變成了如今這副樣子。
雖然醫生說只要好好休養,以後積極復健,就能慢慢恢復。
但再怎樣,都不可能回到從前那般了。
而回不去的,不僅僅是煥辰的身體,還有他們整個陸家。
但他們如今已成了這般模樣,也算是為煥辰所有的罪過贖了罪,她不會允許傅景深再傷害她的兒子,她的家人!
……
林瑜眼底的防備和抵觸那樣明顯,傅景深默默看著,瞳眸中一片陰鷙。
視線微斜,繼而落在病床上的陸煥辰身上。
當初那個俊朗溫潤的翩翩男子,如今變成了這副模樣,傅景深唇角淺淺一勾,神色清冷漠然。
倒是病床上的陸煥辰,看清傅景深的臉後,激動得直叫,卻只能發出含糊的聲音。
林瑜急忙去安撫陸煥辰,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濕了一大片。
伸手想要幫陸煥辰把衣服月兌下來換掉,可陸煥辰卻劇烈地掙扎抗拒著。
林瑜看著曾經那樣健康明朗的孩子如今成了這副模樣,心中酸楚無限,忽地明白煥辰大概是不想在傅景深顯得那樣狼狽吧?
多抽了幾張紙巾,先暫時把衣服上的水擦了擦。
扭頭,神色愈發冷了,「傅先生,您大駕光臨到底有什麼事?」
傅景深深眸倏冷,剛要開口,病房的門被人猛地推開。
正是剛剛到達的梁思琦。
「思琦?」
對這個女孩子,林瑜起先是不大喜歡的。
身上有一股子千金小姐的嬌蠻氣,但她對煥辰的愛卻讓林瑜驚異不已。
煥辰都成了如今這副模樣,她卻始終不離不棄。
能有這樣執著的愛,嬌蠻任性一些,也算不上什麼了。
倒是煥辰,許是因為自己成了這般模樣,心里難受,所以一直對梁思琦沒有什麼好臉色。
「伯母。」
梁思琦禮貌喚道,而後目光望向病床上的煥辰,眸光溫柔,泛著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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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瑜的目光在梁思琦和傅景深身上梭巡著,瞬時明白過來,訝然道,「思琦,是你……」
梁思琦點點頭,臉上喜色滿滿,「伯母,傅總同意重新注資了!」
林瑜無比訝然。
病床上的陸煥辰亦是如此。
還不待他們有所反應,傅景深卻冷冷開口道,「我只是答應來和陸總談談重新注資的事。」
梁思琦倏然扭頭,瞪著傅景深道,「傅總,你這話什麼意思?!」
難道是要反悔不成?!
……
傅景深神色依舊淡然,只是眸色幽邃得讓人難以捉模。
目光定定地望著病床上的陸煥辰,開口道,「我會和陸總好好談談,但願不願意接受,就是陸總的事了。」
傅景深的話,讓在場三人都是不解。
現在陸家這樣的情況,還會拒絕嗎?
但被他這樣一反問,三人都開始仔細思量起來。
一方面是揣摩他這話的意思,另一方面卻是想到了傅景深第一次無緣無故地突然伸出援手,最後卻讓他們陸家成了如今的模樣。
而這一次,他又是為什麼肯幫忙?
又會害得他們陸家到怎樣的地步?
「怎麼樣?陸總有沒有興趣談談?」
傅景深一副閑適姿態,淡聲問道。
林瑜和梁思琦都將目光投向病床上模樣狼狽的陸煥辰。
他雖然成了這般模樣,但卻依然是晴天集團的總裁,決策權依舊在他手中。
陸煥辰目光凝視著傅景深良久,最後點了點頭。
林瑜雖心有擔憂,但也沒有阻止。
至少,先听听傅景深是怎樣說的。
那一句「願不願意接受,就是陸總的事了」,到底是什麼意思?
難道,這一次,他又要他們用什麼東西來交換他的注資嗎?
上一次是小萌,那這一次呢?
******
看到陸煥辰點頭,傅景深的目光忽然看向梁思琦,道,「梁小姐,接下來的事我想你需要回避一下。」
梁思琦倏然擰起漂亮的柳葉眉,「為什麼?!」
就因為她還沒和煥辰結婚嗎?
「傅先生,思琦雖然還沒有和煥辰結婚,但對于我們來說,她已經是家人了。」
這話是林瑜說的。
一個女孩子能這樣不離不棄,他們陸家如今又是這樣的局面,怎麼可能會嫌棄梁思琦?
而梁思琦,卻是無比的受寵若驚。
這是她第一次得到這樣正面的肯定。
傅景深卻是忽地冷笑一聲,「陸夫人,相信我,我接下來要說的事,你一定不會想讓其他人知道。」
傅景深的話和仿佛淬了毒的冷笑,讓林瑜的心猛地一顫,極端的不安漸漸涌現而出。
「思琦,要不你先到外面等著吧?」林瑜上前,溫柔說道。
梁思琦雖然心有不安,但想著有林姨和煥辰在一起,傅景深應該不會再直接做出什麼傷害煥辰的舉動,便不甘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病房,頓時只剩下他們三人。
安靜的環境之下,仿佛有洶涌的暗流在流淌著。
是林瑜耐不住率先打破了平靜。
「傅先生,不知道您到底要跟我們些什麼?」
傅景深邁步走近病床邊,林瑜當即擋在傅景深和陸煥辰身邊,顯然害怕傅景深再傷害陸煥辰。
傅景深垂眸冷眼看著,眼底的寒意如霜如劍。
林瑜仰頭看著,只覺傅景深的眸光幽邃如黑洞,讓她無端地恐懼。
卻又覺得那般熟悉……
這樣的眼神……她曾見過……
*****
「陸煥辰,我勸你就此放棄吧!」
良久,傅景深忽地開口說出這樣一句話。
就連對陸煥辰的稱呼,都從陸總變成了陸煥辰。
病床上的陸煥辰,歪嘴斜眼,看著傅景深的眼神充滿了凶狠。
「傅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擋在他們之間的林瑜,問道。
「失去公司可以重頭再來,失去健康可以恢復,可是如果失去自由甚至失去性命,那到時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傅景深晦澀不明的話,讓林瑜和陸煥辰更加疑惑。
「你曾經做過什麼樣的事,自己心里應該很清楚。你今天遭受的一切,不過是你應得的報應而已。」
「你到底什麼意思?!」
一連串莫名其妙的話,讓林瑜和陸煥辰都不明所以,但心底卻漸漸浮出一絲一縷的驚慌。
陸煥辰曾經做過什麼,他們都很清楚!
可是,那件事早在12年前就擺平了!
就算傅景深是顧晴的養子,他也不可能會知道!
*****
傅景深靜靜看著林瑜眼眸中漸漸裂開的心理防線,忽地俯身,湊到她耳旁低聲道,「陸夫人,不知道這麼多年來,每一個午夜夢回,你可曾想過你死去的另一個孩子?」
傅景深幽冷冰寒的話,將林瑜倏然間帶入了不見天日的地獄之中。
有森寒的氣息從骨縫中生出,一寸寸地爬滿她的四肢百骸,冰冷的毒液浸潤到她的血液之中,流遍全身!
渾身冰冷僵硬,臉色慘白可怖,連呼吸都幾乎要停了!
「你有沒有再想起過,他在那場大火中無言地看著你?」
「你有沒有曾後悔過,輕易地就相信了陸煥辰的話,沒有及時施救?」
「你有沒有曾恐懼過,為了保住你另一個孩子,用盡關系手段,把故意縱火變成了世人所知的意外失火?!」
「你有沒有害怕過,總有一天,那個死去的孩子會回來找你,找你們陸家三口!拖你們一起下地獄!」
傅景深就這樣俯身在林瑜耳邊一字一句地說著,將他這麼多年來積壓在心中的話,盡數宣泄而出。
他死也不會忘記,那被火焚燒的痛苦。
他死也不會忘記,自己醒來後,無意間听到以為他還在昏迷中的林瑜對陸正宇說的話——正宇,你一定要想辦法,不能讓煥辰去坐牢!如果要坐牢,那就讓我替他去!
那一刻,渾身纏滿繃帶,意識已然清醒,痛苦交纏在身體每一處的傅景深,又一次絕望得恨不能死去。
而第一次那樣的絕望,就是在父親去世的時候。
這無數個日日夜夜,他無時不刻不被那一場大火帶來的夢魘所折磨。
身心一次次陷于那場大火之中,備受炙烤,噬心蝕骨,將他絕望的心埋葬在無盡的黑暗中,慢慢滋養出復仇的種子。
生根,發芽,變成了他繼續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他忍了這麼多年,等了那麼多年,終于有一天,能夠讓他們嘗嘗他曾經嘗過的痛和恨!
他要他們像他一樣,日日夜夜被噩夢折磨,日不敢思,夜不敢寐!
……
「戶景森!」
這是臉歪嘴斜的陸煥辰在叫傅景深的名字。
他不知道傅景深到底對他母親說了什麼,使得林瑜的臉色那樣可怕,眼神那般恐懼。
他的心里也因為傅景深之前暗示的話而惴惴不安,卻極力否認著。
語畢,傅景深直起身,如驕傲的帝王般俯視著在他眼前恐懼顫栗的林瑜。
陸家三口,他都恨。
但最恨的,卻還是林瑜——他的母親!
如果不是她在爸爸的公司出事後就拋夫棄子,和陸正宇勾搭,爸爸根本不會出事!
如果不是她故作好心地要帶他在身邊撫養,他根
本不會遭遇那場大火!
如果不是她為了保住對他始終懷恨而蓄意縱火的陸煥辰,他根本無需獨自一人逃離,在那陌生的國土之上,受盡欺凌傷害!
「陸煥辰如今還只是癱瘓,但他若是還那般貪心,或者再想和小萌有半點牽扯,我不介意讓他去地下陪顧錦臣!」
顧、錦、臣!
這三個字,自從那場大火之後,在陸家變成了一個禁忌。
誰也不提,誰也不敢提。
唯有每年的清明和他的忌日,三人才不得不面對。
而如今,從傅景深嘴里驀地听到這三個字,林瑜只覺胸口有一只冰冷的鐵鉗狠狠扼住了她的心髒,因恐懼而劇烈的心跳幾乎驟停!
她張著唇,想要說話。
想要問他,到底是誰?
想要問他,為何會如此清楚當年的事?
想要問他,是不是就是她的……錦臣?
可是,她的心髒本就脆弱,猛然間受了如此強烈的刺激,心髒根本無法負荷。
艱難地喘息著,張著唇,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而後,身體軟軟倒下。
……
「媽!」
病床上的陸煥辰,驚聲喚道。
怎奈右邊身體完全沒有知覺,他想動,最終卻只是狼狽地側翻在病床上。
就連伸手去觸踫倒在冰涼地面上的林瑜都做不到。
焦急和痛恨的情緒積郁在胸腔中,他張著唇胡亂地嘶吼著,眼框充血,像是一只發狂而垂危的困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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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深就那樣冷冷地站在原地。
看著倒在地面上,已經失去意識的林瑜。
看著她沒有一絲血色的臉,薄唇緊抿著,看似幽冷平靜的眼眸深處,有狂暴的情緒在翻涌。
他多想就這樣轉身離去。
任由這對母子在他眼前喪生。
為父親復仇。
為已經死去的顧錦臣復仇。
可是,他的腦中卻盤旋不止著,父親臨死時的畫面。
為了去追林瑜,懇求她不要離開的父親,帶著他一路在街道上狂奔。
意外發生時,父親用身體將他牢牢護住。
他抬眼,就有血液彌漫了他的視線。
整個世界一片血色燃燒。
父親用盡全身氣力,顫抖著說出他的最後一句話——
不要恨你媽媽。
雙拳緊握,手背和額頭上青筋嶄露。
幽沉黑眸中風卷雲涌。
最終,還是上前幾步,來到病床另一側,按下了護鈴。
*
林瑜被緊急送往了急救室。
梁思琦在確定陸煥辰沒什麼大礙的情況下,先打電話通知這幾天一直在為公司的事而奔波的陸正宇,然後再匆匆趕去急救室外等候。
趕到急救室外時,梁思琦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急救室外的男人。
傅景深。
林姨會突然出事,煥辰也那樣激動,一定是他做了什麼刺激了他們!
揣著滿懷怒意上前,繞到傅景深面前,怒罵道,「你在這里做什麼?難道不看到林瑜出事就不安心是嗎?你和陸家到底有什麼仇?傷害了煥辰,現在又來傷害林姨!」
傅景深依舊靜靜看著急救室的方向,一張深刻俊顏沒有一絲表情,眸中也是一片死寂。
「傅景深,你這樣就不怕我把視頻發出去嗎?!」
「還是說,其實你根本就不在乎蘇萌?!」
似乎提到蘇萌,才讓如雕塑般的傅景深回過神來。
側首,看向梁思琦。
「如果你不想你梁家也落得和陸家同樣的下場,我勸你最好把視頻盡快刪除。」
很平靜的話語,卻充滿了可怕的威脅,讓梁思琦心生恐懼。
傅景深說話,又深深看了眼急救室的方向,而後邁步離開。
梁思琦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傅景深離開,竟連阻止的念頭都不曾產生過。
那個男人,像是一把鋒芒內斂的寶劍。
而今天,更是讓人覺得他渾身充滿了教人無比恐懼的戾氣。
******
離開了永康醫院,傅景深開著車,思緒少見的恍惚。
對陸家的報復,他策劃、準備了這麼多年。
時至今日,一切終于塵埃落定。
可他的靈魂,也像是驟然空去一大半,飄蕩無依。
這麼多年來,他的生活一直是幽黯的。
沒有陽光,只有一片腐朽。
而蘇萌,就像是突破重重黑暗襲來的星光。
看似黯淡,卻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芒,也是他窮盡畢生想要呵護的珍寶。
……
輔仁醫院。
「少女乃女乃,明天就回美國的事真的不告訴景深少爺嗎?」
7樓藍溪的vip病房內,莫姨輕聲問道。
那天發生的事,莫姨已經從彥晞那里得知。
雖說傅景深不是彥晞的親生爹地,但她看得出來,彥晞還是很渴望得到傅景深的父愛。
若是就這樣離開,小少爺該多難過?
藍溪眼瞼微垂,掩住了密長羽睫下那冰冷的眸子,清婉臉龐上卻是一片黯然和悲戚。
「不用了。我想景深也不想再見到我們了。」
她不需要主動通知傅景深,因為傅景深一定會主動找過來。
莫姨暗自嘆息,心中有所想法也不敢說。
若不是她屢次教唆晞晞,晞晞一個好好的孩子怎麼會變成那樣?
「那我回去準備晚餐了。」
「嗯。麻煩你了,莫姨。」
莫姨淡淡地點點頭,對待藍溪的態度較之以往已有了很大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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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姨走了大概兩分鐘,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藍溪以為是莫姨忘了拿什麼東西又折回來了,側首看去,卻驀地僵住。
傅景深。
是他來了。
他終于來了。
傅景深看著她,目光那般淡漠,就好像在看著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一般。
而她,卻還是忍不住的心旌搖蕩。
這個她愛了8年的男人!
「景……」
「把視頻刪掉,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傅景深對她向來沒有什麼耐心,但今天尤為明顯。
藍溪才剛開口,他已冷冷打斷她的話。
藍溪羽睫顫動,一臉的茫然,「景深,你說什麼?什麼視頻?」
傅景深現在心情極端惡劣,只是向來對外人沒有太多表情的他,乍一看根本分辨不出。
「藍溪,不要把我對你最後一點耐心用光!」
藍溪雙手收緊,依舊是一副不解的神情,「景深,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傅景深原本死水般沉寂的眸子倏然間冷光崩裂,如陡然出鞘的寶劍,寒氣凜冽。
忽地邁步上前,就欲奪過藍溪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
但藍溪卻先他一步,將手機握在了手心里,藏在背後,按下了「1」號鍵。
傅景深冷哼一聲,「若真與你無關,就把手機給我。」
藍溪抿著唇,無聲地搖搖頭。
「藍溪,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如果你再敢對小萌動什麼心思,她遭受過的,我都會十倍百倍地奉還給你!」
「傅景深!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之前還無比平靜的藍溪,忽然間歇斯底里地吼了起來。
傅景深依舊淡漠地看著她,說出來的話卻直白得殘忍,「你早就該知道,我有多討厭你。」
藍溪驚得唇瓣微張,說不出話來。
傅景深縱然以前再怎樣排斥她,也從不曾這樣直接地表露過。
是因為她一再觸及蘇萌——他的底線,所以就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已經耗盡了對她的最後一絲耐心嗎?
心里一片刺痛和冰寒。
但今天,她要的就是他的不耐煩!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傅景深懶懶掀目,「你哪里都不如她。」
藍溪心中又是一口氣血噴涌,「就算我不如她,可是我為你做了那麼多,難道你都看不見嗎?!」
「為了你,我學做菜,學插花,努力做一個賢惠的妻子。可是你連那樣的機會都從不曾給我!」
「為了你,我原本不打算這麼早生孩子,卻還是把晞晞生了下來,可你卻……」
听到藍溪的話,傅景深不經冷笑一聲,反問,「生下晞晞,是為了我嗎?」
藍溪臉色微僵,卻一字一頓地回答,「如果不是為了你,我早就把孩子打掉了!」
「若早知會有如今這樣的局面,我倒寧願你當時就把孩子打掉了。」
……
「小朋友,你找你媽咪是嗎?」
清脆的聲音驀地從病房外傳來,傅景深倏然回首,就見病房的門不知何時開了一條縫。
在那空隙之間,露出了彥晞那張蒼白的小臉和惶恐受傷的眼眸。
剛才的話……彥晞都听見了?
傅景深凝著眉,深沉目光與彥晞的眼神交匯。
邁開步伐,往門口走去。
門,卻砰地一聲關上了。
彥晞的身影也不見了。
傅景深剛要去追,原本還坐在病床上的藍溪忽然下了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眼神驚惶地問道,「剛才那是……晞晞嗎?」
傅景深眉宇緊擰地點了點頭。
藍溪將他攥得緊緊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格外的不安和無措。
「怎麼辦?晞晞是不是听到我剛才說的話??」
「我怎麼可以說那樣的話……晞晞是我的寶貝啊!」
「放手!」傅景深沉聲喝道。
藍溪似這才恍然回神,松了手,下一瞬卻又一把攥住,看著傅景深道,「我跟你一起去!」
傅景深面色深沉,沒有反對。
兩人走出病房時,彥晞已經不見了蹤影。
傅景深快步走到電梯前,看到電梯上顯示著7樓的字樣,心底稍稍放心。
彥晞應該是回自己的病房去了。
雖是這樣想著,但還是片刻不敢耽擱。
電梯才剛下去,所以傅景深直奔樓梯,下到7樓。
藍溪在傅景深身後緊緊跟著,兩人直接闖進了彥晞自己的病房里。
卻只看到一片空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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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深在病房內仔仔細細地找過,根本沒有彥晞的身影!
彥晞沒有回病房來!
那他會去哪里?!
焦急的郁氣逐漸在傅景深深鎖的眉宇間凝聚,走出病房,詢問護士,卻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她們並沒有看到彥晞。
想起彥晞方才近乎恐懼的眼神,傅景深很是煩躁。
看看藍溪,她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見他在
看著自己,兩只素白的手攀住傅景深的手臂,嗓音已經有了幾許哽咽,「景深,怎麼辦?晞晞會到哪里去?」
傅景深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晞晞的腿不方便,走不遠的。我們分開找。」
藍溪似被嚇得亂了心神,半晌後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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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傅景深匆匆去尋找彥晞時,此刻的藍溪正站在某一層樓的廊道深處打著電話。
「可以動手了。」
藍溪平日里清婉的眼眸此刻唯剩一片清寒,透過眼前的窗戶冷冷注視著前方。
「好。」
一個低沉男聲從電話那端傳來,藍溪抿著唇掛斷電話,方才還無比清冷的臉龐上即時換上一副焦急模樣。
步履匆匆地走到廊道中央,驀地拉住一個病人家屬模樣的男人,神情淒楚地問道,「您好,請問您有沒有見過一個這麼高,瘦瘦小小的小男孩?」
男人看著模樣楚楚可憐的藍溪,很仔細地想了想,而後遺憾地搖搖頭,「我沒看到。」
「謝謝。」
藍溪含淚點點頭,轉身離去。
寬大病服中的手機忽然又響了起來。
這個鈴聲……
重新回到廊道深處,拿出手機,看著上面顯示的號碼,黛眉倏然皺起。
拿起,接通。
「目標現在正要出門,怎麼辦?」
嘶啞男聲傳來,與藍溪主動打電話的那個聲音並不相同。
藍溪面色緊凝,怎麼現在就要出門?
斂眸沉吟半晌,藍溪開口道,「跟著她,別被發現了,要動手的時候我會給你電話。」
「好的。」
重新收起手機,粉女敕緊抿,心底泛起幽冷的笑。
傅景深,這是你逼我的!
******
二十分鐘後。
醫院一樓。
「景深,沒找到晞晞嗎?」
藍溪抬起縴縴素手,擦了擦額頭沁出的細密汗珠,眼底盈動著焦急和惶恐。
傅景深面色冷沉地搖搖頭。
「景深,怎麼辦?晞晞不會出事吧?」藍溪激動地拉住傅景深的手臂,嗓音有了幾分哽咽。
傅景深幽深的視線落在藍溪臉上,久久凝視,仿佛想從她淒楚的神色下看出些許端倪。
但那副淒楚模樣簡直是這女人的另一張面具,戴上了,根本沒有絲毫破綻。
「藍溪,你最好不要讓我知道這件事也是你的主意!」傅景深冷冷警告道。
藍溪眼底閃過一抹震驚,不敢置信地瞪著傅景深反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說我故意把晞晞藏起來嗎?那你以為我會對晞晞怎麼樣?!殺了他嗎?!」
「如果你不想管晞晞,那你現在就可以走!你走!!!」
藍溪眼圈泛紅,手指著醫院大門斥聲道。
傅景深眉宇緊擰,沉著臉,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季院長,我是傅景深,有件事想麻煩你一下。」
……
五分鐘後,監控室內。
成排的監控電腦將偌大的監控室佔滿,此刻,傅景深和藍溪分別站在那台主監控器兩側。
「麻煩調出半個小時前住院部7樓的監控畫面。」傅景深沉聲說道。
保安看著院長親自陪同而來的男人,片刻都不敢耽擱,急忙調取監控。
時間倒退……
「就是這里!」
藍溪率先激動地叫道。
畫面停止,正是彥晞眼中淚光盈動著匆匆往電梯方向走去。
結果,彥晞經過電梯後,又徑自往廊道另一側走去。
他沒有乘電梯,而是改走樓梯。
保安自動將畫面切換到樓梯上,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從8樓下到6樓。
不知是走得累了還是怎樣,在6樓通往5樓的階梯上坐了下來。
縴瘦的雙腿屈著,將小臉埋在膝蓋里,瘦小的肩膀聳動著。
畫面無聲,傅景深卻覺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彥晞壓抑的,無助的哭泣聲。
心髒,狠狠揪緊。
「麻煩稍微快進一點。」
傅景深再度開口。
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到晞晞。
保安依言稍加快進,畫面似乎並未有太大的變化,直到一抹陰影忽然間出現在畫面中,朝著彥晞的身影一點點地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