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著實無法回答。
當年祖父韓世誠早存激流勇退之心,老年得子後便選中此處建了花濃別院,原本就是取其安靜清雅。算來附近連山民都少,又到何處去找藥?
覺出酒袋里的酒水所剩無幾,他遞給小瓏兒,自己靠在山壁上靜靜歇著,卻听得自己鮮血滴答而落的聲響,眼底的劇痛漸為陣陣酸脹取代,周身愈發無力,神思又開始迷離。這回卻是怎樣努力地振足精神也無法再保持清醒,很快昏睡過去。
模糊間,似有少女的呼喚和嚶嚶的哭泣,又有美酒被小心地一口口灌入。
又有誰在淡漠說道︰「酒不是藥。但如果你想他醉死,可以繼續灌下去。」
又是誰在哭道︰「可是,這里只有酒啊!」
「……」
冰冰涼涼的手撫過他的眼楮,然後有女子清新的氣息靠近,溫溫熱熱的什麼東西被敷上了眼楮……
濕涼的衣衫被解開,依然是那冰冰涼涼的手,不疾不徐地將某種粉末撒到傷處……
仿佛又被刀扎般的刺疼……
那冰涼的手,那刺骨的疼,忽然間便讓他想起听嵐。
最後一次相見,也是這樣冰冰涼涼的手,裹在薄綢間慢慢從他掌間滑走,「天遙,我恨你,恨你……」
那比手更涼的聲線縈到耳中,那刺疼驀地蔓延,蔓延……
滿胸滿心似疼得快要裂開。
他終于徹底失去了知覺。
***
韓天遙再度醒來時,拿手巾擦他臉的手卻瘦小而溫暖。
他微微一動,便听得小瓏兒驚喜叫道︰「公子,公子醒了?」
雙眼被布條包住,依然漲疼得厲害,但並未再有那種被眼球蝕化般的驚悚感;身上的傷處上了藥,傷口深處甚至已被包扎停當。
他應了一聲,便覺小瓏兒將什麼塞到他嘴里。
咀嚼之時,已品出了玉米面的清香。應該是一塊玉米面饃饃,被雨水泡得軟了,倒也不十分難咽。
他吃了兩口,精神便好轉了些,邊低低咳嗽著,邊問道︰「十一呢?」
小瓏兒猶豫,「十一夫人……」
他心里一沉,隨即苦笑,「是不是替我包扎完傷口,已經走了?」
十一並不是他的十一夫人,從來不是。他早已感覺出她的疏離,甚至厭棄。能出手將他帶到這里,並在暴雨里為他辛苦覓來傷藥,于她大約已算得仁至義盡。
心念正轉動時,卻听得狸花貓「喵喵」地連聲叫喚,听來居然有些淒惶。
小瓏兒已急急分辯道︰「十一夫人沒走,可她病啦!她……正發著燒!」
韓天遙一怔,「她在哪里?」
小瓏兒低聲道︰「就在公子右邊。她冒著大雨在山里找了一兩個時辰,找來了一種草藥,嚼碎了敷在公子眼楮上,說可以阻止毒性蔓延。傷藥好像是從那些壞人那里打劫的,還帶了幾個饃饃回來,多半……多半也是打劫的。可是她剛幫公子包扎完,人就倒下去了……不是說喝酒能驅寒嗎?你看,我沒事兒,可十一夫人怎麼就高燒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