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只影伴誰去
自那天看到雲竹之後徐薇還真的去了書房找那幅《雲山打獵圖》,可是翻遍了角落好看的畫作遇到不少卻沒有找到這幅畫,最後只好放棄。
想來這位風流才子也是你一時興起,一幅畫倒也不會一直念念不忘。
于是慢慢的就把這事兒拋在了腦後。
晚上照例是貼身伺候她的如煙服侍她沐浴,大木盆內水溫已經調試好,如煙將采摘的一些時令鮮花灑在水中,頓時稀薄的煙霧之中便升起一縷幽香。
可是傅青綰身上的香味卻不是這麼淺淡的味道,那是一種以花香做底料,佐以香料精華提煉出來的香,不膩,不濃不浮躁,卻悠悠淡淡的甚是迷人。
沒有那幅畫去換金風玉露液徐薇覺得還有點小小可惜呢。
一層一層的褪下繁復的衣服,如煙扯著已經檢查了好幾遍的衣服問︰「小姐,你平常佩戴的那塊紫玉怎麼不見了?」
抖了抖衣服確實沒有發現紫玉的影蹤,如煙又在浴盆周圍找了一圈,臥室內各個地方都翻遍了還是沒找著。
徐薇坐在浴盆里眯著眼楮懶懶的說︰「興許是丟了吧,今天……」話到嘴邊徐薇想到在西苑的事只好作罷,「走了這麼多的地方估計是掉了。一塊玉而已,丟了也無妨。」
如煙抱著徐薇換掉的衣服不解的問︰「可是這塊紫玉不是小姐一向看的最為寶貝的東西嗎?一直都好好的放在身上寸步不離的,就這麼丟了多可惜。」
想著古代女孩子都有隨身佩戴各樣飾品的習慣,徐薇也記得這塊掛在綢帶上的紫玉,大小不過大拇指甲蓋那樣,形狀圓潤,上面雕刻這一枝精巧的梅花,後面刻了一個字「瑜」。
紫玉成色很好,經過一番仔細打磨和佩戴之人的時常擦拭散發出一絲似有若無的靈氣。
這麼細細的回想之後徐薇還真的有種主人失去愛物的落寞感,以後去那就晚上再去西苑找找吧,說不定是掉在假山那里了。♀
沐浴更衣之後徐薇屏退了丫鬟隨從,等四周安靜之後一個人悄悄又去了一趟西苑,走了白天的經歷,徐薇這次很快就走看到了「西苑別景」四個大字。
借著懸掛在屋檐上的燈籠徐薇低著頭仔細的查看白天經過的地方,可是尋找了大半個鐘頭一無所獲,最後只好暫時靠著假山休息。
夜晚的西苑在燈籠微黃的光線下竹影扶疏,花香裊裊,假山後面的水榭嘩啦啦脆生生的水聲分外清冽,眼前是一個花壇,花壇中央立著一塊石碑,正面寫著「睿智篤行」四個大字,四周長滿了萬壽菊,花朵嫣然迎風笑,月色更加撩人。
沉浸在夜色中的徐薇正嘖嘖稱贊西苑的別致,只見兩道身影從假山另一端走來,兩人肩並肩走的飛快,眼瞅著就要轉個彎來到徐薇這里了,徐薇心生一計直接爬到了假山上躲在一塊石頭後面。
這麼晚了誰還出來溜達?而且看樣子似乎還是很緊張的樣子?
離得不遠,但那兩人說話聲音很小,徐薇支著耳朵也只勉強听到了個別幾個詞。
但是看兩人的神情怎麼都覺得像密謀。
甲神秘兮兮的湊到乙的耳朵邊︰月黑風高殺人夜如此這般
乙點點頭表示贊許︰事後你七我三。
然後兩人一拍即合哈哈大笑。
但事實是,徐薇蹲的雙腿發麻卻只听到了個頭稍高的人說「你先走。」
然後,就看到那個個頭稍低的男人就真的走了!
徐薇那個怒!不帶這麼欺負人的!我好歹敬職敬業的偷听了這麼久了!明明以為對方是賊,搞了半天自己成了梁上君子!而且似乎一時半刻還下不來了。
高個子男子看到那位同伴走遠了卻仍舊一個人站在假山下面優哉游哉的扣指甲,躲在上面不敢吭聲不敢動的徐薇攥緊拳頭,要是被她知道這個人是誰絕對不放過!
男子扣完指甲之後突然清冷的發出一個清晰的聲音,「躲這麼久累壞了吧?」
徐薇左右環顧,這是什麼個意思?難不成這哥們發現了自己?不會吧?她躲的還挺專業的。♀但是過了一會兒仍舊不見男子走,只是不扣指甲了,改成揪頭發了……
徐薇琢磨著估計真的是被發現了,想出來一笑泯恩仇隨便聊兩句搪塞一下過去,可雙腿發麻動一動就覺得這酸麻的感覺滲入了骨髓實在不好出面見人,失禮是小,丟人事大。
正為難的時候卻听到對面的花壇後面站起來一個人,徐薇瞬間愣了,怎麼大家都喜歡大晚上出來躲貓貓?
這站起來的不是別人,徐薇透過燈光看到了青衣素面膚白柳眉的林璠,印象里在那晚的宴會上這個少年幾乎沒有說話,一直安靜的坐在落梅的身側,只是時不時的望一眼別人。
可這位說話的男子一直背對著徐薇,至今都沒有露出正臉,徐薇才猜不出這是哪一位。
林璠嚇的不輕,一小步一小步的朝著男子走過去,徐薇都忍不住替他捏一把汗,撞見了被人的秘密不知道會不會遭殺人滅口之災,這麼一想徐薇躲的更嚴實了。
「听多久了?」男子聲音涼涼的,如同含著一塊蹭蹭冒寒氣的冰塊,無法掩飾其中的威懾。
林璠哆哆嗦嗦的站在男子幾米之外,耷拉著腦袋低聲說︰「方榮師兄,我……只是看到你和紹謙往這邊走,並沒有听到你們說了什麼,我真的一句都沒听到。」
方榮?紹謙?
這兩個人算是那晚比較有特色的人了,紹謙濃眉大眼,典型的東方美男子,而方榮則一直嘴角含笑,不管對方說什麼他都會以禮貌相待,一個笑就就可以將對方輕易打敗,簡直就是齊國版本的褒姒。
他和紹謙這麼晚了在假山這里密會,有什麼貓膩?紹謙比較擅長詩詞歌賦,是個典型的文藝男青年,可是這位方榮,他最大的特點就是總能抓住別人說話的漏洞然後將對方說的啞口無言,實在是不可多得的談判高手或者律師。
這兩人似乎並沒有什麼直接的專業瓜葛吧?
方榮朝林璠抬腳走了兩步,附身一把捏住林璠的下巴,徐薇就看不到林璠的動作了,這位方榮身形高大,直接把瘦小的林璠整個遮擋了起來。
等畫面再一次切入林璠的時候徐薇看到他目光呆滯的望著假山,連方榮離開走沒有說一句再見,愣了足足十幾分鐘之後才雙腿哆嗦的返回了住處。
徐薇揉揉已經酸麻的沒有絲毫感覺的雙腿,一**坐在地上,「麻死我了。」
紫玉沒找到,目睹了一出啞劇,徐薇搖頭嘆息又百思不得其解,這個傅家越來越精彩了,這些門生也越來越活躍了。
林璠回到住處的時候高維正小解回來,看到一臉煞白的林璠拍拍他的肩膀問︰「怎麼了這是?見鬼了嚇成這樣?」
林璠麻木的搖搖頭,一言不發的癱坐在椅子上,雙手揪著衣服冒出一層冷汗,高維一看他這樣子覺得十分不妙,便耐心的引導著問︰「林璠,你到底遇到了什麼告訴師兄,師兄一定會幫你。」
高維比林璠大了五歲,兩人都是從江北一個小地方來的書生,投奔到傅庚年名下之後兩人關系一向親密,無話不談。高維更是把林璠當親兄弟一樣看待。
林璠抖著手抓住高維的手臂,聲音打顫語不成句的說︰「高師兄……我……我看到……方榮師兄和紹謙師兄……在……在假山……幽會……」
高維听到他這麼說不禁掩面一笑,模模他的腦袋笑道︰「傻小子,你這是說什麼胡話呢?幽會?方榮和紹謙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你可不許胡說。」
林璠揪著高維的手臂不肯松開,篤定的點點頭咽咽口水緩著氣說︰「不是我胡說,我的確看到方榮師兄和紹謙師兄兩人有……有……」
後半句林璠努力半天還是沒能說出一個字,高維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把捂住他的嘴一而再叮囑道︰「噓,林師弟,這件事你可要死死的守住,方榮和紹謙都是師父的得意弟子,師父一向偏愛方榮,若是你得罪了他以後就別想在傅家待下去了。」
林璠瞪大眼楮無聲的點點頭,嗚里嗚氣的嗯了一聲。
「睡覺吧,等睡醒了咱們就要收拾包袱離開尚書府了,方榮他們也會離開,等時間長了這件事自然會被遺忘。」
林璠躺在被窩里繼續發抖,「高師兄,要是被師父知道這件事……」
「師父若是知道了方榮和紹謙的命就保不住了,哎。」
「方榮師兄好糊涂。」
「方榮和紹謙都是正人君子,他們的才學我也十分佩服,只是人生在世都有許多事情你我無法左右,希望方榮早日悔悟吧。」
林璠無聲的點點頭,他知道傅庚年的脾氣,他是一個極度崇拜得道信仰的人,眼楮里揉不得一點點的沙子,若是被他知道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有這種事他一定會將兩人碎尸萬段。
林璠想想都能嚇得一身虛汗,過了子時都沒睡著。
徐薇盯著床簾想了又想,想不通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會讓一個平日里活潑開朗的小少年嚇得幾乎大小便失禁。
發現了方榮有逆反的舉動?
方榮和紹謙聯合偷竊了傅家的財務?
他們都是心懷大計的人,跟著傅庚年也不是一天兩天的光景,不至于為了眼前的一點小財小利就鋌而走險。
听到窗外傳來公雞打鳴徐薇才覺得眼皮沉沉的,子時將至才睡著。
方榮腳步沉重的在書房內踱了半夜,眼看著燭火將要燃盡,手中的毛筆拿起又放下,半晌後他立在書案前攤開一張宣紙。、
燭影搖曳,影影綽綽間是他額前濕涔涔一層薄汗,握緊筆桿,方榮一字一字力透紙背寫下了今生今世唯一的一首詩詞。
「斷橋子弦熟識兮,袖若懷珍更盼離。如絹如帛如裂琴,斯人已逝菡萏稀。」
這一生,他只為一個人徹夜無眠,也只為一個人執筆寫詩。
紹謙,你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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