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最後的棗紅馬
大胡子的棗紅馬這幾天不吃不喝,它似乎明白了大胡子的心思。大胡子已經頂不住壓力了,這兩天一定要將這馬殺了。這是第五軍在野人山地區唯一的一匹馬了,早在半個月前杜聿明就下令將所有的軍馬殺了給部隊充饑。大胡子舍不得,硬是留到現在,但現在不殺不行了,他的連隊已經餓死了兩個人了。
他牽著棗紅馬低著頭向敏敏的棚子走去,他的腦海中又出現了娉娉的身影。娉娉是個多麼溫柔的女人,最近他常常夢見娉娉。大胡子原本以為和娉娉的關系只是生理的需要,現在想來他是愛娉娉的,而娉娉對他更是一網深情。其實生理的需要,有時候是和愛連在一起的,他大胡子和娉娉做那事那麼默契,像春風化雨。他從娉娉的身體上得到的並不僅僅是生理上的滿足,他還得到了力量,得到了做男人那種勇往直前的勇氣。
敏敏喝了兩次小米粥,臉上紅潤了很多。她手搭在額頭瞭望著遠方,仿佛是心有靈犀似的,她知道今天大胡子要來看她。果然,山脊上出現了一人一馬的剪影。那棗紅馬看起來還是威風凜凜,在原始森林微弱的晨光里深棕色的毛和皮膚發著黑亮的光,頭上和脖子的鬃毛微微飄動,真是一匹神武的馬。相比那棗紅馬,大胡子則顯得精神頹唐,他微微耷拉著腦袋,身體前後晃動,顯得非常疲憊。
「敏敏,感覺好點了嗎?」胡子的眼里滿是憂傷,他非常關切的問。他的心里又想起了娉娉,為什麼不幸都會降臨到他的身上?兩個他最心愛的女人,一個離他而去,一個病怏怏的。敏敏經歷了幾次的波折,她的性子變得溫柔了很多。看到大胡子萎靡不振的樣子,她的心里也很不安,但她不能讓大胡子太為她擔心,她微微笑了笑說︰「嗯,喝了李嵐煮的小米粥,已經好很多了」。她停了一會兒,又對大胡子說︰「胡子,去走走吧?」
大胡子沒有說話,兩個人就這樣默默的走了一會兒。大胡子捋了捋棗紅馬背脊的鬃毛,輕輕的對敏敏說︰「敏敏,這馬,明天就要殺掉了,你最後再騎一次吧」。說完,他想將敏敏抱上馬去。敏敏不肯上馬,她摟著大胡子的脖子,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柔柔的說︰「不騎了,舍不得騎它了,胡子,沒別的辦法了嗎?」
「啊,不騎也好,沒有別的辦法了,連隊里已經餓死人了,幾個老兵已經當面罵我了,留不住了」,大胡子帶著哭腔說完,他看見棗紅馬的眼楮里流出了眼淚。大胡子緊緊地抱住棗紅馬的頭,淚眼模糊了,他想起了和這馬的點點滴滴。
那年的初冬,天寒地凍,拂曉時分,杜聿明的第五軍在戰車和炮火的掩護下,在昆侖關進行了猛烈地反攻。大胡子帶領一支騎兵排突襲仙女山陣地,遇到了日寇的瘋狂抵抗。子彈像雨點般落下來,棗紅馬為了保護馬上的大胡子,脖子上兩次中彈,但棗紅馬毫不退卻,冒著槍林彈雨沖上了陣地。敵我雙方短兵相接,于是,大胡子和戰友們開始了和殘敵的白刃戰。
大胡子被鬼子刺中了肩部大腿,鮮血染紅的他的軍服,大胡子畢竟訓練有素,輾轉騰挪,一下子殺死了三個鬼子,但終因體力不支,流血過多,昏死了過去。好在鬼子也差不多全倒地了。這時他的棗紅馬過來舌忝他的臉和手,大胡子微微睜開眼楮,但他根本沒有力氣爬上棗紅馬,他嘆了口氣,模了模馬蹄,有昏死過去。
等大胡子再睜開眼楮時,那棗紅馬已經附身下來,側臥在大胡子的身邊,用它的尾巴掃著大胡子,他非常感動,用盡全身力氣爬上了馬背。可那棗紅馬卻站不起來,大胡子一模馬的脖子,上面都是血疙瘩。正當大胡子想重新下馬時,那棗紅馬「嘶——」的一聲長叫,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棗紅馬和大胡子都養了半個月的傷,大胡子總是比別人多喂一勺馬料。又一次他看見團長的馬在喂一種新疆豆餅時,不惜半夜起床,到團長的馬棚里偷了小半袋的新疆豆餅,他可從來沒有偷過別的東西,一有好東西總是均分給兄弟們。他差一點被團長逮住,後來團長還是知道了這件事,派人給大胡子送來了一大包新疆豆餅,他的棗紅馬可有口福了。
「胡子,你現在還有信心嗎?我們能不能找到回國的路?」敏敏像是自言自語的輕輕說道。大胡子的思緒被敏敏的問話打斷了,但敏敏的話,他真的難以回答,要說信心,娉娉活著時,他真的充滿著信心。娉娉的溫柔體貼給了大胡子無窮的力量和信心,他覺得男人應該鼓足勇氣,為了心愛的女人也不應該灰心喪氣。現在娉娉走了,把他的勇氣和信心也一股腦的帶走了。
「敏敏,我的好姑娘,你現在還有信心嗎?」大胡子勉強笑笑,他反問敏敏,他的雙手摟住敏敏的柳腰,敏敏的身材真好,要是身體好了,穿上新的軍裝,敏敏真的是個颯爽英姿的女兵,人見人愛。大胡子伸手攏了攏敏敏額頭的秀發,在她的額頭印上了一吻,大胡子很心疼敏敏,她覺得敏敏顯得還很憔悴。
「胡子,我覺得我們還有希望,天無絕人之路,我們一定會找到走出野人山的路。等我身體養好了,我們就成親,擺個一兩桌,熱熱鬧鬧的成親。胡子,你听著嗎?」敏敏發現大胡子眼楮看著他的棗紅馬,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