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二十文銅錢,晏無心來到一饅頭鋪,打算用兩文錢為自己買了一個連巴掌大都沒有的饅頭作為一天的食物,賣饅頭的是一個中年大媽,看見晏無心來,早就為其用紙包好了饅頭,隨即將其遞到晏無心手中。
「余大媽,這……多謝你了。」晏無心結果用紙包裹的饅頭,聲音有些哽咽地說道。
他知道如果饅頭用紙包起要多花一文錢,而且他掂量了一番紙中的饅頭,不是一個而是兩個,而余大媽只收了他兩文錢而已。
雪中送炭難,錦上添花易。
看到晏無心泛著淚光的雙眼,中年大媽心中也不由嘆息一聲,沒有接過晏無心手中遞來的兩文錢,反而將其推了回去,出聲說道︰「小若兮的病應該要好了吧?你把錢拿去給她看病去吧,這就當大媽請你的。」
晏無心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將這份恩情記在心中,轉身離開。
看著晏無心匆匆離開的身影,中年大媽也不由嘆了一口氣,當年她口中的「小若兮」也是患了一場大病,晏無心求遍全城只有他們寥寥幾人出錢為其看病,錢不多,僅僅三百文。
三百文,對她而言,只是兩天的收入,對隔壁的客棧而言,一早上都不用,而她記得之後一個月中晏無心每天也像這樣一般,只買了一個饅頭,一個月之後,她在饅頭鋪前找到了整齊放置的一百文錢,而隨後的幾個月中,他們幾家也都分別收到了一百文。
她不知道晏無心是怎樣堅持下來的,她只記得幾個月後,晏無心消瘦了許多。
一聲嘆息之後,余大媽繼續賣其自己的饅頭來,眼楮一掃,注意到蒸籠旁放著的兩文錢,中年大媽愣了愣,搖了搖頭,伸手收起這兩文錢,出聲說道︰「真是倔強的孩子。」
兩文,不是五文,不是因為晏無心小氣這三文錢,而是他知道自己的妹妹需要這幾文錢,因為今天又是買藥的日子,而自己身上的錢剛好夠。「最後一次了吧?」晏無心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來到一家藥鋪前。
「老板,細心、桂枝、五味子各來二兩。」來到藥鋪前,晏無心出聲說道。
藥鋪不大,而老板是個中年男子,男子留著八字胡,听到晏無心的聲音,抬起頭來,皺了皺眉,暗自了一聲「晦氣」,給了伙計一個眼色,一名與晏無心差不多大少年來到藥櫃,將晏無心說的幾位藥一一找到,然後用紙包裝好。
「三味藥共計二十二文,紙張三文,共二十五文。」少年看著晏無心,出聲說道。
看著少年友好的目光,晏無心從懷中取出十八文,然後從袖中取出七文,遞給少年,報以微笑。
少年將藥遞給晏無心,出聲說道︰「請收好,你的藥。」
而晏無心正打算將手中的銅錢遞出,一只手來到晏無心手上,手掌用力晏無心手中的銅錢散落一地,幾聲極為夸張的笑聲傳來,伴隨著的還有掌櫃的恭維聲︰「晏公子,光臨本鋪,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听到掌櫃的聲音,白衣青年人眼中閃過一絲不快,而其身後的幾人見其沒說話,也都不敢先出聲。
掌櫃看到白衣青年眼中的不快,心中思量一番,突然想起來這里還有一位姓晏的,心里再暗罵道「果真晦氣」,繼而笑著迎上,出聲說道︰「秋池公子,小的真是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俊俏的白衣公子眼中露出笑意,點了點頭,隨口嗯了一聲,將目光移到晏無心身上。
一旁的藥鋪小伙計看到白衣青年將晏無心手中的銅錢打落,臉上不由出現一抹憤憤之色,不由開口道︰「你……」
藥鋪掌櫃看到自己家的佷子要出聲,眼中不由閃過一絲驚慌的神色,他知道眼前之人是什麼身份,哪怕今天白衣青年帶人將自己藥鋪砸了,自己都不能做什麼,有些恨恨地看向易安,怨恨地想到「晦氣,真晦氣。」
不過在少年出聲時,晏無心拉了拉少年的衣袖,少年有些疑惑地看向晏無心。
晏無心沒有說話,抬起頭來淡淡地看向白衣青年,他知道眼前之人是晏家三公子,晏秋池,每個月都會來找自己一次,這個月也不例外。
看著晏無心淡淡的目光,晏秋池心中就沒來由一怒,覺察到他手中的紙團,向身後的一位大漢給了一個眼神,大漢沒有猶豫,上去就將晏無心手中的饅頭搶來。
晏無心瘦弱的身體怎麼比得上大漢,手中的饅頭被搶去,大漢用腳在上面踩了幾腳,而晏無心在饅頭離開手後便再做掙扎,站在一旁靜靜看著幾人。
大漢看著白衣青年眼中的笑意,腳上更加用力,本來不大的饅頭片刻變成了碎屑,而中年男子依舊沒有出聲,大漢也沒有停下腳步,似乎連碎屑也不願意放過。
藥鋪掌櫃來過有些忿忿的少年,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不發一言。
晏無心看著大漢走出門,沒有出聲,只是蹲來,將地上散落的銅錢一枚一枚地撿起,看到晏無心這樣做,白衣青年眼中笑意更甚。
「你把晏家的臉都丟盡了,你父親也是。」白衣青年在一旁說道,晏無心的動作一停,依舊沒有抬起頭來,繼續撿著地上的銅錢。
白衣青年看著晏無心這個樣子,心中也不由有些無趣起來,看著自己腳邊的一枚銅錢,白衣青年嘴角不由笑了笑,抬起腳,將銅錢踩住。
一枚枚銅錢被晏無心撿起,「二十四枚」晏無心心中默默數到,晏無心四處看去,沒有看到剩下的一枚銅錢,此時白衣男子的聲音傳入晏無心耳中,「是不是差一枚?」
白衣男子將腳移開,一枚銅錢出現在晏無心眼前,猶豫了一番,晏無心將還是將手伸了過去,明知道自己的手會被踩到腳下。
男子嘴角笑意更濃,心中只覺得暢快無比,腳抬起慢慢踩下,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晏無心沒有感受到手上的疼痛,反而听見晏秋池的痛呼聲,一根銀針出現在晏秋池腳上。
「誰,是誰?」晏秋池發怒地叫道,而一旁的晏無心抬頭看去,一青衣女子笑聲傳來,手中藍線閃過,銀針又飛回女子手中,看著晏秋池吃痛,女子出聲說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堂堂晏家三公子。」堂堂兩字咬得極重,看得出極重嘲諷之意甚濃。
看到女子的笑聲,晏秋池臉上閃過一絲忌憚之色,暗自說了一句「算你走運」,不過在眾人注視下,晏秋池還是看向女子,隨後說了一句︰「柳依依,我不是怕了你,我……」
看到晏秋池還要說什麼,青衣女子揚了揚手中的銀針,晏秋池再也不敢多說什麼,帶著身後幾人落荒而逃。女子看著幾人離開,眼里笑意更甚,拍了拍手,嬉笑了一聲隨後揚聲說道︰「本姑娘最喜歡見義勇為了。」
「柳依依」,晏無心將女子名字暗暗記下,而女子看了晏無心一眼,沒有太過在意,再次回到馬車之上,馬車揚長而去。
「姑姑,那個少年是誰啊?」柳依依有些不解地問道。
馬車內,一柔媚的聲音響起,緩緩說道︰「他啊,叫做晏無心。」
「他也是晏家人嗎?」柳依依臉上有些疑惑,不禁出聲問道。
「以前肯定是,現在應該不是了吧。」柔媚的聲音再次響起,聲音中包含著濃濃的回憶。
「他父親叫做晏時宇。」
「百年來唯一一個叛出明工閣的弟子,晏時宇?」柳依依有些驚訝,出聲說道。
車上傳出一聲濃濃的嘆息。
撿起地上的二十五枚銅錢,晏無心用手將其上的灰塵擦去,隨後遞給了藥鋪小伙計,出聲說道︰「來,藥錢。」
小伙計結果晏無心手中的二十五枚銅錢,看著地上踩成碎屑的饅頭,少年眼中閃過一抹同情,出聲說道︰「你的饅頭。」
听到少年如此說,晏無心笑了笑,揚了揚手中的藥,出聲說道︰「沒事,藥還在就行。」
隨後看著地上盡是饅頭的碎屑,看向藥鋪掌櫃,問道︰「這些碎屑?」
藥鋪掌櫃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出聲說道︰「我們會掃,快走快走。」
伴著掌櫃的一聲聲「晦氣」,晏無心走出藥鋪。
此時月復中饑餓感傳來,晏無心沒有敢再想那碎成碎屑的饅頭,來到一旁的燒雞鋪,從腰間取出僅剩的十文,買了一直雞腿,將其放在胸前,希望能夠用自己的體溫將其保溫到自己回到家中。
雞腿香味不斷飄來,晏無心肚中作響,手中緊緊握住身上最貴的三包藥,心中不禁想到「若兮,明天你就能好起來了。」
小心翼翼地推開木門,「咯吱」聲又響起,才進門便听見若兮的嬌柔聲,「無心哥哥。」
晏無心來到晏若兮房間,看到其已經坐了起來,而看到晏無心回來,少女嘴角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容,彷佛陰暗屋中最明媚的光。
晏無心將懷中的包著雞腿的紙袋取出,手踫到自己的胸前,一絲疼痛傳來,「看來是燙傷了」,晏無心心中想到,不過臉上絲毫沒有表現出痛意,將手中的雞腿遞出,晏無心柔聲說道︰「若兮,來為了慶祝你藥到病除,今天給你買了你最喜歡的雞腿,趕快吃,我去煎藥。」
少女抬起頭來看向晏無心,抬起手來緩緩接過其手中的雞腿,沉聲問道︰「你的呢?」
晏無心心中一愣,不禁模了模晏若兮的頭,柔聲說道︰「不是說了嗎?我都是吃了才回來,趕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沒等晏若兮出聲,晏無心拿著藥便來到木屋外,不一會,一股藥味便傳入木屋中。
一滴滴淚珠滴在手中的雞腿之上,少女不知道雞腿是什麼味道,吃到嘴中只剩下的咸味。
那是眼淚的味道。
她看得見少年胸前的紅印,不是因為她又多麼好的眼力,只是因為少年身上衣服單薄。她知道少年應該什麼都沒吃,只因為他知道她喜歡吃雞腿。
此刻吃著手中的雞腿,她從未像此時一般討厭手中的雞腿,討厭喜歡吃雞腿的自己。
少女吃了一般,便將頭埋在自己的雙腿間,失聲痛哭起來。
就在這時,門外喧鬧聲響起,少女抬起頭,臉上淚痕未干,向門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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