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就見謝司制進來後俯身拜道︰「奴婢參見皇貴妃娘娘。♀皇貴妃娘娘金安。」宜修擺擺手,「本宮听說那林秋水命喪水井,到底是怎麼回事?」謝司制面色一僵,偷偷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定定地只是看著自己,不知所思,便說道︰「那林秋水大前天出去了一趟,回來後就心神不寧,卻什麼也說不出來,無論怎樣問她,她只說的出兩句︰不是。不知道。前日她突然離去,再也沒有回來,直到昨日奴婢竟听說從頤寧宮附近的水井里發現她的尸身。」宜修仔細琢磨一陣,冷笑道︰「你身為司制,竟不知她的去向,該當何罪?」謝司制听後不由得苦笑,「娘娘有所不知,那林秋水與柔妃的貼身宮女吟霜是老鄉,吟霜姑娘經常找她,奴婢也曾多次勸阻,可那吟霜姑娘卻咄咄逼人,責怪奴婢多管閑事。奴婢有次實在氣不過便對她說要稟告皇貴妃娘娘,哪知吟霜姑娘卻並不在乎,而且……」她頓了頓,怯怯的看了宜修一眼,又道︰「而且言語中對娘娘不敬,還揚言說要為柔妃娘娘討回公道。那天,吟霜姑娘來找她,奴婢也只有睜一只閉一只眼沒有說什麼。」
「好一個賤奴。」突然殿外傳來一聲怒喝,接著玄凌大步走了進來,面帶郁色,宜修連忙起身施禮,卻被他攔住,這時染冬匆匆趕來,正要開口說話,卻被宜修使了個眼色,便閉嘴退到一旁,哪知玄凌見後,冷冷的說道︰「難道皇貴妃想隱瞞朕不成。」說著,厲聲對染冬說道︰「還不說。」染冬無奈便跪到,「奴婢去乳娘那里並未發現香囊,想必已被燒了。」玄凌一怔,連忙問道︰「香囊?什麼香囊?」宜修見無法瞞他,便將經過說了一遍,只氣得玄凌霎時,眸色已寒,「好個連環計,想必那吟霜已知香囊肯定被毀,而林秋水已死,死無對證,便定不了她的罪,可惜啊,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朕這就去頤寧宮,看看她如何辯解得了的。♀」說完,便沖著小夏子︰「擺駕頤寧宮。」宜修連忙攔住他,「皇上,這里面還有很多疑點,實在不宜操之過急,待查明後再作定奪。」玄凌深深看了她一眼,平靜道︰「宜修,你放心,朕一定會給你公道的,會給予湉一個公道的。」說完,他俯身在宜修耳邊說道︰「不會再讓你為入宮後悔的。」宜修听後,愣愣的看著他,待回神時,卻見他已離開了昭陽殿,她喊了聲不妙,便帶著乳娘、謝司制跟了過去。
頤寧宮里,柔則正懶懶的坐在那里,見玄凌進來後,她展顏而笑,竟如秋日山茶般動人,剛要跪拜,卻見玄凌幾步來到跟前,笑得愈發冷冽,「柔妃啊,柔妃,朕雖廢了你的皇後,可因念你有孕讓你侍奉太後左右,本想你能改過自新,卻不承想你不思悔悟,不為肚中孩兒積德,暗害起予湉,實在是罪大惡極。」只驚得柔則目瞪口呆,靜靜立在大殿中央,嘴里喃喃說道,「我沒有,我沒有……」見她這樣,玄凌更加怒極,只見他快步來到吟霜面前,一腳將她踢倒,厲聲喝道︰「賤奴,朕來問你,你可與那司制房林秋水認識?」吟霜連忙爬起來,來不及擦拭嘴角處那絲血跡,「是,她與奴婢是老鄉。」
「那你可曾對皇貴妃不敬,還揚言說要為柔妃討回公道嗎?」
吟霜遲疑了一下,看了看柔則,見她面色發白,肩頭微顫的看著自己,這時宜修也趕了過來,她抬眼正好看見吟霜滿眼含恨,竟是一副盯著仇人般的神情瞪著自己,由不得又是微怔,剛要說話,卻听吟霜道︰「是,奴婢曾說過,不過那只是戲言,皇上萬萬不能就此定奴婢加害大皇子之罪。還請皇上明查。」
「戲言?」玄凌不禁大笑,「朕何時說過是你加害大皇子了,看來是你心虛竟妄加猜測,朕來問你是你一人所為,還是受別人指使的?你且老老實實的回答朕。♀」
「放肆,」這時就見太後霍地站起身來,揮手拍了幾案一下,冷笑道,「這頤寧宮還是哀家做主,都給哀家跪下。」宜修連忙跪下,柔則剛要跪,太後擺了擺手,「免了,你就這幾天生產還是小心的好。」柔則听後便坐下來,玄凌見後,重重的哼了一聲,便回首跪下。太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皇貴妃,你來告訴哀家到底是怎麼回事?」宜修不得已將事情又說了一遍,太後一听,勃然大怒的斥責道︰「哀家本以為你是個機敏之人,卻與你姐姐一樣是個沒腦子的人,這事處處透著玄機,豈能輕易而定。」宜修連忙說道︰「嬪妾只是關心則亂,未看出這里面的蹊蹺,更是未能勸住皇上,還請太後責罰。」玄凌听後剛要辯解,卻見太後又道︰「你想那香囊為何偏巧被予湉揀到,那林秋水又偏巧認識吟霜,而她卻又偏巧死在頤寧宮附近的水井,你不覺得這里面巧合太多了,依哀家看來這實在是有人故意為之,只不過是想嫁禍誣陷罷了。」玄凌心一動,卻無法反駁,便低下了頭。
這時,柔則突然捂著肚子,幾乎申吟地應了一聲,身子一軟,便倒了下去。清竹連忙奔過來,一把將她抱住,「娘娘,娘娘。」只見柔則擰眉道︰「疼,疼……我的……肚子。」此言甫出,殿中諸人頓時慌張起來。太後連忙讓竹息將柔則扶到內殿,傳詔尚藥、醫婆與穩婆。
不一會,內殿便傳出申吟聲,越來越大,不一會就見一穩婆到了殿卻嚇得連連叩首謝罪,「娘娘難產,是留……」太後看了她一眼,沉思片刻,卻見玄凌渾身一震,「你說什麼?」他眸光一漲,難以置信地問道。穩婆只好又說了一遍,未待她說完,玄凌已幾乎是吼了出來︰「若柔則有任何閃失,朕要抄了你全家。」那穩婆只嚇得魂魄盡失一般,應不出半句話來。太後狠狠的看了他一眼,靜道︰「哀家知道了,你且回去吧。」宜修大震,目光下意識向內殿看去,輕輕的說道︰「母後……」太後看了她一眼,涼涼的說道︰「這宮里的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還多說什麼?」玄凌盯著她靜看一會兒,只覺得雙眼漲痛,終于頹然轉身。
良久,就听到內殿的申吟聲越來越弱,漸漸的竟沒了聲息,不一會,突然傳來嬰兒的哭聲,這是竹息將包裹好的孩子抱出來,抬起一雙淚眼︰「恭喜太後,皇上,是個帝姬。」太後接過來,見孩兒瘦瘦小小的,不禁長嘆一聲,「皇上還是給賜名吧。」玄凌看後,鼻息酸澀,淚便落了下來,「就叫君心,朕記得柔則一直喜歡只願君心似我心那句。」宜修听後眸色輕震,下意識已退了一步,卻沒再言語。
這時,竹息突然上前說道︰「娘娘,柔妃娘娘說要見你。」宜修看了看太後,見她朝自己頷首點頭,便跟著竹息走了進去,只見帳中女子雙眼緊閉,牙關緊咬,她悄悄走上前,輕輕叫道︰「姐姐,姐姐。」只見柔則緩緩睜開眼,看了看她,伸出手來虛弱的說道︰「妹妹,我真的沒有,你要相信我。」宜修連忙抓住她的手,「我知道,姐姐,你什麼也別說了,還是先休息一下,待好了再告訴妹妹。」柔則卻只搖頭,「讓姐姐說,只怕姐姐今兒不說,再也沒時間說了。」說著,她粗粗的喘了口氣,又道︰「姐姐曾恨過你,也曾怨過你,姐姐一直希望能與四郎一生一代一雙人,卻忘了這是皇宮,姐姐只希望你以後能好好待我的孩子,姐姐就欣慰了。」宜修竭力壓抑著,不讓顫音滾落,點了點頭,見她應下,柔則便闔了眼,長出一口氣。宜修見狀便走了出來,卻又回首暗自心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今生我還是害了你。」
出了內殿,對正在張望的玄凌,「皇上,還是瞧瞧吧。」玄凌愣了一下,便走了過來。他走到床榻前,只見那張臉幾乎血色全失,披散青絲從肩頭垂下,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當時她也是這樣,不由得心中陡然一軟,輕呼道︰「菀菀。」柔則睜開眼,呆看著他怔了好半晌,卻又轉首在一旁,任由淚水無聲滑落,說道,「皇上請回吧。」而玄凌見狀,也只好望著她,良久,握了握她的手,離開了。正當他剛出殿門,就听身後傳來一陣哭喊聲,「娘娘,娘娘。」瞬間,只覺胸口一陣悶痛,猶如利劍穿心。
當晚,玄凌宿在昭陽殿內,他與宜修兩人相顧無言,坐在那里。玄凌拉著她的手,突然說道︰「小宜,朕前生對不起你,今生對不起她,看來朕真的不是好良人。」宜修無聲地望著他,良久,她緩緩道︰「皇上……」未等她說完,玄凌卻又道︰「小宜,你後悔進宮陪朕嗎?」宜修頓了頓,接著搖了搖頭,玄凌見狀,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盯著她眼底,神色復雜糾結。第二天,太後命人嚴查宮中,卻一無所有,只好將吟霜杖斃,將謝司制逐出宮內。
三天後,雲墨林突然發動眾御史上書彈劾甘雲,羅列罪名更達十七項之多,玄凌將甘雲宣至儀元殿,將奏表砸在他身止,「你罪大惡極,就不怕殃及族人和其子女嗎?」他仿佛要將連日積壓的驚急哀怒通通發泄干淨一般,惡狠狠地瞪著他。甘雲不發一言,默然跪在階前,長拜。當晚,便傳出甘雲自裁的消息,他上血書,罪行一人承擔,望皇上赦免其族人和子女。玄凌思慮再三,點頭同意。下旨道將甘氏一族貶為庶民,逐出京師,永不敘用。將吉安侯薛從簡貶為庶民,將都督沈自山腰斬,家族中的成年男子一律發配到邊疆,女子一律充入掖庭。又追封朱柔則為敬敏皇貴妃,遷至妃陵,貶甘靜心為貴人,遷至披香殿。
儀元殿,玄凌看著薛自臨和顧汾,咬牙冷笑︰「你們說查不出來?」薛自臨和顧汾互視一眼,搖了搖頭,接著薛自臨道︰「皇上,臣認為我們一開始就仿佛被人牽著鼻子走,處處受牽制。」
「臣也這麼認為,沈自山等人雖交出賬本,但對總賬的去處、對賬和銷賬的地方卻都一無所知,實在是蹊蹺。」顧汾惶惶道︰「看來不知是什麼人設了個局,就等我們鑽進去了。」
玄凌沉思片刻,是啊,宮里的那事何嘗不是個局呢?看似巧合,可這巧合中又有多少必然呢?想到這里,他驀然眉梢一跳,「你們給朕好好的查,朕要看看到底是誰將朕玩弄于鼓掌之間。」說完,頓了頓又道︰「至于雲墨林以後還有用,先別動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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