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姥姥說︰「天往下越來越冷,還是早點回來吧。」
姥姥回復她說那里有火炕還有生活,很暖和的。
她有點不以為然。又不是沒去見識過里頭的情形,雖說條件還算以,畢竟是佛門清修之地,沒有說面面俱到的,哪兒趕得上家里舒服?她要催姥姥回來,就說︰「那就住滿了日子回,我去接您……不準賴皮,說好了哪天回,就哪天回。」
姥姥說到時候再講吧,定敬師父也留她多住幾日。然後姥姥還提醒她說︰「你答應了定敬師父要給她們做素食的,你也不能賴皮。還有那天小彭也說,回頭你要做素食,他要嘗一嘗。我看他說的熱鬧,一定也是要來的……」
「他是個食肉動物,怎麼肯吃素。」索鎖說。
「他說在家也經常跟家里的老人家吃素的。」姥姥說窀。
索鎖不想反駁姥姥。因為意識到,她說彭因坦壞話,姥姥也是不信的……
「小彭這孩子還是蠻乖的。」姥姥說。
索鎖怔了怔。
姥姥說︰「鎖鎖太孤單了。姥姥不在了,鎖鎖怎麼辦?要是有個小彭這樣的孩子照顧你,姥姥也放心了。」
「……」索鎖不出聲了。
後來怎麼掛的電話她都忘了。也許是姥姥要去誦經了,不耐煩再跟她嗦些無意義的話題。她這一上午,都被姥姥這句話說的心里不好受。
因為不好受,就想辦法做點事分分心。她也有好久沒收拾閣樓了,趁著這個機會就好好打掃下。她把窗子都拉開,被子和褥子也都扛出去放到外頭的陽台、搭在椅子上。今天的太陽還是很不錯的,曬一曬覺得很舒服。
她在閣樓里佔的位置只是一個角落。其實這閣樓非常的大,還堆了許多早前就不用的舊家具和箱子。單單是老式皮箱子和樟木箱就有二三十只,摞在一起很是壯觀的。她也會定期拎了吸塵器吸吸塵,或者還是拿著雞毛撢子去撢撢灰……在閣樓里的這些舊東西之間行走,連吊著的布滿灰塵的水晶燈都讓人看著很懷舊。
她收拾好了床鋪,靠在樓梯邊休息會兒,看看堆成堆的東西。尤其是那些笨重瓷實的舊家具,姥姥有一回還說,這些家具也是當年花大價錢置辦的,換新家具,這些舊的沒有全部處理掉,就堆在這里堆著了……姥姥說過要是等有空,她們倆以把起碼箱子里的那些東西都處理一下。
每年六月初姥姥會提醒她曬曬箱子里的東西,以免蟲子蝕了。
箱子里大半是各種皮貨。整張的皮子也很多,不知道都是什麼時候攢下來的……姥姥沒解釋,她也不問。就是搬進搬出、搬上搬下地晾曬下。
要真處理掉,不知道什麼樣的機構能擔當起這任務來……又不像從前,听姥姥說,從前也有人家,自己收拾不好皮貨,讓家里壯丁抬著箱子去當鋪當活當。當鋪自然有辦法保存好這些典當物品,該用藥用藥,該晾曬晾曬,會把皮貨收的好好的。等到了冬天要穿的時候贖回來,自然又是好好兒的了……
就是現在的典當行,不收這些皮貨……還有那些成塊的絲綢和毛料。毛料或者不及現今的精細,絲綢卻是很值錢的。
姥姥倒是問過不以把這些東西變現。她跟姥姥說不行的,現在根本沒人要這些舊東西……姥姥還說現在的人難道都不識貨麼,怎麼以不認這麼好的絲綢毛料呢……
她把舊帆布仍然蓋上去,去打開床頭櫃拿了小保險箱出來。
保險箱里別的東西她都沒有動,只拿出那個黑色絲絨袋子來。一只手掌握不住絲絨袋子。這麼一握,袋子里的東西出細微的踫撞聲。清脆悅耳。在她听來,心里卻有種琉璃將碎的難過……她將絲絨袋子解開,掏出里面的東西來。
是三個形狀各異的玉墜,和一對田黃印章。
她大概有很久沒有打開來看了,在室內有些暗的光影中,玉墜和印章都像是蒙了塵。她站起來,從閣樓里的小側門出去就是那個很小的扇形陽台。陽台上因為曬被堵的有點滿,她就把玉石在石欄上平鋪開。陽光很好,玉石在自然光下散出迷人的光彩……她拿了那對印章握在手中盤弄著。
柔潤的石頭在她手心里像是變軟了,會貼著她的手心滑溜溜地游動……她把印章放回絲絨袋子里系好。絲絨袋子也有點年頭了,扎口的五色絲絛已經褪色不少,底部繡著的圖案也有點跳線了。
從前她對這些東西毫不在意,手邊只有這幾樣留作紀念。
價值如何,她沒想過……
索鎖听見笑聲,回頭看看。
她從這里看下去,除了自己家的院子,還能看到隔壁院子里唐家的小半邊院落——那只大狗winnie好像突然現不對勁兒了,本來趴在草地上曬太陽、做那個小孩子的靠墊呢,就打了個滾起來了,對著她這邊叫了兩聲。winnie雖然年紀大了,嗓門卻不低。她一叫,相鄰幾家的狗都叫起來,雖然在這里听著聲音很小,也算是遙相呼應。
索鎖就微笑。她大概能分辨出來,哪聲是誰家的伯恩山,哪聲是誰家的白獒……winnie不愧是退役軍犬,是這一帶犬中的精神領袖。不過唐家院子里除了那一狗一娃,還有兩三個大人。見winnie朝著一個方向吠叫,都回過頭來,不久就現了她。
被他們現,而且還在傻笑,索鎖有點窘。
她只認出這一男兩女中,兩個女的一個是唐律師,一個是楊醫生……那男的看樣子應該是她們兩人中誰的先生吧。她不認得。本想轉身離開,唐律師在院子里就跟她搭話了。
她草草地應著,其實也沒听清唐律師說了什麼,就只顧答應著。差不多時候就跟她們一揮手表示打過招呼,返回屋內,把絲絨袋子仍舊放回保險箱內。她順便又數了數自己現在有多少錢……雖然她也知道這只不過是在弄清楚到底是欠了多少債並且是欠了彭因坦多少債,她還是想弄弄清楚比較好。
這陣子兵荒馬亂的,她都有點兒糊涂了。
她起床之後忙到中午都沒有吃東西。這會兒覺得餓了,下來到廚房預備煮面吃。
冰箱里有買的現成的蕎麥面,她拿出來,忽然想到給彭因坦留的面,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吃的……前晚她匆匆趕回來,時候雖然不晚,卻倦的很。
其實大禹是要約她出去一起喝酒。說很久不見了,見個面聊聊天。她問有老吳沒有。大禹笑著說當然沒有老吳,要是晚上叫老吳出來喝酒,你不得把我揍的滿臉開花啊……她當然就是這個意思。大禹說就是他和修任遠在他家呢。
她答應著說ok。
那個狀態下,她也沒跟大禹說幾句話,彭因坦在面前。
但她沒趕過去。上出租車時她還打定主意要去,上了車,彭因坦的電話接通的一剎那,她就改主意了……她回到家就睡下了,還好彭因坦倒是在那個電話之後沒有再***擾她。
他應該是真的忙了。
不過隔了兩天時間,他仍然沒一點消息,她想也許彭因坦工作還是沒有順過來……他接的工程似乎都不是輕易能夠完成的。
他忙,她也忙著自己的事。
八代木先生從日本返回,落地就先跟她聯系。本來她就托了八代木先生給姥姥帶點心,她就過去拜訪他。哪知道見面八代木就一臉愁容,說是這下不能繼續在這里營業了……索鎖想,他在這里開店也已經十年之久。
這一片高檔社區建成時,他就租下了這里。當然這些年這里的租金是水漲船高,他的食物售價卻也不低,運營的不錯,利潤也合理,所以才經營了這麼多年。
她問清楚,原來是房東要把房子收回去另作他用。
八代木在本地也算是日料界首屈一指的人物,要想再另外開業,以他的技藝和「松屋」長期以來積累的名聲和客源,應該還會有個好局面。是地理位置那麼好的就需要時間去尋找……這個過程里會生什麼就很難預測了。
索鎖听得出來八代木先生有點沮喪,說如果找不到合適的鋪面或者沒辦法經營好,這難以為繼的事業還是早點結束回日本去吧。她不太會寬慰人,只說等見面詳談。
掛了電話她都有點愣。
其實對她來說,這里又何嘗不是異鄉……每一個她熟悉的人離開這里,都會讓她覺得和這個城市甚至這個世界的聯系又弱了一分。
索鎖吃完飯碗都還沒洗,听到外頭門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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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大家︰
國慶節快!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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