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晨曦先是抬起頭來看了眼霍靳言,意識到兩人這還在銀行內。
「麻煩你了。」梁晨曦點頭對銀行臨時加班的工作人員致意,隨後與霍靳言離開了銀行。
黑色商務版的勞斯萊斯內,副駕駛位置上的梁晨曦低頭看著被自己拿在手心內的老舊手機。
老式的按鍵隨著她手指的動作發出沉悶的聲響,掉落的漆皮像是少了層衣服似的,看著別扭。
照片沒有、短信沒有、很多內置文件都是空的,通信錄內也不過就是寥寥幾個人而已。
梁晨曦繼續沉默的摁動著,霍靳言看的分明,突然,她的動作停滯了下來。
「怎麼了?」雨刷 噠 噠的運作著,將漸大的雨在前擋風玻璃上分開,霍靳言的聲音傳來。
「這里面,有兩段錄音的音頻。」時間一個是七年前,一個是七年後。
心里隱隱約約有著很奇特的預知感,梁晨曦心里再清楚不過,這個手機之所以會被保存在這麼重要的位置,憑的應該就是這兩段錄音,而這兩段錄音的內容到底是什麼……
啪嗒一聲,梁晨曦指月復摁開,有熟悉的聲音漸漸蔓延在寂靜的車廂內……
不知就這樣過去多長的時間,終于听完,梁晨曦看著霍靳言,因著情緒上的異常激動,臉色卻顯得很是蒼白難看。
「靳言,送我去談安辰郊區的別墅,他現在應該在那里。」梁晨曦將手機握緊,聲音里遍布著譏諷,霍靳言看著她許久,什麼廢話也沒有多說,只是啟動車輛,隨後撥通了通訊簿上的某個電話。
寥寥幾句話而已,已經將跟隨在蘭蒂斯•吳身邊的幾名心月復調了過來,再加上封景騰的人,不出半個小時,談安辰那里便不會再有任何的意外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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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區別墅內,瓊清芷的大包小包還放在不遠處,談安辰坐在沙發上抽著煙,表情說不出的陰沉。
「電話打了好多遍,卻都不在服務區,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梁長卿仿佛突然人間蒸發了般,而外面的狂風驟雨也令別墅內的二人心情很是不好,就連臉上也都帶出了些許的忐忑不安。
談安辰的煙已經快要燒灼到手指的位置,煙霧繚繞著盤旋在上空。
砰的一聲巨響,從別墅大門的方向傳來,原本以為是烈風的聲音,可第一下沒撞開,緊接著第二下巨響再度響起。
這次伴隨著劇烈的聲響,門從外面真正的被撞開,瓊清芷受到驚嚇猛地由坐姿改為站起,睜大著眼楮看向突然出現在門口甚至還夾帶著風雨的幾人,而那幾人當中,還有今天剛剛見過面的霍靳言與梁晨曦。
「霍靳言,你難道不知道私闖民宅,是犯法的嗎?」相較于瓊清芷的慌亂,談安辰很明顯冷靜不少。
將灼熱的煙頭摁進水晶煙灰缸內,這冷到骨子里的話,卻是對著霍靳言說的。
而眼神落在梁晨曦臉上的瞬間,很復雜。
「梁長卿在哪里?」霍靳言卻像是听也沒听到,冷酷的臉上毫無表情,卻令人感覺到肅殺之氣迎面襲來。
「梁叔叔在哪里,我怎麼會知道?他又不是小孩子,出門就需要向我報備!」
談安辰這才站起身,聲音里帶著譏諷,卻沒有說就連他也在找。
「我媽不見了,墓地里郭叔的墳被掘開,骨灰壇碎片散落一地,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是那個男人將我媽帶走的。」
梁晨曦看著談安辰的臉,那眼神,仿佛就像是在看著一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般。
談安辰與瓊清芷面色一頓,在听到梁晨曦的話後已經可以肯定,就是梁長卿將沈煙雨帶走的!
難怪他的電話,怎麼打也打不通,好似突然人間蒸發了似的。
「晨曦,梁叔叔是你爸爸,怎麼可能害你呢!」
談安辰唇角微勾,俊美不凡的臉上也只有看著梁晨曦的時候才稍稍融化。
可此時的談安辰卻並不知道,做出這樣表情的自己,要多令梁晨曦厭惡就有多麼的厭惡!
「他是我爸爸,所以就不會害我?談安辰,七年前我被人綁架朝我母親勒索贖金,這件事情S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是,那些人又怎麼會知道,綁架我的朝我母親勒索贖金的背後真凶,竟然就是我的父親梁長卿!」
梁晨曦諷冷的笑著,而隨著他們一同前來的黑衣保鏢們自兩側穿插進別墅內,無聲無息的死守兩側。
談安辰的瞳孔在瞬間一縮,不過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晨曦,你到底在說什麼,梁叔叔怎麼可能會害你!你肯定是誤會什麼了。」談安辰朝著梁晨曦的方向走去,可還沒靠近她,便已經被旁邊的保鏢給擋在一尺開外的地方。
「霍靳言,你這是什麼意思?」
將那份復雜的感情深深隱藏,談安辰目光森冷的朝著霍靳言看去,而霍靳言又怎麼可能將他看在眼里。
連回應都不曾回應,仿佛眼前根本就沒有這個人似的。
「老大,我們收到了錢,是不是要把他們兩個人做掉?」
「廢話,不然還等著讓警察來抓我們嗎?動作麻利一些,五十萬不是白拿的,你說這有錢人家的日子過得就是凶險,興許哪天就被枕邊人給害了!」
「有空說那麼多廢話,趕快處理掉,尾款不想要了嗎?」突然,因著這個人的冷不丁插話,別墅內的談安辰與瓊清芷皆是臉色大變起來,這是梁長卿的聲音!
「我找你們,就是因為你們做事穩妥,我設計這一切將這女人帶來,你們應該懂我的意思!」
「是是是!絕對不留活口!大的小的都不會留下……」
而手機內隱約傳來的警鳴聲卻驟然響起,令錄音里的人完全自亂了陣腳,只听到砰砰兩聲槍響後,錄音戛然而止……
「談安辰,還需要我多說嗎?」梁晨曦看著他的臉,眼神里帶著從未有過的深深厭惡!
談安辰的臉色很難看,不僅僅是因為這段錄音的關系,還有一點便是梁晨曦眼中的厭惡。
「如果你還是不清楚,那麼我們繼續听听第二段錄音吧。」
看著他,梁晨曦淡淡的冷笑著,轉而放起了手機里的第二段錄音。
「小姐,清芷一定瞞了我們什麼,我跟著她從霍家出來,她的車饒了很多路,我怕被她發現在路口就下……」
電話那頭的寧姨聲音急促著,梁晨曦看著談安辰又看了看瓊清芷,後者臉上的表情已經跟牆壁一樣白了。
「他們見了什麼人……天啊……小姐,是梁……」緊接著砰的一聲巨響傳來,刺耳的剎車與引擎的聲音天翻地覆的傳來,電話通訊還沒有斷,可以清楚的听到有人從車上下來的腳步聲。
「寧姨,你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談安辰的聲音清晰傳來,甚至連陰陽頓挫是如此的清晰。
「談……談……」寧姨抽搐的聲音斷斷續續,很明顯是不行了。
「談安辰,我怎麼都沒有想到,寧姨的事……跟你竟然會有關系!你在梁家這麼多年,寧姨對你不好嗎?」
梁晨曦手指攥的緊緊的,表情里帶著難掩的悲痛,難怪從很早之前沈煙雨就已經將電話換掉將舊手機放進保險櫃當中,光憑著這兩段的錄音,就足以定那幾個人的罪!
曾經她相信的,在意的都是假的!當一切偽善的面目被撕開,真相如此*luo的擺在自己面前,就算是梁晨曦,也覺得自己當初是怎樣的有眼無珠,才會看上這樣一個男人!
「晨曦,你听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談安辰猛地上前跨過一步,卻被霍靳言的大掌抵住胸膛,砰的一聲連連退後,胸口被霍靳言撞過的地方隱隱作痛。
「不是這樣的?談安辰,你所謂的不是這樣的,又是怎樣的?你骨子里到底有多麼的殘忍?我原本以為梁露白的事已經是極限了,沒想到,你總是能夠刷新我的底線!」
梁晨曦全身陣陣發冷,也不知道是因著外面呼嘯而灌進來的風,還是因為對人性的失望。
如果說之前的那些談安辰還能夠解釋為有苦衷,那麼現如今在提及梁露白的事情時,電光石火之間,談安辰已經明白,梁晨曦恐怕已經知曉了一切!
「談安辰,梁露白的血就濺在我的臉上,我親眼看到是你將她一槍打死的!」果不其然,下一句,梁晨曦這樣說。
「那又如何?」褪去了之前的緊張,此時的談安辰反倒冷靜下來,眼神看著將梁晨曦護在安全距離之內的霍靳言,聲音里的冷清嘲諷與自我放逐,再顯而易見不過。
「你也想要讓她死不是嗎?我如你所願,晨曦,我只是把你心里最不敢說出口的,隱藏最深的,做出來而已!」
梁晨曦不可置信的看著談安辰,就算有了心里準備,可當他真的說出這樣話的瞬間,她依舊無法接受!
「談安辰,你現在想把你所做的那些錯事的原因歸咎到我的身上嗎?那你告訴我,你傷害寧姨的理由是什麼?就因為她撞破了她和那個男人見面嗎?」
梁晨曦伸手指向從頭到尾都不曾說過一句話的瓊清芷,她臉上的表情驚恐而又慌張,還摻雜著再復雜不過的情緒。
「因為我不能讓任何人破壞我的計劃!我在梁家這麼多年,等待的就是以著正大光明身份站在眾人眼前的那一刻!為了這個目標,我能夠付出我的一切!」談安辰的聲音伴隨著呼呼灌進來的冷風,無情到令人不可置信的地步。
「晨曦,你應該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談安辰唇角噙著冷冷的笑。
「你的真實身份?談安辰,你怎麼有臉對晨曦說這句話,你以為……她真的不知道嗎?」霍靳言的手朝身旁攤開,面無表情的保鏢將一份閉合著的文件夾遞給他,緊接著,啪的一聲砸在了談安辰的面前。
「這里面的調查結果清楚的證明,你是那個男人的親生兒子,而母親這一方,根據鑒定結果赫然就是二太太!」
「二太太,不好意思,你還記得上次我們見面時的情景嗎?我拿了你的頭發去做鑒定!」梁晨曦淡淡開口,像是絲毫沒有看到瓊清芷因著憤怒和驚駭而輕顫身形時的模樣。
「當初二太太所懷的第一個孩子,所謂的胎死月復中不過是為了將你與那個男人的骨血轉移的障眼法,事實上,那個孩子早產後,被梁長卿以私人名義收養帶回到梁家。」霍靳言沉冷著將話接了過去,表情依舊是那般波瀾不驚的模樣。
他已經將事情調查了清楚,此時就這樣直白的說出口,絲毫不顧忌談安辰和瓊清芷會有怎樣的反應。
談安辰的臉色倏然變得鐵青起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深埋已久的秘密在對面這兩人的眼中早已經知情,他就這樣看著梁晨曦,與她相互對視著,內心的難堪與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焦灼著自己。
「談安辰,我真的要好好謝謝你,從頭到尾都沒有回應過我的感情,不然……我現在就算是死,也不會原諒自己!」
梁晨曦眼底的排斥與厭惡如此清清楚楚呈現在談安辰的眼中,令原本置于在身體兩側的手倏然握緊,就連手骨上的青筋都這樣清晰的暴露在旁人的眼底。
「我也無法理解你,如果當初不是為了你自己的私欲,我們所有人都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而這句話,梁晨曦卻是側頭對著瓊清芷說的,此時的瓊清芷哪里還有往日里的冷靜,眼底的慌亂異常清晰。
「你可以好好的同那個男人在一起,你們能夠名正言順的生下談安辰,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梁晨曦的眼神落在瓊清芷的身上,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女人而起,明明能夠過更好的生活的,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從她做出選擇的那一瞬間,原本有可能的幸福,也成為了泡影。
「我會將這所有的證據都交給警方,那些該受到懲罰的人,理應不能逍遙法外。」
「談安辰,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冷冷的笑著,梁晨曦鏗鏘有力的聲音敲擊在旁人的心頭。
外面呼嘯著的風雨如同是奏鳴曲般,讓人心里生寒生冷,可最令人感覺陰寒的卻不是風雨,而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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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談安辰被警察帶走,梁長卿失蹤,很快,通緝令便被下達。
沈煙雨依舊沒有任何的消息,就連瓊清芷也不知道梁長卿去了哪里。
梁露白死了,郭斐修也死了,沈煙雨失蹤了,談安辰被捕了,梁長卿也不知去向,好好的一個家,現在就只剩下了一個梁晨曦,偌大的梁家別墅內,從未像是現在這般的空蕩過。
好在還有霍靳言從頭到尾都在陪著她,如果沒有了他,梁晨曦甚至不敢想象自己到底會有多麼的疲累。
不論派出去的人有多少,汽車站火車站飛機場所有外出工具的站點排查了多少遍,依舊沒有那兩個人的消息,仿佛就像是人間蒸發了般,也正是因為如此,梁晨曦心里焦慮不安,生怕沈煙雨這次會真的遭逢不測。
沈煙雨消失的第四天清晨,一通陌生的電話打進了她的手機上。
幾天沒有好好休息的梁晨曦接起電話,對方經過短暫的沉默之後,終于開了口。
「你逼得我好苦!果然當初就不應該留下你這個孽.種……」如同噩夢般的聲音在梁晨曦的耳邊炸開。
「是嗎?可惜……現在被通緝的人是你!」梁晨曦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如初正常。
梁長卿的呼吸聲粗噶急促,仿佛老者臨終的掙扎。
「想要讓沈煙雨平安,就把霍震東手里的圖都給我拿來,否則……你這輩子都見不到她了!」
說完這句,只听到 噠一聲,電話那頭……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