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誰主 殤,青江送魂(二)

作者 ︰ 寂月皎皎

十一嘗著凌雲酒,卻已不由皺眉。

那酒極烈,入喉如有一團烈火灼過,燙得胸肺間都似騰起了烈火。

聞博覺出十一神色古怪,已笑了起來,「我雖不愛飲酒,倒也听說過這凌雲酒是棗陽那邊的釀法,有些軍中將士很愛,據說酒極烈,後勁也大,飲後如生雙翼,對敵時更是壯志凌雲,悍不畏死,故名凌雲酒。」

十一點頭,緩緩飲著酒時,忽然有了種怪異的感覺楮。

她忽問向聞博,「聶听嵐呢?」

聶听嵐等了好多天才等到韓天遙過來相見,必定不甘就此離去。施浩初已尋到附近,她也絕無跟隨韓天遙前往棗陽的可能。

因軍中都是男子,聞博擔心十一有所不便,特地找了個漁夫之女過來侍奉,卻為何不喚出聶听嵐相伴?

這時,十一月復中猛地一抽,仿佛被捅了一刀,劇痛迅速擴散開來,流向四肢百骸。

她盯向那酒,然後盯向聞博躲閃的眼神,一掌擊在桌上,喝道︰「聞博,你……下毒?」

並且,只有剛剛送來的凌雲酒有毒!

聞博頓了頓,忽抬腳,猛地將桌案踹起,飛向十一等人。

飯菜羹湯淋灕而下時,只听聞博冷笑道︰「朝顏郡主,是你聯合濟王毀了花濃別院,幾乎滅了韓氏滿門,你需怨不得侯爺無情無義!」

驚愕之中,齊小觀不忘揮動溯雪劍,努力在狹窄的空間里護住師姐,怒喝道︰「你胡扯什麼?韓天遙……竟敢害我師姐!」

十一忍著月復部的絞痛,握緊流光劍,一顆心卻已猛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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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院最深處的一間屋宇,依然小小巧巧,一半借山壁鑿成,一半磚木砌成,比別處愈發隱蔽。

陳設和別處一樣簡單,卻因屋中那個眉目楚楚、飽含愁郁的美貌女子顯出格外的清逸超俗。

施浩初正坐在桌邊,捻著茶盞,失魂落魄般看著她,聲音有些嘶啞,「阿嵐,你……其實是利用我除掉朝顏郡主,除掉……你情敵?」

聶听嵐蘊了霧氣般的黑眸微帶迷離,笑意苦澀,「浩初,你為何到現在還不肯信我?我承認我來得太沖動,而且……毫無意義。眼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是朝顏郡主找到了他,將他安置在安縣。他明知我千里迢迢前來尋他,就在回馬嶺上,連看都不曾過來看一眼便回了京……若到此時還不死心,我也枉自來這世上一遭了!」

施浩初嘆道︰「可韓天遙到底相信了你,竟讓聞博暗算朝顏,倒讓我……大開眼界!」

聶听嵐道︰「我當日便曾跟他解釋過,花濃別院之事與施家無關。這次濟王和鳳衛的人險些害死他,恰我又寫信告訴他,我在避雨時親耳听到濟王承認覆滅花濃別院,雲朝顏一意維護,他在安縣時應該也試探過雲朝顏,以朝顏郡主的傲氣,露出破綻並不出奇。幾下里都對上,他又怎會不信?」

她曾遇韓天遙相見並悄悄離開之事,親眼目睹的只有小傅等兩個濟王府侍衛,早已跟宋與泓回京。而宋與泓不會承認他曾幫助施家少夫人逃走,必定吩咐他們三緘其中。

至于朝顏郡主一行人並未親眼見到她,並且……很多事應該都沒機會再說出來了吧?

聶听嵐側耳傾听,前面那間最大的廳堂忽然傳來喧鬧人聲,以刀兵相擊的打斗聲。

而其他地方,竟然一片死寂。

本該聞聲奔往前廳相援的鳳衛,一個都沒有出現。

施浩初明明親見二三十名鳳衛分散進入三處屋子吃飯,也能一眼看出這些人都是鳳衛中的精英。可偏偏這些人吃著吃著便沒了聲音,連那邊門窗震破,齊小觀和杜晨、秦南等人護著中毒的朝顏郡主奔出,都沒人探頭瞧上一眼。

施浩初問︰「那些鳳衛是死過去了,還是睡過去了?」

聶听嵐氤氳黑眸微微一暗,低低道︰「我不知道。」

「嗯?」

「我告訴聞博,這些鳳衛一旦有人離開,將消息傳到京城,便是鳳衛已經群龍無首,也會同仇敵愾,設法為他們的統領報仇。」

施浩初不覺認真地再打量她數眼,才輕笑道︰「這樣的時候,京中再起風.波,恐怕于韓天遙和忠勇軍不利。」

于是,聞博必定不會讓鳳衛離開,一個都不會讓他們離開。

聶听嵐依到他身畔為他斟茶,柔軟的烏發隨著暮春暖洋洋的山風拂到他面龐,芳氣襲人,她的輕軟話語便越發地溫柔悅耳,「也會對施家不利。這關頭,不該再出任何岔子。若能從源頭剪除,自然再好不過。」

聶听嵐手中所執茶壺是銀制,施浩初所用的茶盞亦是純銀雕花。其實銀器泡茶味道並不特別美妙,甚至還不如普通陶土所制。但眼見鳳衛連同朝顏郡主都已受了暗算,聶听嵐真拿別的器具裝來茶水,只怕他真的不敢飲用,——哪怕這斟茶的女子,是他同床共枕足足五年的結發妻子。

施浩初盯著她,慢慢飲著杯中茶水,低低道︰「也罷……至少,這一回,施家和韓天遙的目標是一樣的。至于其他的,且……先放一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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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廳外,齊小觀黑眸掃過那些安靜得異常的屋子,一手扶抱起十一,咬牙道︰「師姐,咱們先撤!」

杜晨猶在疑惑,向內高喊道︰「兄弟們,快來幫忙!」

秦南一把拉過他,橫刀劈開一名試圖上前攔阻的士卒,喝道︰「聞博居心叵測,必定已將他們害了!快走!」

杜晨駭然,「可他不是南安侯的人嗎?怎麼會……」

齊小觀側頭看向十一,「師姐,是不是韓天遙在陷害我們?」

他們雖年輕,卻已歷過不少風.波。縱然聞家和瓊華園走得頗近,也不至于對初次見面的聞博毫無戒心。以他們的閱歷,若聞博一開始便在酒菜中下毒,很難不被察覺。

可令十一中毒的酒卻是和韓天遙的書信一起送來的。那酒既嗆且辣,十一卻絲毫不曾生出疑心,自然和那書信有關。

十一未及回答,那邊聞博又在指揮近侍前來截殺。

齊小觀眸光一閃,溯雪劍在山影間拖過一道銀瀑,便听慘叫聲起,截殺之人已滾下陡坡,只剩一溜血珠隨風漂灑,頓讓他們衣衫染上點點猩紅。

這所別院偏僻高陡,秘密害死那麼幾十個人再拋尸青江雖不難,但要在如此逼仄的山路上阻截住如齊小觀這樣的高手卻很不容易。

十一終于能騰出手來,從荷包里尋出解毒的藥丸來,也不管多少,倒了一把在掌心,塞入口中嚼著,努力咽下那被灼燒般的喉嗓。

苦。

沒有水,沒有酒,就那樣干干地嚼著藥,那苦意從舌尖蔓延開去,漸漸在四肢百骸流漫,似在逼出眼底發苦的淚水來。

信函雖只短短兩行,筆鋒熟稔如斯人面容,稱呼與自稱間無一無二的親昵,憑他是誰也模仿不出。

何況,聞博已將因由說得明白。

他們要報的,是花濃別院之仇……

安縣相處時,韓天遙與她溫柔相處時不經意般的試探和警惕,以及那和聶听嵐一起突然失去蹤影的龍淵劍……

原來,猜忌和布局,早已如蛛網般織了過來。

就像當年,她毫無戒心地走入母後布下死亡棋局的屏山園,她再度毫無戒心地步入韓天遙為她設下的死局,飲下他贈她的絕命酒!

十一低頭瞧著腰間的流光劍和畫影劍,以及流光劍上飄拂的合.歡花劍穗。那樣古樸黯淡的顏色,竟在昏暗山影下閃著奪目的嘲諷的冷光。

劇痛仍在持續,層層的冷汗往上浮泛,她倚在齊小觀臂膀上,仰一仰頭,低聲道︰「小觀,是韓天遙。」

齊小觀驚愕一頓,目光焦灼不解地凝望向她。

十一面色蒼白如紙,壓著胸口咳嗽著,勉強道︰「花濃別院之事,是濟王所為,可並非出于私心。韓天遙應該已經知曉,並知道我代為相瞞,也許還認為我在暗中相助……」

「于是,他竟向我們動手?」

齊小觀牙齒格格地響,不知是因為驚愕還是憤怒。然後,他想到了一事,「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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