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宅
飯桌上擺滿了饕餮美食,若是前幾日,定然是一番你爭我奪,飯桌如戰場瞬間橫掃一空的。可今日餐桌之上卻是一片詭異,化不開的凝重氣氛。
「咳,天青啊
沒人理會他,楚隨風覺得有點尷尬。但在這樣的氣氛下吃飯,他擔心胃穿孔……
掃視一周,純涵因為身為孕婦需要人照顧,夫妻兩人都是單獨開的小灶,並沒有出現在飯桌之上。新添的一名食客名叫李寒空,野小子一個。嗯,沒錯,就是被天青天菁禍害的的那個倒霉的未來大盜,此刻也是沉默的咬著筷子。慳臾長琴二人依舊是坐在一起無視周圍。
楚隨風嘆了口氣,這麼一圈下來,能開口的竟然只有自己了麼?天菁?那是妹子,不能使喚的。在這一點上,他倒是真不愧是慳臾的徒弟,在對待妹子的事情上都是極有君子風度的。
「……天菁妹妹,你們今天到底去了哪里?」楚隨風又連喚了幾聲,見天青還是一副神游物外的表情只好敗退,轉而詢問也是在低頭沉思的天菁。
「啊?」天菁抬頭茫然的應道。「沒去哪里啊,只是去了一趟凌家
「那天青怎麼好像失了魂似的?」楚隨風挑挑下巴,示意天菁去看天青。天菁順著楚隨風看過去,就看到天青時而傻笑時而失落的,神情變換十分詭異。
「就是被花仙勾了魂唄~」天菁支著下巴沒好氣的道。
楚隨風模模下巴,笑的恍然。「凌霄花仙?」
「然也天菁搖頭晃腦的悠然道。「哥哥一見鐘情,只覺人家人比花嬌,更勝滿園凌霄艷色。走勢仍是依依不舍呢
「……噗……噗哈哈哈哈哈!!!啊喲!哈哈哈……」楚隨風忍住,忍住,還是沒能忍住的大笑狂笑得意地笑!以至于從椅子上滾了下去,倒在地上仍是捶地大笑不止。「凌家小子人比花嬌……天青臭小子你也有今天阿哈哈哈哈!!!——」
「凌霄?」
天青被關鍵字眼叫回了魂,看到楚隨風倒在地上看著自己笑得淚花都出來了,這才明白自己被人當作笑料了。只可惜他也沒那個心思理會他,想起自己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戀情,頓時又消沉下去長吁短嘆起來。
「哎呀,哥哥,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只戀這一根?天下美人如雲,憑哥哥你的本事和姿色還怕找不到一個情投意合的?」雖然你是注定要在這一棵樹上吊死的……天菁一邊拍著天青後背一邊翻著白眼月復誹。
「咳咳咳咳……」
險些被飯粒嗆死的李寒空再次確定了要早早離去的心思,再這麼呆下去,他早晚有一天會很不體面地死于各種離奇死法,諸如被飯粒噎死,被水嗆死,被雷劈死,被人囧死……他可是要立志成為天下最有名大盜的有志向的男人!怎麼可以這麼可笑的死在這個沒一個人正常的魔窟里?!
抬頭看了一眼扮廢人扮得有滋有味,享受著長琴伺候的慳臾……得,這也是個不正常的。
「天菁,怎麼說話呢?」慳臾听得有些不是滋味,什麼叫‘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只戀這一根’?這不是讓天青去喜歡男人嗎?開什麼玩笑!他還等著抱佷子的,要是直接在這斷了根,他還能指望誰去?反正他對天菁是沒什麼指望的。
「呃……」天菁吐吐舌頭做個鬼臉,低頭乖乖吃飯去了。
「隨風,食不言。你看看你的樣子,哪還有一點對得起你身份的?」
在慳臾的冷眼下,楚隨風揉揉肚子哼笑兩聲終于是平下心來,拍拍衣物坐回到了座位上。
「天青,去外面繞院子跑三十圈冷靜下腦子
「哦……」天青神游似的放下筷子,走了出去。
慳臾見他們這些個樣子,頓時也沒了吃飯的心情。
「你們先吃吧,我先下去了模模李寒空的頭。「你且在這里小住兩日吧。天青天菁難得有個同齡的朋友,有什麼需求不必客氣
「……多謝
李寒空望著慳臾的臉,他有多久沒有被人這麼溫柔地對待了?好像自從老頭子死了之後,他就一直是一個人靠偷東西度日。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低下頭,他不想讓人看見他丟人的樣子。
慳臾拍拍他的肩膀,能一個人活下來的孤兒都是堅強的令人心疼。想李寒空這樣的,都是人精,誰對他們好,誰對他們不好,他們都看得分明。若是天青天菁真的是心懷不軌李寒空哪會跟著回來,早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慳臾不是什麼善心大發的人,但既然有了交集,那幫上一幫也是沒差的。
「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你們繼續
「師傅最近似乎越發容易累了
楚隨風狀似不經意的道,有些憂心。他記憶里的慳臾總是一往無前的,就像是繃緊的弦,不曾有半刻松懈。但是他這次在遇到師父,卻發現師父神情里透出一種疲態……就像是要面對死亡的老者一樣,這讓他很難過。可惜,解鈴還需系鈴人,他不是那個可以開解師父的人,只能緘口不言。
說者無意,听者有心。長琴握著竹篤的手指聞言僵化,表情略顯不自然。
「長琴哥哥,你若是擔心決來。反正現在已經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我們眼楮又沒瞎,早就看出來了天菁咽下飯菜,擦了擦嘴笑嘻嘻的看著有些羞澀的長琴。
「……莫要胡言
長琴面上沒有一絲怒意,反倒是有些惆悵失落。是啊,所有人都看出來了,可他最希望能明白的那個人卻怎麼也不懂,甚至,他還想在一切了解之後遠遠的離開……
「我可不是胡言哦。長琴哥哥沒听過‘當局者迷’這句話麼?」天菁見到長琴有些恍然的表情,眯眼笑,「長琴哥哥可是覺得大哥對你是愧疚居多,這才尋了你這麼多年,一心一意的想要治好你?」
長琴頷首,這正是他心結所在。
天菁卻不贊同的搖首。「依我看,大哥恐怕早就不是那樣的心思了。也許一開始是對牽連到你的事情感到愧疚,可現在……嘖嘖,我可沒見過大哥會對人這麼依戀,對人撒嬌呢∼」
長琴本也不是想不通透的,經天菁的一番話點醒,也是明白了該如何去做。
「我明白了……只是天菁你怎麼,這麼久的事情,慳臾想必也不曾對你們提過的吧?」鳳眼眯起,一道莫測的光閃過。
天菁心中一凜,不過她早就準備好了說辭。「長琴哥哥可是忘了我的記憶不止這些呢∼若我前世只是一介平凡人,又怎麼能輪到這般機遇?依我看,長琴哥哥不如想想該怎麼開這個口吧。大哥的性子外柔內剛,溫水煮青蛙,這水溫已經很好了,該是加溫的時候了
「天菁的意思倒是與我不謀而合。真是多謝長琴恍然一笑,終究還是信了八分的。
「長琴哥哥不必言謝,只消將那越行之術教與我便足夠了
那個可以輕松往來人間各處,甚至連異界也可以去得的,不必再望山跑死馬的越行之術,在上次見過慳臾使出之後她就垂涎已久了。如今能有機會學到手,天菁哪會輕易放過?
長琴嘴角輕揚,撥開雲霧心情頗佳的長琴也不在意天菁的小小算計。
「天菁這算什麼要求,就算你不說,我本也是打算過些時日就交予你們的。我不懂御劍之法,也唯有這個法術還算是方便出行的。不過,既然你提了,那就交給你了
天菁撇撇嘴,現在的長琴雖然人還純善,但這心思已經有些黑了。這一番話下來,要是換她那個傻哥哥來听,只怕是會覺得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一面反省自己,一面覺得長琴是個大大的好人吧?
但嘴上還是甜甜的感激道,「是天菁不懂事了,多謝長琴哥哥了
長琴笑笑轉身離去,天菁則是得意的笑,笑的一室陰風陣陣,李寒空楚隨風俱是打個寒噤,這兩人太黑了,居然就這麼把慳臾給買賣了?!連連告誡自己,日後可萬萬不能得罪這兩人,不然說不定哪天就被這二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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慳臾躺在榻上,心中萬般思緒糾纏不休。不知是什麼原因,他總是覺得長琴待他似乎與往昔有了些不同。時不時對他動手動腳,偷吻,做些令人誤會的曖昧舉止……
他覺得其實自己是被天司命坑了。除卻他剛來這個世界時誤入太古世界初開,見證五行演化,清濁分離。他也不過是一抹幽魂,慳臾應當是這個世界里一個頗為重要的人物,又怎會如此輕易的被他俯身奪舍?一睜眼又恰巧見到天司命在眼前?恐怕他就像是天菁一般移魂于此,不過是少了些步驟,又沒有不死之身罷了。
但他的經歷如果用游戲來評價的話,總結起來就是血淋淋的‘搞|基’二字。沒出榣山新手村就遇到主線人物太子長琴,還和一應天神勾搭成奸,然後太子長琴因為自己被剔除仙骨剝奪仙籍,打入凡間。主線變成了尋找昔日舊友,一路之上坎坷艱難打怪刷級,其中艱辛不足為外人道。終于找到太子長琴原本以為到此皆大歡喜,誰知又因為各種原因(靈魂方面)導致兩人不得不長期膩在一處,你儂我儂基情滿滿……
——尼瑪這里面要是沒有天司命的影子他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最可怕的不是主線從此走上搞基的不歸路,而是他在上面越走越偏還絲毫不覺別扭,走的理所應當!還有什麼比這更可怕的嗎?!摔!
慳臾滿心悲憤的掩面淚流,听到外面走進的腳步聲立刻被子拉高,裝作一副熟睡的模樣。長琴走到床邊,在邊沿坐下,溫暖的手指輕輕梳過他散開的發間,視線帶著一絲情深的灼意。
慳臾只覺得像是被扔進熱水中熬——這段日子以來,每日他都是在長琴睡熟之後才安心睡下。他雖然是遲鈍了些,但還不至于感受不到長琴的異狀,這世上,最了解他們的,只有彼此了吧?
「……」頭上長琴的嘆息悠長而無奈,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的輕聲說著,好似夢囈。
「度魂轉生,經歷幾世江湖情仇,也曾有陽春白雪琴瑟和鳴,也曾形單影孤不見昔人。紅塵難卜終究殊途……這一路行來,我走過幾世荒蕪,人視我如異類,我一身無辜卻無人憐。悲無人訴,歡無人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日子是我作為太子長琴時無法想象,也從未想象過的。滿身傷痛深陷泥濘不曾有人伸出援手,我也曾怨過恨過,甚至想過……」
長琴停頓了一下,開口。「為什麼落到這般田地的人不是你……」
慳臾心中一痛,但又不敢就此打斷,只能繼續閉眼裝睡,也就沒有察覺長琴說這話時臉上卻是掛著算計的笑。
「可我還是恨不了你,這一切本就是我心甘情願為你受的……我想起你以前的樣子便怎麼也狠不下心讓你來承受這些。再遇之後,我得知你一直在尋我,我在人間輾轉多少年,你便尋了多少年……慳臾你可知道,我那時竟然心中再無半點怨恨
長琴自嘲的笑笑,閉眼平復涌起的心緒,繼續。
「也許,對我而言,應了這一生的坎坷劫難,只要有一生一世的幸福,就如現在一般的平安喜樂,就已經足夠了吧?慳臾,我只願現在的日子能長長久久的過下去,哪怕尋不回那命魂四魄也無所謂。只求你,不要離開……」
慳臾再也無法裝作無動于衷,他張開眼苦笑。
「那日里的醉酒之言,你竟一直記在心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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