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流飛逝,罡風撲面,一路疾行的慳臾忽的停了下來,若是用現代理論來計算的話,就相當于一輛開到一百八十邁的汽車在瞬間靜止,別說是人了,就是鋼鐵都難以承受這瞬間的力量而變形,若是人的話,豈不是要變成一攤骨粉?偏偏慳臾就做到了。
「鸞來,你能找到他?」
慳臾取下背後瑤琴看著如玉琴身,卻像是對著一個人說話一般,好不怪異。
琴弦無端自顫,琴音如人低語,半晌方止。慳臾側耳傾听神色認真,連連點首。
「好,那你來帶路。我助你化形
慳臾說罷抬手,手掌之上青光蒙蒙。便是反手一掌拍在琴身之上,清悅鳥鳴響徹天際,一只形似鳳凰版的鸞鳥破琴而出,其翼伸展青如曉天,目若春水,卻是一只貨真價實的青鸞神鳥。
琴身之上青光閃動又黯淡,如此反復數次方才平靜下來。青鸞的身形也凝視若活物,長頸伸展,清越之音四方傳播,只見地面之上草木生長歡騰,百花綻放,一派春日景象。不愧春日使者之名。
慳臾也不多說,直接落在青鸞背上。青鸞引頸長鳴,登時振翅高飛而去,迅如電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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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國都城外
新墳之前荒草新,一身素衣的女子跪坐在地,風吹過卷起紙錢枯枝,風聲嗚嗚猶如嗚咽低泣。
慳臾到達之前便覺心中不安,青鸞停于此處時便知今日又是錯過,心中雖是黯然,卻也沒有了往昔的徹骨疼痛。
慳臾走到女子身後,默然靜立雙手輕招,虛空中一縷縷淺白光絲便被收入掌中,最終凝成一團嬰兒拳頭大的光團。慳臾不禁暗暗嘆息,度魂之術本就凶險非常,每一次度魂都會有神思剝落,時日越久,魂魄便越發斑駁,往昔記憶也會隨之模糊不全。如今被九天玄女擊傷,根基不穩,魂魄幾乎崩碎,二魂三魄的魂魄之力竟然剝落如此之多。
想到再過些年歲,只怕他再站到對方面前卻也是見面不相識,心中不禁一陣郁卒,這一聲嘆息便驚到了那素衣女子。
女子面若芙蓉,雖是梨花帶雨,可一雙眸子卻也是清亮有神的,令人一見便心生好感,只覺這女子定是如水一般純的。
女子見到眼前的男子也是忍不住驚嘆,天下間竟還有這般人兒。雖是少年面容眉宇間卻透著堅毅,一雙金瞳看似冷漠卻是蘊著水一樣的柔,骨子里是個極包容溫柔的人。不論外貌氣質都是一等一的高華自蘊,不像個凡間人物。更何況她本也是走過江湖的,一般人難能進到身後三步不被發覺的,只此一點女子便知道這少年也似的人物並無惡意。
「公子可是為夫君而來?」
想來這樣的人也只會為了自家夫君這同樣神仙似的人走上這一遭吧?女子站起身子輕巧的行了個禮,倒也有幾分江湖女子的大方灑月兌,慳臾悵然的臉上便多了些柔和。
「嫂子不必多禮,我來此只是為了拜見東方兄罷了。先前在昆侖山上听說東方兄與嫂子遇了難,便是急忙的找了過來,哪想到還是未能趕得上……」
慳臾一番話語惆悵萬千,其中遺恨之情沒有絲毫作假,女子心中便信了八分。但心中仔細算來,卻忍不住驚得倒吸一口涼氣,從昆侖西域一日間趕往此處,其間山高水遠人力怎能做得到?!
「嫂子倒是蕙質蘭心,我確實不是凡人。我與東方兄乃是多世至交,本是听聞他成家立室想來祝賀一番,哪想竟出了等事情。出手那人我已處理了,不知嫂子有何打算?」
慳臾一番細細解釋,更是喚下青鸞琴靈作證,女子有夫君大能在前,倒也沒了多少吃驚。只是抹去淚痕勉強一笑,雖有些淒婉,卻也能看出原本的艷麗。
「公子莫要喚我嫂子,我與夫君不過結親數月,還未曾回門。夫君素有舊疾,本是打算上瓊華求仙長指點,將病養好在回家中將剩下的禮數細細打點好的。哪想竟是如此……公子若不嫌棄便喚我一聲吟風就是
女子將被風吹落的鬢發攏至耳後,心境也是漸漸平穩下來,面上多了幾分血色。
「夫君是人間少有的神仙人物,待我也是極好的。不怕公子見笑,我如今仍是完璧,但也願意為夫君守孝,今生只怕是再難見到如夫君一般的人了。今後……夫君曾言天下之大奇詭萬千,山川壯闊,若能當真腳踏實地走遍也是一樁心願。我也是有些武藝傍身的,待我向家中交代了事宜後,我便去領略一下山河之美
吟風說得輕巧,慳臾又如何听不出她發自內心的堅定?想來也是,太子長琴在一干神仙中也是獨一份的幽雅淡泊,更何況人間女子?如此死心塌地,長琴倒是選了一個好姑娘……慳臾看著吟風不免有些惋惜,卻也是十分敬重的。
「吟風嫂子你是一個好姑娘,如此一生芳華盡付東流未免可惜了
「公子憐我,我自是感激的。但我這一輩子,心中卻是再難裝下另一個人了,還望公子見諒
「罷了,嫂子這麼說倒是折殺我了。既然嫂子心意已決,我也不便多言
慳臾苦笑一聲,腳下用力一跺,便見一青團似的怪物貓踩尾巴一樣從草木間跳出來,迅速幻化成一個人形湊了過來。
「原來是龍神大人那山精倒也是有幾分眼力的,龍神慳臾的名字在人間散仙妖靈中也是頗為響亮,慳臾身上的龍氣也未掩飾,這山精也就一眼看了出來。
「認識我?那便好說了。找個知事的把她護好了,若是有人與她為難便給我好好收拾著。護其一世便可,這是我的信物有事便用它慳臾扔過兩個玉牌,一青一紅。「紅的是賞你的,可化妖氣,好生修行以你資質百年列入仙班不是難事
「喏,喏
山精滿面紅光,笑得很有些猥、瑣的味道。
吟風看著卻笑不出來,能令這等精怪如此諂媚阿諛的又豈是尋常人物?當下俯首一禮。
「多謝公子
「不必謝我,是我虧欠于他的。這些不過是微末小節,哪里償還的清?嫂子不必有負擔慳臾拂袖笑笑,轉身低頭看著一抔黃土塋冢,悵然若失。
吟風見慳臾不再多言,也是欠身施禮,看著墳冢心頭一酸,眼淚又止不住的落下來。強自忍住,對慳臾道。
「不論如何,我受公子照拂,便是欠了一份恩情。日後若還能見到公子,必定清茶以待
說完,便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意,掩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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慳臾漸漸听不到腳步聲,低嘆一聲便是坐了下來,背上瑤琴落在手中端于膝上。慳臾望著簡陋的墓碑,胸中一時心緒萬千。
「長琴,我欠了你的,何時才能還呢?我怕,等我找到你的那天什麼都無法挽回了……司命她,已經有千年不敢與我相見了。她以為我不知道,她心中愧疚便想幫我求得重塑魂魄之法。我不怪她的,她總是想為我好……只是她用錯了方法
慳臾仰面,兩道晶瑩緩緩滑落。
「我見過師曠的轉世,他還是那般衷于琴,只是再也不如當初一般超然了。這一曲‘浮生’當初你們逼著我一遍又一遍的練,如今我已經能彈得流暢,可你卻听不到了……」
十指彈撥,悠然琴聲帶著思念,聞者無不心生悵然之感,卻是琴藝已然爐火純青。
「慳臾,你怎在此?」
凜然魔氣攪亂了方圓數里之內的平靜悠然,慳臾緩緩收音,對著墳冢的臉不曾轉首。對方的氣息已經足以表明身份。
「重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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