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普照。光睜開眼楮,定定的看著天花板三秒,揉揉微痛的額頭,「請問,你不能離開嗎?」
「你醒了。」佐為飄到光的身邊,一雙紫羅蘭色的眼眸泫然欲泣,可憐兮兮道︰「我想是的,請不要丟下我,我很乖的。」
光愣了愣,滿臉的古怪,被這句非常有歧視意義的話雷了個外焦里女敕。不要說的他好像始亂終棄好不好?勉力壓下心頭的吐槽**,光輕輕拂開撲向他的男子,有禮的退後幾步,冷然道︰「既然已死,為何還要停留在人間?」圍棋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我想繼續追尋神之一手。」幽幽的聲音透著太多悲痛,「請,幫幫我,可以嗎?」
「我想,我並沒有這個義務。」光直言拒絕,神情平淡沒有一絲波動。這個責任,他不想負擔。
「可是,只有你能看見我,我已經等了太久了,幫幫我,好不好?我沒有辦法,求您了。」佐為焦急的在原地亂轉。
「你已逝去多年,何苦執意于生前之事?為了那所謂的神之一手,你被困囿于一方天地,正所謂人死緣斷,紅塵兩散,為何連這麼淺顯的道理也不懂。」光淡淡的說著,神情不悲不喜,仿佛只是照著書上念誦一般。
「我懂,可是,心願未了,終難成佛。」佐為幽幽的嘆息。
「那麼,可願我請人為你超度。」光漠然提議。
「不,我不,沒有完成神之一手,我不要歸去。」他為了神之一手,在黑暗中等待了那麼久,那麼久……而且,虎次郎……不能放棄。
「成與不成又有何區別?」光的聲音仍是淡淡的,臉上的表情卻越顯無奈,「奈何橋過,前世今生,皆以歸入塵土。」
「我知道很強人所難,但只要讓我待在這里,我不會吵你的,真的,如果你什麼時候有興趣了,能陪我下一盤棋,我已心滿意足。」看著眼前的憂郁美人,光內心的罪惡感刷拉拉的往上漲,但是,讓他搞不懂的是,為何如此不死心?
麻煩,真是麻煩,沒想到棋魂里的佐為是如此麻煩之人,叨叨絮絮的在他耳畔說了一個晚上,搞得他耳朵都長繭了,比他那個笨蛋妹妹更麻煩。
光嘆了口氣,半響,終于妥協道︰「好吧,你可以待在這里,但是,能否成就神之一手,就只有天知道了。」他又不是進藤光,誰知道他能不能幫他完成心願啊。
今早的餐桌上,氣氛很是詭異。
美津子低著頭,眼角時不時的瞥一眼光,然後使勁扒三口飯,再瞥一眼光,再使勁扒三口飯,如此反復,周而復始。反倒是光一臉的坦然,安靜的吃著自己的早餐。
「怎麼了,氣氛好像有些……」佐為默默的飄到光邊上,抱著雙臂,神情滿是疑惑。他真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這位光母的神色,總之,一句話,事出反常,必有妖。
沒事,你可要吃點。光抬眼看向左邊,依舊淡定如常。佐為輕輕的搖搖頭,表示不用。
美津子手中的動作頓了一下,掃過光身旁的空氣,神情是無比的緊張興奮,「那個誰,在這里?」
光愣了愣,高深莫測的看向美津子,說道︰「媽媽,你指的是誰?」
「額……啊哈哈,沒誰,沒誰。」美津子擺擺手,放下碗,板著臉道︰「小光,陪媽媽去看看恭彌,把藥帶上,順便把繃帶換一下。」
「恩。」光又咽了幾口,便擱筷停食。美津子站起身,開始收拾殘局,期間,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幾句,基本都是美津子興致勃勃的詢問,光淡淡的回答。
收拾完後已經上午九點了,屋外的陽光越見濃烈,窗沿上的風鈴隨風輕響,兩人相伴走進客房,床上的病人刷的一下,睜開了眼楮,冷冷的鳳眼犀利的盯著他。
「媽媽,我去沖藥。」光轉身走向小桌子,將藥倒進帶來的杯中,又沖上溫度適中的開水,走到床邊,等到美津子媽媽換好繃帶後,才開口道︰「吃藥吧。」
雲雀面無表情緊盯著眼前這個算是半個救命恩人的孩童手中的杯子,眼楮了呈現出了淺淺的警惕。
光瞧著雲雀那嚴陣以待的模樣,心下不由無奈,上前道︰「藥不苦,不用怕,冷了就不好了。」這種枇杷膏沖劑能苦到哪里去……
美津子的後腦勺滴下一滴巨型冷汗,小光,你真強大。
他才不怕呢,只是……一口氣將杯中的藥喝完,雲雀拉攏著眼簾,似睡非睡的靠在床頭……顏色,好難看。
「躺下來睡,這樣子對身體不好。」光皺皺眉道。不知道為什麼,有那麼一刻,光覺得屋內的兩人被他剛才的話囧到了,雖然他自認為他並沒有說什麼特別引人發笑的話。難道這就是三維和二維的區別?
雲雀睜開眼,眼瞳里的色彩沉了很多,嘴一抿,頭一扭,感覺就像是在對他說︰‘你管我啊’。
「呵呵,好了好了,小光,我們出去吧,讓恭彌好好休息。」美津子的眼中閃過的奇特光芒,在光與雲雀中來回打量著,詭異的一笑,道︰「大家以後要好好相處哦。」
光默默的看著美津子半晌,啟唇道︰「媽媽,你的眼神,很奇怪。」
看著兒子清淡通透的眼神,美津子心虛的往後退了幾步,抹抹額頭的冷汗,低著腦袋,眼神亂飄,否認道︰「沒有啊,怎麼奇怪了,很正常啊。」為什麼她覺得她的兒子一點也不像個小孩子呢。想到這里,美津子打了個激靈,抬起頭,眼楮一眯,不會吧……
「你……小光,不會……」美津子神情略顯激動,看向光的眼神有些高深莫測,內心默默猜測道︰難道…這只…也是換了個芯子的?
「媽媽,你想說什麼?」光盯著滿臉欣喜震驚詫異希翼之色的美津子,心里為她添上一筆,活了兩輩子,還不會隱藏情緒,真是失敗。
賭了!就算事後小光會懷疑,她也要賭一下。美津子內心喊著天靈靈地靈靈,一定要是溫柔可愛有遠大‘志向’的同鄉,千萬別是什麼看破紅塵一心只想出家的同鄉啊。
「天王蓋地虎。」美津子精神奕奕的開口。
「……」光緊繃著臉,沉默不語。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
「……」嘴角一抽,光繼續沉默。美津子媽媽,你到底有多幼稚?
「芝麻開門。」眉蹙,面黑。
「……」這是已經完全無語的某只。
「2012世界末日。」瞪眼,即將暴起。
「……那是亂編的。」淡定不能,出口打斷某人越來越幼稚的接頭暗號。
「噗——」美津子吐血三升……
書房里,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中……當然,就事實而言,其實是美津子氣鼓鼓的瞪著光,而光從頭到尾一直悶聲不吭,一雙琥珀色的眼楮看不出半點心思。
好半響,美津子終于抵擋不住,揉揉酸痛的眼楮,開口道︰「沒想到我還能見到同鄉,小光,不對,請問你以前叫什麼啊?」
「人死緣斷,今生我只叫進藤光,是進藤美津子的兒子。」光淡淡而言。
「是啊,人死緣斷,前世之名,又何苦執著。」美津子也很感慨,「哈哈,那小光以前是做什麼的啊,說來听听吧,我以前是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突然來了這里,真是嚇了一跳呢。」
「管人,練劍。」看漫畫。
「……?」美津子滿臉黑線的望過來,「小光以前是劍術大師?」
「不算,兼職而已。我主要的工作還是管人。」
「額……就算是兼職,那也是劍師啊,真威風,不過,嘻嘻……」美津子笑得賊兮兮的,「不管你前世是做什麼的,但是你現在是我的兒子,所以,要乖乖地听媽媽的話——對了,以前學過圍棋嗎?」
光在內心嘆了口氣,道︰「學過一點,不精。」
「小光,成為本因坊吧。」想都沒想,美津子月兌口而出,然而,她隨即就變了臉。一般穿越者都很不喜歡別人左右他的思想,不過,他家兒子貌似有點淡漠,她的美夢不知道還能不能成功。
「為何?」他只想做一個既賢德又仁和之人——簡稱閑人。
「因為這是進藤光的命運,既然佔了身體,那麼必須要完成這具身體的命運,這是法則。」她當時也想反抗,可是,最後的最後,命運轉了一個彎,她還是嫁給了正夫,雖然她本就很愛正夫,但是,當時正夫的名字並不叫進藤正夫。
「……法則嗎?」如果他不同意,會怎麼樣呢?被法則排除在外,還是……這其實是美津子媽媽在瞎掰。不對,看她最後一句的神情,不像是在瞎掰,那麼,是確有其事,恩,情報不全,暫時不能分析。
「小光……」看光面上仍舊冷冷淡淡的,美津子心中忐忑不安,小光不會是想要反抗吧,「小光,圍棋的世界,安寧平和,大家只為圍棋而聚,會很適合你的。」光身上的那種淡泊平靜的氣質,真的很適合圍棋的世界。不為名聲,不為權力,不為地位,再說,就算不喜歡圍棋這項運動,不是還有佐為嘛,讓他下就行了。
「阿光,下吧,我想下棋,圍棋很有意思的,不僅練腦,而且棋士都很可愛的。」站在光身後的佐為適時的插嘴道。
光看了美津子一陣,又看了佐為一陣,最終點了點頭,反正也無聊,實在不行,就讓佐為下就好了。
看到光點頭答應,佐為開始在房里快速的轉圈,眼光清亮,嘴里念叨著;又可以下棋了,怎麼辦好緊張啊……又可以下棋了,怎麼辦好緊張啊……又可以下棋了,怎麼辦好緊張啊……
「還有那個孩子,也請小光多多關照了。」看著對面正優雅的品茶的兒子,美津子的唇邊勾起了難測的笑意。
「為何?」放下茶杯,光抬頭看向美津子,沒由來地打個寒顫,「這也屬于法則的一部分?」
「啊,是的。」美津子眼珠子亂轉,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家兒子。
「媽媽,你在心虛。」光看著美津子臉上詭異的笑容,不著痕跡的抖抖雞皮疙瘩,淡淡的說道。
「哈哈,哪有啊?」眼楮不要這麼尖好不好啊。
「媽媽是,腐女?」希望不要被他猜中……
「噗,小光知道?」美津子說這話的時候有點寒顫,同時為他家兒子直白的言語再次吐血。
「……恩。」他老妹就是,天天在家念道,為什麼她不是男的。
「啊哈哈,媽媽,咳,只能算是半個吧,不是資深的。」美津子趕緊安慰,「小光,放心吧,媽媽不會把你賣出去的,真的。」然後附贈一個信我者得永生的笑容。
以後還是遠離美津子媽媽吧,光默然。不過,他這輩子是男的了,該怎麼辦呢?總不可能找個女孩子結婚吧,他上輩子可是女的啊……但是,找個男孩子……恩,如果是他的話,也不錯。啊啊,退散退散,漫畫和現世還是有區別的啊。
「小光,小光,你怎麼了?」美津子納悶的望著他家兒子僵硬慘白的臉色,這是怎麼了?不會以前被腐女摧殘過吧,想到這里,美津子的腦海里開始天馬行空地編織起悲慘絕倫的yy大劇,看著光的眼神越來越憐憫。
這是什麼表情啊,好像他快死了一樣。光抽抽嘴角,無奈道︰「我會照顧雲雀的。」如果光知道因為這句話而把自己賣了的話,相信他絕對……
——還是會答應的。
夕陽西下,正是晚餐時分,光端著魚片粥來到客房。雲雀安靜的躺在床上,正雙眼無神的瞪著天花板。
光走上前,對他說道︰「該吃晚飯了。」話音剛落,就見雲雀突然抽搐了一下,像是要爬起來但是很快又跌回床上。
「怎麼了?」三步並作兩步,光飛速放下魚片粥,雙手扶住他,「很痛嗎?沒事吧?」
雲雀冷哼一聲,不著痕跡的模模肚皮,然後死瞪光身後的…飯菜。
看到雲雀的眼神,光恍然大悟,「你餓了啊,抱歉,我喂你吧。」
「我自己吃。」雲雀惱羞成怒,臉頰兩邊奇跡般的浮起兩片紅暈。
「不是沒力氣嗎?沒關系的,不用客氣。」光輕輕一笑,扶起雲雀,在他背後墊上厚厚的枕頭。
「不要。」雲雀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光的提議,喘著氣,推開光的雙手,「我自己,能吃。」
光皺眉,看著雲雀起伏的胸膛以及手臂上被血跡濕潤的繃帶,轉身取出抽屜里的醫藥箱,見他似乎還想要說什麼,當機立斷的喝道︰「不準動。」該死的,傷口又裂開了。
雲雀像是沒感覺一般,看也不看自己身上裂開的傷口,倔強的說道︰「我要自己吃。」
「好好,自己吃。」光徹底沒轍,這孩子怎麼這麼任性。重重的抓起繃帶,幫他重新包扎,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飯菜香氣和淡淡的血腥味。處理完後,他端起碗,將勺子遞給雲雀,不容置疑道︰「我幫你拿著,不準再拒絕。不然,就由我喂你吃。」
雲雀沉默了一會兒,嘴邊飄了一個‘好’字。
吃完飯後,光收拾好碗筷,坐在床邊,看著雲雀沉沉地睡去,緊繃著的臉因為放松而變得很是柔和,伸出手,輕輕地將手擱在他的額頭上,頃刻間,剛才還閉著眼楮熟睡的人立刻睜開了雙眼,渾身僵硬,可在下一秒又放松了下來。
光不由愣了愣,疑惑的瞥了雲雀一眼,「燒退了,再過幾天,就能下床了,睡吧,我先出去了。」說完就拿著碗筷走了出去。
至此,藤原光的心,算是真真正正的進入了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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