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心魔繞血蓮
「薇薇,你到底怎麼了?從回來到現在也不說話,跟媽媽說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徐媽媽看徐薇一直不動便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走到門外,「是不是出事了?」
媽媽的聲音溫柔的在耳邊,媽媽的音容笑貌都清晰的在面前,徐薇沒有辦法不動容。
即便是再也回不去,只要可以留在媽媽身邊徐薇也願意,為了事業她已經自私過一次了,那次錯誤讓她失去了陪伴至親左右的機會,就連爸爸去世的時候她都沒能看到最後一眼。
當時她正是事業的上升期,為了一個重大的合作案她飛去美國辦理手續,那時候爸爸已經躺在醫院病重了。
她以為爸爸會等她回來,她以為事情辦完之後爸爸就好起來了。
這些她的自以為卻釀成了大錯,她永遠的失去了爸爸,再也沒有挽回的機會了。她恨自己的自私,在很長的時間內都無法安然入睡,只要閉上眼楮就會看到爸爸的身影,爸爸無聲的看著她,可是她知道那眼神的意思是惋惜。
現在看著媽媽,往事歷歷在目,如果她再一次離開,或許就是跟媽媽天人永隔再也無法團聚了,媽媽年齡越來越大,身體也不好,她是唯一的孩子。
如果她離開了,媽媽怎麼辦?
徐薇眼角的淚越涌越多,最後終于泣不成聲。
心怎麼會這麼痛,好痛。
徐媽媽看到徐薇泣不成聲,張開懷抱將她攬在自己的懷里,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念叨著︰「好孩子,是不是在外面受了委屈?要是工作太累了就辭掉工作回來吧,回到媽媽身邊來。」
徐薇只能一味的哭泣,下巴擱在媽媽的肩頭淚落成行,身體因為抽泣而顫抖著,雙手緊緊抱著媽媽,好想喊一聲「媽」,好想好想。
「薇薇,不哭,你回到媽媽身邊就是要做個快樂的孩子,媽媽知道你們在外打拼太累了,所以媽媽不想讓你再出去了,就留在媽媽身邊好嗎?」
徐薇死死揪著媽媽的衣服努力克制哭聲,可眼淚怎麼都止不住,緊緊貼著媽媽的身體,徐薇只想徹底的將眼淚宣泄出來。
知道這是一場夢,等夢醒了一切都會結束,她要離開媽媽,要回到遙遠的千年之後,要面對腥風血雨,要面對自己最不願意承擔的一切。
命運的車輪將她送到這個地方,就是為了讓她粉身碎骨嗎?
徐薇是一個不信命的人,可是如今似乎也由不得自己信不信了,這麼長的時間,這麼多的經歷,都在一聲一聲的提醒著自己那就是命運。
「薇薇,別哭了,好孩子,不哭啊,不哭。」
徐媽媽將徐薇從自己身邊分開一些,已經有些皺紋的手撫模著徐薇的臉,幫她把臉上的淚痕擦掉,「不哭,不哭。回到家,咱不哭。」
徐薇伸出手握著媽媽的手腕,徐媽媽的手貼著她的臉頰,徐薇怔怔的看著媽媽的眼楮,歲月已經在她的眼底留下了痕跡,昔日純淨的眼楮已經不再如清水一般,眼白已經有了一絲渾濁。
徐薇咬著唇,將無盡的悲痛咽下肚子。
憋在喉嚨里的話怎麼都說不出來,好像噴涌的巨浪被水閘攔腰截堵,只能在厚重的牆壁後面肆意咆哮。
「薇薇,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嗓子不舒服?媽媽給你熬一碗雪梨湯,媽媽這就去買雪梨。」
徐媽媽說著松開徐薇的手要出門,徐薇伸手攔住了媽媽,拉著她的手淚光閃爍著,眼楮死死的閉著。
顧陌白,對不起,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我放不下,我不能就這麼丟下她離開,我不能再自私了,我已經錯了一次,我不能再錯一次了!
讓我留下來好嗎?
好嗎?
許久徐薇才緩緩的睜開眼楮,徐媽媽目光有些遲疑看著女兒,兩人默默無聲的對視著。
徐薇嘴角囁嚅幾下,慢慢的開啟一線,一句媽就要從喉嚨內噴薄而出。
「嘩!嘩!」
門窗突然被一陣大風死死掩住!來勢之快竟沒有絲毫預兆!
徐薇一驚,四面看過去發現所有的窗戶都在風中被關上了。
風卷起一陣滔天颶風,周身所有的景物都在颶風中肆意飄搖起來,雙腳在地上漂浮起來,徐薇拉著媽媽的手,身體卻從地上飛了起來。
徐媽媽拽著徐薇的手大喊起來,「薇薇,這是怎麼回事?」
徐薇的身體卻不受控制的字地面上飛起來,一點一點的月兌離了地面。一點一點的與徐媽媽分開。
熟悉的場景宛如剛才在混沌之中與顧陌白分開的時候,可這一次,她卻要再一次的承受與母親的分別。
徐媽媽最終還是沒能拉住徐薇的手,奔跑著往外追隨,只能看著徐薇的身體越飛越高。徐薇在半空看著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的媽媽。
眼淚簌簌飛落。
「媽!」
終于,徐薇喊出了那一聲憋在心口的媽,可是太晚了,她听不到了。
徐薇的身體在空中飛快的旋轉著,幾乎要逆過時光逆過飛雲,撕裂的痛楚第二次從四肢百骸內傳出來。
眼前是火焰一般的紅色,洶涌而迅猛的紅色燃燒了,沸騰了!
徐薇下意識的想伸手抓住些什麼,可是身邊只有空蕩蕩的氣流,灼熱的空氣蔓延在周身,要被焚化了。
陌白!
救我!
只能在喉嚨里嘶喊的求助說不出來,咽喉被什麼死死的封住了。心急如焚的徐薇很想看看自己在什麼地方,可是這里除了顏色與來的時候那刺眼的白不同其他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
「救我!」
徐薇再一次使出渾身的力氣嘶喊出來,這一次聲音卻好像沖破了濃厚的烏雲飛了出去,只是傳播的空間太窄,片刻之後就消失不見了。
徐薇雙臂伸開懸浮在一片燃燒的火光中,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要被點燃了,痛!灼熱的痛!無助的痛!說不出道不出的痛!
水!
想喝水!
身體要被蒸發干了,血液要被吸盡了,只覺得口渴,煙燻火燎一樣的干澀,一滴水就夠了,只想要一滴水濕一濕舌尖,哪怕只有一滴水可以落在舌尖她就可以被救贖。
可是沒有,除了撕心的干裂什麼都沒有。
「陌白……救我」
一聲無力的呼喊在喉嚨里含著,憋足了力氣還是沒能喊出去。
「救我……好痛……」
徐薇聲音干澀沙啞,吐字含混不清的呢喃著救我救我,可是再怎麼努力都覺得力不從心,渾身都是痛。
「救我……」
氣若游絲的呼喊緩慢死沉的回蕩在漫無邊際的空氣之中,紅色火焰持續燃燒,沒有烈火卻熾熱難忍,好似在墜入地獄的路上,經歷著硫磺火湖的侵蝕和歷練。
這,難道是要死了嗎?
徐薇太累了,沒有力氣再堅持下去,所有的知覺都在一點一點的侵蝕之後化作無形,唯獨一個空去的軀殼留在無盡的紅色世界。
好累,好想睡一覺,好想好好的閉上眼楮歇歇。
好像就這麼一直躺下去,不要有任何的知覺,不要有任何的觸覺,不要寒冷也不要炎熱,好好的在虛空之中釋放自己的生命,把所有的精元都揮灑在無邊的黑暗里。
睡吧,睡著了就再也不會覺得疼痛,睡吧,睡著了就不會再悲傷。
紅色的混沌之中,一個縴弱的女孩虛浮在半空,青絲三千垂在身下,封緘的雙唇失去了所有的語言,緊閉的雙眸之後縴長的睫毛無聲無息的平鋪在眼瞼上。
白皙的小臉因為身體的極度疼痛而煞白,兩只小手垂落在身體兩側,無助的張開。
天地寂靜的只剩下死亡的聲音在咆哮,死亡,清晰可聞的死亡。
徐薇在半夢半醒之間做了一個夢,依舊是那個午後在花園內小憩的時候做的夢,夢里白衣如雪笑容俊逸的顧陌白溫柔的看著她,一聲聲念著她的名字。
蓮花大朵大朵的鋪滿了荷塘,粉女敕的花瓣沾染了晨露,美的璀璨,美的奪目。
徐薇伸出手就拉顧陌白的衣角,陌白,你不要走,不要走,我就要死了,讓我最後看你一眼好不好?
夢中的徐薇在哭泣,眼角的淚冰涼的滑落腮邊,伸出去的小手支開五個指頭,卻沒有抓住顧陌白的衣服,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顧陌白飛去了另外一朵蓮花上。
「傅青綰,你這麼髒怎麼還有臉踫我?」
突然,溫和如同三月春風的笑顏被冷漠取代,眼前的顧陌白一臉的冰霜萬分厭棄的看著徐薇,好像眼前站著的不是一個女子,而是一個怪物,渾身都是毒瘡冒著幽蘭色粘稠毒液的怪物。
徐薇啪嗒啪嗒掉著眼淚,伸出去的手無力的撤回來,呆呆的看著顧陌白高傲的如同天神一樣站在潔白的蓮花上面。
而她自己所站在的蓮花突然變成了黑色,花瓣慢慢的收縮,碩大的蓮花底座居然小的只有碗口那麼大,雙腳卻越來越大,踩著蓮花開始打晃。
「四爺!救我!救我!」
蓮花收縮的只剩下指甲蓋那麼大,徐薇從蓮花底座上噗通掉進了水塘里,濺起了一股水浪,徐薇在水中拼命的揮動雙手喊著救命。
然而顧陌白卻依舊含著得意而有快感的笑容睥睨水中的人,「傅青綰,你就在水里好好清洗清洗吧!等你清洗干淨了再來跟我說話!」
可是夢中的徐薇不會游泳,只能咽著水塘里的水嗆的鼻血直流,猩紅的鼻血污染了純淨透明的水,白色的衣衫被紅色的液體浸濕,污損成了斑駁的暗紅色。
徐薇又驚又怕,拼命晃著手臂,「四爺、救我、救我……」
越喊聲音越小,最後這個人埋入了無底的深潭之中,水流淹沒了她的聲音也將她的身影埋入了無底黑洞。
世界終于安靜了下來,沒有了恐懼沒有了炎熱沒有了悲傷,沒有了骯髒的記憶。
徐薇嘴角揚起一線淒慘無比的笑,滲出嘴角的一抹嫣紅的鮮血滴在潔白的衣衫上,如一朵初雪時分綻放的寒梅,迎風傲雪,開的分外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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