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益听了，卻絲毫不覺驚慌，只是微微一笑，說道︰「想不到秦九爺這樣的聰明人也會干糊涂事，九爺根本就沒有見過我，怎麼知道一定能干的掉我？又怎麼知道干掉我一定能給貴幫帶來好處？」
這句話如果對別人說了，那人一定勃然大怒。但是秦九卻搖了搖頭，說︰「那也沒有辦法，東北幫的規矩不能為二當家而破。就算二當家拿出金山銀山來，東北幫的信用也不能沒了。打不了配上我‘九命狸貓’一條老命，也是無妨！」
張天益哈哈一笑，說道︰「九爺雖然這麼說，但是如果沒有必勝的把握，只怕也是不會來找我喝酒的。」
秦九把酒杯里的酒喝光，也笑道︰「二當家如果沒有必勝的把握，想必也不會來找我。」兩個人相視一眼，都哈哈大笑起來。秦九說道︰「咱們東北幫有個規矩，上門的生意是不會不做的。但是如果要對付的那人是朋友，就提前告訴他，只要他拿出兩倍的價錢來，就不接這份生意。今天給二當家破一破這個例，有人出五十萬買二當家的人頭，只要二當家拿出一百萬來，秦九就交了你這個朋友！」
張天益嘆了口氣，說道︰「九爺這是難為人了，別說一百萬，就算九爺要我拿出一百塊，現在也是做不到。」
秦九臉色一沉，說道︰「既然是這樣，那二當家，就別怪得罪了！」說著一抬腳，喀拉一聲，就將那老榆木的桌子踢成了兩段。拉開架子，喝道︰「二當家的身負絕技，就請動手吧！」
張天益絲毫不為動容，從懷中取出一張黑卡，說道︰「九爺是正經人，自然不會到風化場所去。不過這凱悅夜總會的黑卡怎麼也值得一百萬，不知道九爺你怎麼看？」說著把那張黑卡扔到秦九懷中。
秦九低頭沉思片刻，又坐回到了凳子上，說道︰「我听野狗說過，你一個人就消滅了豹子頭手下十幾個拿著槍的人。就算是動起手來，東北幫也奈何不了你。這又是為了什麼？」說著把手里的那張黑卡朝著張天益揚了揚。
張天益的嘴角泛起一絲微笑，說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能用錢解決的問題，為什麼要用暴力解決？不過秦九爺是怎麼認識野狗的？他不是韓鐵成的人嗎？」
秦九嘆了口氣，說道︰「那還是十年前的事了……」
十年前，雲州市還是一個剛剛開始發展的小城市。因為城市發展的需要，大量外地移民來到了這里，結成了大大小小的幫派，開始為了爭奪地盤而大打出手。
當時有一個老大叫蝦米，手下也有幾十個人。野狗就是他手下最得力的人。當時蝦米在雲州也算是呼風喚雨的人物了，這個人沒什麼野心，又膽小怕事。只是他手下有一個野狗，敢打敢拼。最早不過是十多個人的小幫派，在野狗一力支持下，居然也變得有模有樣了。當時所有的人都以為，野狗就快取代蝦米了，因為幫派里的所有人都是因為野狗才加入進來的。
可是野狗似乎並沒有這種想法，就像一只忠犬一樣跟在蝦米身邊。當時秦九也只是剛來到這邊，東北人家剛開張不久。野狗每天都會來這邊喝酒，時常身上沒什麼錢。好在秦九也不在乎，就把賬頭抹了去。
秦九經常跟野狗說︰「別跟著蝦米干了，他的地盤早晚被人吞了去，跟著他沒有前途。」但是野狗卻沒有一次答應的。
直到有一天，野狗沒有過來。秦九在門口等了他整整一天，也沒有看見他的人影。第二天也是這樣，第三天、第四天，一直到七天，野狗都沒有出現在這里。野狗第一次連著一個星期沒有過來，伙計們暗地里都說，野狗會不會是欠了賬不敢過來，秦九卻說，他不管怎麼樣，都還會過來的。
秦九說的果然不錯，一個星期之後，渾身纏滿繃帶的野狗過來了，看他走路一瘸一拐的，腿上還打著石膏，似乎受了很重的傷。
他只說了一句話，「我來了。」秦九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默默的端出一桌子菜來，陪他一起喝酒。雖然身上有傷，但是那天野狗還是喝的酩酊大醉，說了好多事情。
蝦米佔有的地盤和他的能力差別太大，終于還是引來了禍患。那天蝦米剛從洗浴中心出來，就遇上了一大幫人沖出來，把他打了個半死，送進醫院里一直昏迷不醒。而在蝦米不在的這幾天，東城的韓鐵成迅速的吞並了他的地盤。
知道了這件事的野狗就明白了，打傷蝦米的就是韓鐵成。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是野狗的信條，他早早的就盯上了韓鐵成。
韓鐵成和他不一樣，一根光棍，孑然一身。韓鐵成有自己的老婆、女兒，還有自己的勢力。想要刺殺他非常困難。但是正因為這樣，他是人上人的命，珍貴無比。而野狗不過一條爛命，就算是同歸于盡，也是自己賺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野狗在韓鐵成自己出來的時候，攻擊了他。在野狗看來，韓鐵成就如同北宋的官窯瓷器，而自己不過是路邊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只要踫上了，就算是兩敗俱傷，也是韓鐵成的損失大。
但是韓鐵成不會笨到自己到處行動，他早就料到了野狗會找他報仇，所以當野狗撲向他的時候，從看不見的角落里走出來一群人，把他打了個半死，趴在地上站不起來。韓鐵成往他的身體上扔下一摞錢，沒有再說什麼，就離開了那里。
野狗拿著那些錢到醫院躺了一個星期，才勉強走到這里。秦九听完野狗的故事以後，默默的喝了一杯酒，說道︰「你跟我混吧，我幫你報仇。」野狗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的搖了搖頭，最後一瘸一拐的離開了秦九的酒館，只不過這一次，他說了記賬。
野狗走了以後，又去找到了韓鐵成。他的大腦里面沒有別的東西，韓鐵成打傷了蝦米，野狗就一定要給他報仇。雖然野狗知道自己殺不了他，但是自己一條爛命，韓鐵成卻尊貴無比，只要能打到他一拳，就算死了也不虧了。
野狗就這樣，抱著必死的心態，朝著韓鐵成沖了過去，毫無疑問的，又被人按倒在了地上，一頓拳打腳踢。但是野狗並沒有放棄，他用手爬也要爬到韓鐵成身邊，就算是死，也要濺他一身血。
但是很快，他就又被打的動彈不得，就算是這樣，野狗也還是努力的往韓鐵成那邊爬了過去，腿不能用就用手，手也不能用就用頭，就算只是一下，他也要踫到韓鐵成……
人的毅力是有限的，本來就受傷的野狗，很快就失去了意識。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醫院里，韓鐵成就在旁邊。野狗忽然瘋了一樣的拔掉了自己手上的輸液針頭，朝著韓鐵成撲了過去，卻被韓鐵成一腳踢翻在了地上。
韓鐵成拉起了野狗的領子把他起來，又狠狠的扔在了牆上，大罵道︰「你他媽瘋了嗎？非要殺我不可？我告訴你，蝦米已經回老家了，他不要你了！」野狗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又朝著韓鐵成沖了過去。
結果是一樣的，建康的韓鐵成不可能被野狗打到。他在此把野狗按到在地上，繼續罵道︰「野狗，野狗。我看你是一條他媽的瘋狗！認準了老子就不松嘴，你為什麼不怕死？你的命就那麼不值錢？」說著又是重重的一拳，打在了野狗身上。
「好好想想你該怎麼辦吧。」韓鐵成丟下這麼一句話，離開了醫院。
秦九再看見野狗的時候，已經是三個月以後了。這一次野狗身上的傷很重，全身上下斷了不少骨頭，好起來著實的不容易。野狗把這一切都告訴了秦九。秦九不由得沉默了。
「好個韓鐵成，我秦九沒有辦到的事，他竟然辦到了。」秦九苦笑著說道。
「九爺，承蒙你看得起我。我記著你的好。」野狗默默地說道。
秦九卻搖了搖頭，說︰「為了以後打算，你還是忘了的好。」
野狗說︰「我以後恐怕不會每天過來了。這是今天的酒錢。」說著把錢放在桌子上，拿起拐杖，慢慢的離開了酒館。
「野狗，以後再過來的時候，記住把酒錢拿上。」秦九最後這麼說。
「真是符合那個時代的作風啊。」听過秦九的故事之後，張天益感慨道，「所以現在野狗對韓鐵成忠心耿耿的，就是因為韓鐵成是第一個把他當成人，而不是一樣工具？」
秦九微笑著搖了搖頭，又拿出一只酒杯，和一瓶酒，放在旁邊的板凳上，慢慢的喝了一口。半天才說道︰「我也是多少年之後才想明白，為什麼我花了那麼多功夫都沒有把野狗收服了，而韓鐵成卻兩下就辦到了。在這方面，我比不上他，更比不上一下子就看穿了這件事的二當家啊！」
張天益微微一笑，說道︰「有故事的人總是特別能理解別人……不說這些，九爺，我想請你幫干掉一個人。」
秦九放下酒杯，問道︰「什麼人？如果是長兵，價錢可不便宜。」張天益閉上眼楮，沉默良久，最後才睜開眼楮，說道︰「長兵還不到動他的時候，我要你幫我干掉的，是退出了龍頭幫的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