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天霄和墨華拽著姽娥的手,松了開來。
天霄、墨華兩人的面上難免露出驚詫之色,而姽娥則因為慣性而飛了出去。
姽娥和他們兩個人瞬間雙目對視,都看到對方驚訝的神色,誰也沒有想到,墨華居然會失手,把姽娥給甩飛出去。
當姽娥一離開兩人形成的庇護所後,其他殺手紛紛向姽娥攻來。
她避無可避,只有等死一途。
然而,在刀劍刺向姽娥的霎那,她腦中閃過一道光亮,有些明了事情的原委,閉上了眼楮。
——竟然……是這樣的……
她明白了些什麼。
因為她看到了那些刺客腰帶上掛著的牌子,那分明是唐門的腰牌。
——綠珠。
姽娥在嘆息。
因為她突然感到體內有一股陌生的力量在涌動,這股力量雖然陌生,卻分明是從姽娥自身煥發出來的。
——她當然知道那是什麼。
那是來自于前世的力量。
……所謂的天定之人,是嗎?
姽娥的臉上顯現幾分淒冷和無奈,她緩緩地伸出了手臂。
姽娥松開手,水袖一揮。
兩根細長的飄帶在她出指前已布成天魔力場,將敵方完全籠罩,天魔力場能夠令人與她交鋒爭勝時縛手縛腳,有力難施。
墨華和天霄連忙向後飛退,天魔氣場忽然化成十多股勁氣,像無形有實的天魔飄帶般四面八方朝敵方纏過去。
如此詭異的功夫,令對方訝異之極,天魔力場的籠罩以及天魔帶飄來時,反應要靈敏的多。
天魔妙舞,配合其無懈可擊的花容體態,探指邁步,仿若絕世的舞蹈的讓人輕易失神沉浸。
她的每個動作都妙到極處,也美到了極處。
但是這每個動作在美麗之下卻暗藏殺著,當真是越美麗的東西越是危險。
敵方的領頭人也連忙發功抵制,與姽娥的天魔帶開始接觸,兩股氣勁砰砰聲響。
終于,姽娥的一只天魔帶纏住對方的大刀,而姽娥的袍袖已如飛雲般揮出,很飄逸,就像流雲一樣的美。
飛舞的飛帶和袖袍帶著特異的力道纏在一起,天魔真氣自天魔帶如大海咆哮一般向對方涌去。
姽娥的飛袖卷住了那厲害的天魔帶,然後如影隨形地跟著那詭異的真氣,看似不快,但是卻處處殺招
以衣袖為承載,用得是天下至柔之力,恰如流雲,渾不受力,可是最剛強最詭異的力道也能夠接下,甚至是借力打力反擊而還。
姽娥兩只手從袖內探出,兩手掌心相向,接著翻飛蝴蝶般在細窄的空間互相纏繞追逐,始終是掌心對掌心,其動作曼妙精采,變化層出不窮,看得人眼花繚亂。
「你……」敵方怔怔地看著自己胸口處如泉涌的血液,「到底是什麼人……」
姽娥只是望著他笑,並沒有開口。
半晌,她收起天魔帶,緩緩轉過身,望向了有些發愣的天霄和墨華︰
「你們知道嗎……也許京城里面,很是有趣呢……」
她的一雙水眸精光一閃,閃爍著明明滅滅的光芒。
煙花巷。
姽娥和墨華走在前面,暮煙手里提著魔焰長槍緊跟在姽娥的身後,而走在最後的天霄,依舊一手拿著酒杯,一手端著酒壺,搖搖晃晃地,似乎毫不在意。
自從從戰場回來,他似乎整個人都變了個樣子。
天霄還是天霄,卻不是原來那個被架空在中間的傀儡皇帝。
搖搖晃晃的越是漫不經心,便越是平靜無波。
「暮煙,」姽娥突然開口,她的一雙眼楮朝四周掃了一眼,那目光里看不出情緒,「你把魔焰長槍收起來吧。」
「?……是。」暮煙明顯一怔,緊接著臉上出現了疑惑的神情,卻還是對姽娥的命令表示了順從。
墨華眯了眯眼,對姽娥的做法不置可否,但是暗自里卻握緊了腰間別著的寶劍劍柄。
天霄搖搖晃晃地淺酌著,知道他的一雙眼楮定格在閣樓上。
他突然笑了,他笑起來很好看,兩顆門牙虎虎的,十分清秀漂亮。
此刻,他突然停下了不斷交換著的酒壺與酒杯。
因為天霄現在,手上只剩下了酒壺。所以他只好單單地提著酒壺往嘴里倒酒。
那模樣其實有些滑稽。像個叫花。
但是此刻卻沒有人笑得出來,因為他們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枚小小的酒杯已經拋出去數尺之遠。
——酒杯到底在哪呢?
順著那飛動的酒杯走過的軌跡,此時,這個小小的酒杯正落在樓上的一個男人手上。
姽娥抬頭去看,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間,姽娥也笑了。只是那笑容的意味有些不明。
——那人到底是誰?
他一襲月色長袍,神色優雅淡然,手中握著那小小的酒杯,沖樓下的幾人微笑。
「蕭陽初。」姽娥的嘴唇動了動,在呢喃著他的姓名。
而後,蕭陽初的身後又走出了一個穿著水綠色衣裙的女子,清秀月兌俗,不是綠珠又是誰?
「我等你們實在太久了,」綠珠望著樓下的幾人,神色有些捉模不定,「你們居然現在才來嗎?」
天霄定定地看了綠珠一會兒,半晌,他沉聲問︰
——「為什麼?」
這句為什麼,意義非凡。
他很想再問一問,為什麼要背叛他和姽娥?為什麼,為什麼要投靠于皇後的陣營下?
難道,那些同生共死,還是那些患難與共,就都是假的嗎?
……真的,就都是逢場作戲?真的就沒有真實了嗎?
姽娥的神情也同樣變得莫測起來,憂傷顯現在姣好的臉孔上。
綠珠沒有去看樓下的那幾個人,她扭過頭,只是淡淡地說了三個字。
這三個字雖然短,卻足以讓所有人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因為這三個字,代表了一個人。
這個人很重要。
——有多重要?
這個人,是天霄心中極其重要的女子,更是姽娥最為感激的姐姐。她曾經為國家和丈夫在殿前叩首到額前流血,更曾經為了社稷毅然決然地決定前往國佛寺修行,甚至被皇後毒害到奄奄一息……
這個人,就是昭貴妃。
那三個字,也正是︰
——「昭貴妃。」
昭貴妃怎麼了?
僅僅這三個字,能說明什麼?
可以說明很多很多,多到讓姽娥眯起了眼楮,她向墨華靠了靠,用手止住了他握緊劍柄的手。
墨華抿緊了唇角,沒有反駁姽娥的做法。
——首先,昭貴妃被挾持了。
這一點毋庸置疑。不然綠珠不至于做出要對姽娥下殺手的舉動,對于綠珠來說,除了陽初、紫陌之外,能夠讓她摒棄友情的,大約只剩下了昭貴妃吧?
「她在皇後手里。」陽初接過了話茬。
——她在皇後手里。
姽娥大驚失色!
她想到了什麼?是什麼讓她至于一瞬間蒼白了臉色?
「她在皇後手里」這句話的重點並不是「她」,而是「皇後」!
皇後闖進了煙花巷,這證明了什麼?
這說明了︰此時此刻,不僅昭貴妃在皇後的手里,甚至就連秦雪,以及煙花巷的所有部署,全部都在皇後的手中!
然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小皇子!皇後奪回了小皇子!
他們的籌碼又少了一個。
姽娥長長地嘆氣,接著,她的一雙眼楮移到了天霄的身上。
他悠閑依舊,端著酒壺往嘴里有一搭沒一搭地倒著酒。
「皇上,就不害怕嗎?」綠珠一面嘆息著,一面定定地看著天霄那張悠閑的臉。
那張臉的表情太過莫測,她覺得看不透。
她的一雙眼楮在在場的每個人身上都轉了一圈,最後,她望向了姽娥,她在嘆息,也在躊躇。
她和姽娥情同姐妹,她實在不想讓姽娥覺得寒心。
……可是。可是昭貴妃是自己的主人,她就算已經月兌離了皇宮,心里卻也終究是向著昭貴妃的。
天霄微笑不語。一壺酒已經喝淨了。
他隨手將那酒壺一擲,那動作分明很隨意。但是帶來的轟動卻不小。
因為炸開的不是酒壺,而是整個煙花巷。
就在這一瞬間,天霄同時將酒壺和一顆散花天女擲了出去。
那散花天女炸出來的不是平地一個坑,而是一群人。
一群手持凶器,氣勢洶洶的人,但是他們都蒙著面,所以姽娥一眾人也看不到他們的長相。
姽娥沒有說話。也沒有什麼動作。
她只是將一雙眼楮望向了暮煙,沖他微微地點了點頭。
就在那一剎那,一股強烈的氣流打散了涌進來的人群。沖進來的殺手們全然被推了出去,而屋子里,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僅僅剩下了︰姽娥、天霄、暮煙、墨華、以及綠珠和蕭陽初。
——多出了一個人。
那個人是誰?!
一襲華麗的金色長袍,裙擺拖在地上形成美妙的模樣。一張充滿了怨恨和毒辣的面孔顯現在姽娥的面前。
姽娥當然知道她是誰。
她當然知道。
「皇後娘娘。」姽娥沖她眨了眨眼楮。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但是皇後顯然就不是那麼平和了,因為當她看到姽娥的身邊站著天霄時,她的臉已經扭曲成猙獰的形狀。
暮煙的一雙眼楮眯了起來。緊接著,他手中出現了那把魔焰長槍。
他抬起了長槍,他只要輕輕一揮,就能毀掉皇後的生命。
但是他卻不能這麼做,因為他的主人——徐姽娥,再一次抬起了手,止住了暮煙的動作。她沖他搖搖頭,輕輕按下了那把長槍。
「不可以。」姽娥搖頭道。
「為什麼?」暮煙實在不解。
姽娥沒有回答暮煙的話,但是她卻突然勾出了一抹苦笑,她向上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暮煙向樓上看。
暮煙順著姽娥指的方向往樓上看。
就在這麼短短的一小會兒,皇後的手里已經握著一把小小的短刀。
而那把短刀,此刻正緊緊地抵著一個女人的脖子。那個女人暮煙不認識,但是通身的氣派和名貴的穿著中,依稀可以判斷出這個女子的身份非凡。
然而當他轉過頭,瞥見了天霄臉上的神情時。他瞬間就明白了這個女子的身份,因為他看到天霄那一瞬間,眼楮里閃過了驚慌。
他是活了好幾千年的妖,成了精的妖。
怎麼可能會看不透天霄對姽娥的感情?然而此刻,他卻對另一個女子露出了這樣慌張的表情,這證明這個女人便是他們常常提起的大義女子。
——昭貴妃。
他忍不住打量了一眼那個被挾持著的紫衣女子。
紫衣飄飄,宛若仙人。
那純淨紫的素色輕紗衣裙,在白色的抹胸上繡了幾朵鮮紅色牡丹。
紫色的長裙,在腰間勾勒出玲瓏的曲線。
用那一種寧靜的美,襯托出淡淡的茉莉香,襯托出月兌俗的自然美。
淡紫色的外罩,高高的束腰扎著金線勾勒的如意花團,淡紫色的墜地長裙上綴著點點金墜,隨著步履輕輕搖擺,更顯得輕盈活潑。
暮煙突然明白,為什麼他們如此重視這個女子了。
因為即使命懸一線,她的神色依舊如此淡然。只是一雙能柔得溢出水來的眸子,卻悵惘地望著姽娥和天霄,那眸光里寫滿了擔憂。
姽娥卻突然沖昭貴妃那張傾國傾城的臉蛋,微微地笑開了。
她在笑什麼?這一點無人得知。因為就連昭貴妃,也同樣因為這笑容而有些怔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