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夢境
雲離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暗了，按說這個點兒，相府的人應該都吃過了晚飯，準備休息了。他進得府門，走進了住的院子，見臥房的燈還是亮著的，心中突然就暖了起來。自他與景煙成婚以來，幾乎每晚她都會燃著燈等他回來，久而久之，他對這盞燈也隱隱的有了些期待，不再似從前那般，只把臥房當做是休息的地方。
「相爺。」就在雲離抬手想要推開門的瞬間，一直等在暗處的小桃開口叫住了他。
「何事？」雲離聞言住手，轉過身看著聲音來處。
小桃從暗處走了出來，低著頭，有些猶豫要不要把話說出來。
「有什麼話就說，吞吞吐吐的像什麼樣子！」雲離見小桃如此扭捏，便出言呵斥道。
相爺雖然表面上對人一直是溫溫和和的，但相府里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氣並不如想象得那麼好，而且處理起事情來手段果決干脆，法外開恩什麼的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小桃一個小姑娘家本來膽子就小，被這一嚇也就不敢再有所欺瞞，畢恭畢敬地說道︰「回相爺的話，夫人自回來後就一直在臥房里睡著，連晚飯都沒有吃，小桃擔心夫人這樣對身體不好。」
「你為什麼不叫夫人起來吃晚飯？」雲離聞言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不吃晚飯？難道他在相府里養這麼多的丫鬟僕人是養給別人看的嗎！
小桃听出了這位丞相大人語氣中的怒火，當即就屈膝跪在了地上，聲音哽咽地答道︰「相爺恕罪！是夫人說要是相爺沒有回來就不要叫她起來去吃晚飯了，所以奴婢才不敢輕易打擾，相爺恕罪啊！」
听小桃這樣說，雲離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對著那個跪在地上，身體微微發抖的人說道︰「你下去吧，今天錯怪你了。♀」雲離說完剛想轉身，卻又穩住了身形繼續說道︰「去到廚房弄些吃食來吧，不要太油膩。」
「是，小桃告退。」小桃聞言轉身，向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看著小桃應聲而退，雲離這才轉身輕輕推開了臥房的門，屋內燭火明明閃閃，將這一方小天地照得恍如白晝，床上的人背光而眠，被子掩到肩頭處，走近了，可以看到那張熟睡的側臉和她額上那個深紅色的不知是什麼圖案的印記。只是這個小人兒似乎睡得並不安穩，眉頭緊緊地皺著，枕在頭下的手也在漸漸地聚攏在一起，似乎是想要抓住什麼，又似乎只是在忍受著什麼。
「煙兒，醒醒！煙兒……」雲離雖然憐她勞累，但更不忍心她似現在這樣的痛苦，他明明就在旁邊，卻無能為力。
夢里隱約中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是誰？會是誰呢？這聲音好熟悉啊！可眼前這些已經爬到她身上噬咬的蠍子蜘蛛讓她怎麼都無法擺月兌，她好像去看一看是誰在叫自己。
「煙兒，煙兒……」當看到這個在睡夢中的人兒緊閉著雙眼開始拼命地搖頭，雲離忍不住又加大了聲音地叫她，他不知道她夢到了什麼，但他知道那一定不會是什麼好夢，要不然她也不會有如此痛苦的表情。
景煙拼盡全力地睜開眼楮，刺目的光線讓她有些不適應地將雙眸眯起，仰頭打量起自己眼前的這個人，只是也許是光線太烈，也許是這個人背著光影，她越是想看清他的樣子，她的眼中就越是模糊地厲害。
看著她醒來一語不發，只是半睜著眼楮仰著脖子看他，雲離知道，她一定是還沒有從夢境中回過神來，遂開口道︰「煙兒，是我，我是雲離。」
就在景煙覺得眼前的身影有些熟悉，卻死活都想不起是誰的時候，有一個溫潤的聲音飄進了她的耳際，他說他是雲離。
「雲郎……」景煙叫得有些猶豫，是雲郎嗎？真的是雲郎嗎？這樣的光暈下她真的看不清，只是那份熟悉讓她莫名地安心。
「煙兒……」听著那聲音里的遲疑，雲離伸出雙臂，將這個尚不清醒的人兒摟進了自己的懷里。
景煙在那個溫暖的懷抱里躺了片刻，神思終于一點一點地回籠，想起剛剛夢中的情境仍舊歷歷在目，可眼下她正在這個男人的懷里安詳地閉著眼楮，不得不說，有的時候，命運給人的感覺當真是妙不可言。
「你回來了啊……」靜靜地躺了一會兒，景煙柔柔地開口，聲音里還帶著尚未完全散去的睡意，眼楮微微地眯著，像一只慵懶的貓兒，吃飽了，躺在主人的身邊曬著暖融融的太陽，愜意而舒適。只是此時沒有陽光，而剛剛從那樣的夢里走出的她又能有怎樣的愜意！
「嗯。」雲離淡淡地應了一聲，隨即又接著說道︰「听小桃說你沒有吃晚飯？」
似乎是想要證明雲離沒有說謊，所以在他話落的時候，景煙的肚子很配合地叫了起來。雖然是有些窘迫，但她還是點了點頭。
「呵呵……」雲離見此，很是不客氣地笑了起來。
「……」這樣爽朗的笑聲景煙听得又羞又惱，卻也只是將頭更深地埋進雲離的懷里，不再說話。
「小桃說你吩咐她如果我沒有回來就不要叫你起來吃飯了，為什麼一定要我回來才肯吃，嗯？」雲離緊了緊摟住她的手臂，接著問道。
景煙覺得這話問得有些曖昧，若是如實回答他說只是因為自己太累了會很破壞這樣的氣氛，所以她想了想，才說道︰「因為沒有你我就不想吃飯。」
她說這話的同時稍稍側了一，伸出藕臂摟住他的腰，臉貼在他的胸膛。其實景煙很喜歡這樣的姿勢，因為就在此刻，他的心跳聲清晰可聞。
雲離低頭吻了一下她的發頂，在剛想說什麼的時候，小桃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
「相爺，小桃做了蓮子羹，現在要拿進來嗎？」
小心翼翼的語氣，不難听出那聲音里猶未散盡的害怕。倒在雲離懷里的景煙此時听著卻是笑了起來，她是不想破壞氣氛，可那並不代表這氣氛不會被別人破壞。
雲離看著懷里這個笑得樂不可支的人兒，嘴角也牽起了一抹無奈的弧度，他又怎麼會猜不到他的煙兒笑的是什麼，倒是小桃這個丫頭還真的是來得很「及時」呢！
「拿進來吧。」
雖然說相爺這次的話語里並沒有摻雜太多的情緒，但站在門外的小桃還是感覺渾身猛得打了一個激靈。可縱使是她感覺再不對勁兒，相爺的話也是不敢不听的，當下也只得硬著頭皮推開門，走了進去。
景煙早在听到小桃的聲音的時候，就掙扎著想要從雲離的懷里離開，可他無論如何就是不肯撒手，她扭不過他，也只好轉過了身，將臉埋在他的懷里，不去看那個推門走進來的人。
小桃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兩個人相擁在一起，男的坐在床邊，女的半躺在床上，頭枕在男人的懷里，四條手臂互相交錯抱著彼此，好像永遠也不會分離。見到這樣的情境，她一個下人是不好有什麼言語或表情的，所以即使在她的心里是真的為夫人高興，也不得不垂了頭，舉著手中的托盤走到兩人的跟前，盡量表現出一副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
雲離伸出一只手拿過了那碗蓮子羹，對著小桃說道︰「你下去休息吧，這里不用伺候了。」他又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小妻子的害羞，如果讓小桃一直待在這里，只怕說什麼她都不會抬起頭來喝這碗羹的。
機靈如小桃，又怎麼會猜不到相爺的用意，听到吩咐，當下也不敢有什麼耽誤，轉身就退了下去。雲離一直看著小桃退出了屋子又轉身把門關上了，才低頭用手推了推懷里的那個人兒，他真怕若是小桃再待一會兒，她會不會把自己悶死在他的懷里。
「還不起來吃東西，小桃已經下去了。」
听雲離此言景煙猶有些不信，自己又偷偷地轉頭看了一眼，見屋中真的是沒有其它人了，這才放心地坐起了身，兩只眼楮看著雲離手里的蓮子羹放光，活像已經很久沒有吃到東西了一樣，其實明明才只是一頓晚飯沒有吃而已。
雲離躲過了景煙想要來接碗的手，抬手用小勺攪了攪碗里的羹食，盛了稍許，放在唇邊吹了吹，遞到了景煙的唇側。景煙見此雖是嫣紅了臉頰，但到底還是張了嘴，含住了那勺羹。
一碗蓮子羹就這樣在一個人喂一個人吃的過程中慢慢見了底，剩下的最後一勺羹，雲離舀起放在了自己的嘴里，正當景煙想要問他是不是也沒有吃飯的時候，雲離的臉緩緩地俯了下來，昏黃的燈影里，她看不太清那張臉上的表情，只能感覺到那越來越近的炙熱的呼吸。
當然，那最後一勺羹終究還是到了景煙的嘴里，帶了些蓮子的清香，帶了些糖的甜膩，讓她不自覺地沉迷。
不知道為什麼，今晚的雲離異于尋常的瘋狂，瘋狂得有些讓她難以招架，不過她並沒有多想，畢竟這些時日的趕路辛苦至極，他們確實很難有機會這樣親近，而她是他的妻，很多時候，她對他的這種縱容也都是因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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