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那帶竹林,果見一溪如帶,清明如鏡,從山間潺湲而下。溪邊有野鴨在蕭瑟的蘆葦間嬉耍,這里那里不時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猩紅的楓葉和枯黃的秋葉間,幾株木芙蓉開得正好,卻是別處少見的朱砂紅木芙蓉,臨水照影,雖處山野之地,卻如牡丹般明艷逼人,連淒冷秋色都為之一亮。
最亮的那株木芙蓉後,有素衫似水,蕭蕭落落。
隱約人聲傳來,十一才知除了宋昀,還有其他人在。
但聞一個中年男子說道︰「公子,你哪曉得其中利害?韓家何等背景,竟被人一舉覆滅,這暗中布置之人天知道是怎樣的通天手段!如今,咱們居然把韓天遙給救回來了!若是被他仇家知道,這……這是滔天的禍事啊!」
隔著木芙蓉,十一看不清宋昀的神色,只見他所持的長長釣桿靜靜地伸于溪流,水面並未起一絲波瀾。
他悠悠道︰「先生,見死不救,非仁者所為。先生教我那許多聖賢之說,並未有一條教我明哲保身,知難而退。」
中年男子似被他說得有些急氣,「公子自來是個玲瓏人,我本以為這些不用我教……」
他頓了頓,忽又疑惑道︰「莫非因為那女子?的確生得異常美麗。只是韓天遙身邊那個小丫頭已經說了,那是韓天遙的愛妾。想韓天遙姬妾眾多,沖出重圍之際卻只帶了她一個,足見得待她與眾不同,卻非其他人可以肖想的。」
宋昀的釣桿微微地一晃,水面有細細的漣漪蕩過,如有一滴露珠從哪里無聲滴落。
但宋昀卻只靜靜地笑了笑,「先生,你想多了!」
中年男子慍道︰「我于天賜算不得見多識廣,但看人還算有幾分準。你將她救回這一路,不時看住她出神,以為我沒發現?且這女子雖生得美些,可絕對不是什麼善茬。你救她又如何?她照舊冷言冷語,日後恩將仇報都說不定!」
宋昀依然只是淺笑,「先生既知她冷言冷語,又是有夫之婦,難道還擔心我心存他念?」
「冷言冷語又如何?丑女脾氣壞,那叫犯賤討人嫌;美人脾氣壞,那叫清高有品格……」
那個于天賜應是宋昀的長輩兼老師,兀自在喋喋不休,而十一已听得呆了。
美人……說的是她嗎?
她向溪畔行了幾步,看向自己在水面的倒影。
眉目如畫,肌膚如玉,配上一對清瑩如星的璀璨雙眸,蓬頭粗服亦難掩國色;神色間有淡漠,有厭煩,但正如于天賜所說的,美人的壞脾氣,往往也因為被解讀其他意味而顯出格外的氣質…
十一有種提劍劃向自己面龐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