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我們也沒耽擱,直接就聯系到了狗肉館的老板娘。等老板娘過來的時間里,我在狗肉館門前簡單看了一下,店面不是特別大,兩層樓,裝修得還可以,只是看起來已經歇業有一段時間了,從外面看來整個宅子很沒有生氣。秦一恆也是前後轉了一圈,倒也沒發現什麼。估模著老板娘還得一會兒才能過來,我們就在這家店周邊打听了一下,這一打听不要緊,還真就讓我們問出來了不少事情。
據周邊飯館的老板講,這個門市早前就是一個家常菜館,因為幾年前老板死了,就轉讓給了狗肉館這家人。在城市改造之前,他們這一片門市前面是有一條河的,後來被填成了馬路。其實,說是河,水深也就不過半米。有天晚上家常菜館的老板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居然淹死在了這條河里,尸體還是第二天才被人發現的。本來家常菜館就不大,這老板其實也就是大廚。這下,老板死了,飯店基本上也就維持不下去了。老板的遺孀就把店賣給了開狗肉館的這對夫婦,據說當時的價格也很低,周邊的人還議論賣這麼低,恐怕是房子有了什麼問題。可是狗肉館一開幾年,也沒听說再有怪事發生,而且他們家的生意還不錯。久而久之,要不是這次又死了人,這事都已經被人們淡忘了。
按照周邊人所說,恐怕這個宅子還真是個凶宅。秦一恆倒是沒表態,只是說等老板娘來了,讓我盡量旁敲側擊問一下這個老板是怎麼死的。等了半個小時左右,那個老板娘才趕來。人看起來還挺年輕,穿著打扮也挺得體,只是話不多,徑直拿鑰匙開了門,簡單把屋的面積、價格說了一下,就不再吭聲了。
坦白說,進了這個宅子,我著實吃了一驚,因為里面已經不能用陳舊來形容了,簡直就是破敗不堪,餐桌餐椅東倒西歪不說,還都很不完整,看樣子倒像是早前被砸了場子似的。我見秦一恆的表情也是在犯嘀咕,就隨口問了一句老板娘,這是怎麼回事?老板娘的回答更讓人吃驚,她說,這些都是她找人砸的。♀
自己找人砸的?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我見老板娘的精神狀態挺好的,不像是有暴力傾向啊。我就看向秦一恆,他卻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轉過頭問了一句老板娘,那你現在還做夢嗎?這句話問得讓我更犯糊涂了,結果老板娘卻好像是听懂了,沖著我們搖了兩下頭,表情看起來很委屈。秦一恆沒有繼續開腔,而是樓上樓下轉了一圈。
剛開始我還在下面跟老板娘套詞,一是因為秦一恆之前交代過我;二來我也想看看能不能趁機砍砍價。無奈老板娘卻並不怎麼搭話,我問了兩句也覺得自討沒趣,干脆就閉了嘴。秦一恆在樓上轉了好一會兒才下來沖我使眼色,我看他表情倒是挺輕松的,心里也跟著開始竊喜,這次還真是沒白來,畢竟已經好久沒開張了,我就挺興奮。誰知他卻小聲跟我嘀咕,告訴我這個宅子不太好辦,說完,就用眼神示意我看那些倒了一地的桌椅,問我,知道為什麼老板娘會砸自己的場子嗎?
這我哪兒能知道啊,我叫他不要賣關子,有什麼事情直接說。秦一恆嘆了一口氣說,因為這個飯店是日夜兼開的,這日夜兼開可不是現在所謂的24小時營業,簡單點說,就是白天做人的生意,晚上做鬼的生意。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倒沒壓著嗓子,顯然是有意說給那個老板娘听的。
這句話說完,我們倆的目光一致投向了老板娘。果然,老板娘的臉色一變,眼眶居然還有些紅。
秦一恆見狀,就道,你也甭有顧慮,現在你應該清楚我們倆也算是明白人,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如果好辦,宅子我們倆照買。他的語氣很誠懇,我見老板娘的表情顯然也是被說動了,愣了幾秒後,她才把他們店的事情告訴我們。
老板娘的表達能力並不是很好,事情說得斷斷續續的,不過,大體的意思我倒是听明白了。他們兩口子接手這個店之前,這個店就已經是所謂的日夜兼開了,白天照常是飯店,等到入了午夜,關了店門,老板就在門上倒掛一個空碗,這就算是開始「營業」了。不過,這做鬼的生意並不是像飯店一樣準備飯菜,而是在每一桌上都點好貢香,擺好「五燴」。一根貢香燒完,就換一桌五燴上去,一直到寅時,也就是凌晨三點,老板再把門上倒掛的空碗拿下來,掛上一個小掃把,這就表示打烊送客了。表面看起來,日夜兼開並不能帶來實際收益,但當時老板也是迫不得已,因為生意剛開張的時候並不景氣,也不知道之前的老板听了誰的指點,說如此做就可以打開財路。沒想到老板試過後,生意果然逐漸好了起來,店也就這麼日夜兼開地開了下來。可是沒過太久,老板就淹死在河里一命嗚呼了。他的家人也一早就知道後半夜還會特別營業的事情,心里難免會有聯想,覺得老板的死跟這個有必然的聯系,所以也就不敢高價轉租,生怕再因此引出什麼禍端。而後繼的狗肉館老板有一套祖傳的做狗肉的配方,當時一心想要開店,無奈本錢不多,听說這里的店面便宜,也是聞風而來。這來得好不如來得巧,也不知道之前老板的家人怎麼就相中了他們兩口子,居然在很多人追搶這套門市的時候果斷地轉給了他們。不過,在簽合同那天,之前老板的家人可能是有些良心發現,就把日夜兼開的事告訴了他們。狗肉館的老板本身就是個膽大不信邪的主,對這些邪乎的事情並不肯相信,還是堅決把店買了下來,只是沒想到店開起來之後,每晚他總會做一些奇怪的夢,都是些看不見臉的人來問他店為什麼不開了。
幾次下來,狗肉館的老板也變得有些疑神疑鬼了,加上當時的生意實在難做,後來也是求財心切,就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在夜間開了這麼一回,自此之後,他們狗肉館也就日夜兼開了起來。
老板娘講這麼點事情用了不少時間,因為每說幾句就會被哽咽打斷,看來他們兩口子的感情還真不錯。她的話講完,我就一直盯著秦一恆的臉,他顯得也挺嚴肅。我就問他,這店還有這麼開的?
秦一恆「嗯」了一聲說,這是有的,相傳自古的客棧和酒館飯店,都留有專門的桌子和房間,即便住滿了或者坐滿了,也要空著不能給客人使用,因為那些都是用來招呼來往的小鬼的。不過,用「五燴」來款待這件事,他倒也是第一次听說。這所謂的「五燴」就是五種禽類的肝髒,分別取自大雁、麻雀、鴿子、鵝和母雞,據說都是早前的時候用來祭祀河神的,要是給那些孤魂野鬼吃,規格倒是挺高的,這也難怪財路會開。這靈魄都吃了他家的東西,肯定是不會擋財路的。只是這樣也並非長久之計,因為即便這些鬼魅無害,這麼聚集起來,陰氣還是很重的,加上半夜三更的時間本身就抑陽揚陰,老板長期這麼守著,折壽恐怕是在所難免的了。
我听完秦一恆的講解,倒也長了不少見識,不過,我最關心的還是這個宅子好不好處理,畢竟,這才是擺在眼前的事情。
問起了,他卻撇撇嘴,轉過臉問老板娘,老板究竟是怎麼死的?
這句話還真是戳到老板娘的痛處了,她立即眼淚啪嗒啪嗒掉了一地,說她當時就很不贊成老板晚上去做這樣的事情,人嘛,本能地會對這些有所忌憚,可是老板並不肯听。她因為擔心,每次都在家等到老板回去才能安心睡覺。可是有一天,天都大亮了,也不見老板的人影,她心里就很不安,找到店里,卻發現老板赤身**地死在了二樓,旁邊還放著一個飯店後廚用的大鋼盆,也不知道在里面燒過了什麼,剩了一盆的灰。後來送到醫院,大夫說老板是死于心髒衰竭。可老板之前身體一直都很健康,好端端的怎麼就死了?她當時就聯想到了之前那個老板也是死得莫名其妙,可是又無力求證是否與夜間營業有關,但起碼這店是沒法開下去了,她干脆關了門回家,想平靜幾天,緩解一下喪夫之痛。可關門歇業之後,她竟然也開始做丈夫之前做的那種夢,一連數日,後來把她嚇得整夜整夜不敢入睡。最後沒辦法,找了一個懂行的人給看了一下,對方叫她把店里的桌椅都用紅紙包上,她照做之後倒真的安穩了好些天。只是好景不長,隔了一段時間,她又開始成宿成宿地做夢。這次的夢更邪乎,居然夢見那些東西來怒罵她不懂禮貌,這麼硬生生地趕人走。她見那個懂行的人給她出的主意並不能解決問題,加上那些東西弄得她又怕又恨,最後一急之下,找了幾個人,把店里的桌椅都砸了個干淨。這回倒好,她還真沒再做過什麼奇怪的夢。
老板娘這話越講我是越跟著費解,這些東西怎麼就盯上這個宅子了?都要人命了還不依不饒?秦一恆倒像是听出了些什麼,轉過頭環視了屋子一圈,卻沒有開口說話。他不表態,我也拿不了主意,就悄悄地問他現在怎麼辦。秦一恆說,這個,我們得回去先琢磨一下,不過,這老板的死跟這些來蹭飯的小鬼沒有直接關系!
這句話听得我一哆嗦,沒關系?那老板的死是巧合?可是一個人可以巧合,這加起來已經前後死過兩任老板了啊。不過,疑問歸疑問,他既然說了,我也只好跟老板娘表示,我們得先回去合計一下,希望她等我們幾天,我們爭取把她丈夫的死給弄明白了。老板娘倒是很同意,居然沒等我要求,就很大方地把鑰匙給了我,說下次我們想來現場看就不要叫她了,這個地方是他們兩口子一手奮斗起來的,她來看難免觸景生情。
這下倒是方便了,反正屋里也沒什麼可偷的,拿了鑰匙也不在乎丟了東西受嫌疑。于是,跟老板娘告了個別,我們就先回賓館。上了車,我就問秦一恆,要是跟小鬼沒關系,那老板是怎麼死的?他說,現在老板是怎麼死的他並不知道,但這事如果往細了說,其實是很古怪的,因為狗肉館不比一般飯店,多半狗肉都是自殺自賣的,所以那個老板起碼也算是半個屠夫。按說這屠夫滿身的煞氣是很難招邪的,一般邪魔外道見到都躲得遠遠的。不過,這殺狗的屠夫倒是有別于那些殺豬殺羊的,因為狗本身就是個靈性很強的動物,又能識家,所以屠狗大多會在天黑時進行,怕的就是白天殺了,它會記住回來的路。
听秦一恆說了這麼一通,我心里也跟著嘀咕,心說,難不成是因為這個老板大白天殺狗,然後招了邪了?
問秦一恆,他卻搖搖頭,說倒是有可能跟這個有關系,可是老板娘也提到老板死之前燒了什麼東西,如果我們真要把這個宅子買下來,今晚就有必要再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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