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日下來,相思還處在混沌不清的狀態中,轉眼間就多了一個兒子,附贈丈夫一枚,這事砸在誰頭上也不能毫無起伏的就接受了。
尤其是丈夫跟兒子都是極出色的,這要帶在身邊出去晃一圈都能閃瞎人的狗眼。
涔露的邀約在明日,相思晚上卻睡不著了,披星戴月的坐在屋頂上,雙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什麼。顧湮城上來的時候,就看到相思背對著他仰頭看著星空,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听到走路的聲音,相思回過頭來,沒想到居然會是顧湮城。一時間便有些尷尬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畢竟說起來人家還是她的丈夫呢,她卻把別人給忘干淨了,只能傻笑兩聲。
顧湮城听著相思這兩聲笑比哭還難听呢,無奈地挑挑眉在她身邊不遠的地方坐下,估計著相思也不會主動開口,就索性自己先說道︰「在這里做什麼?」
呃……相思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總不能說突然多了個兒子跟丈夫是個甜蜜的負擔吧?太不著調了!
又傻笑兩聲,相思這才道︰「納涼,納涼!」
深秋納涼……顧湮城好生無語嗎,不過也看得出相思的緊張來,只得繼續跟著她胡掰扯,「坐在這里是挺涼快的。」
相思的笑容就僵硬在臉上,別人順著她的話說,怎麼就覺得這麼滴……臉紅呢。
「真仙界的星空瞧著跟仙靈界也沒什麼不同。」
相思不記得仙靈界的星空是什麼樣子的,听著顧湮城這樣說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又傻笑兩聲。她覺得今天一天的傻笑都能比得上她這兩萬年來的總和了。
「其實不記得也沒關系。」
「啊?」相思沒想到顧湮城突然轉變話題,就有些吃驚起來,面上還帶著幾分驚訝。
顧湮城沒有看相思,自顧自的說道︰「以前記不記得已不重要了,以後記得就好。」
「呃……」蝦米意思,相思不懂得。
「你不覺得住在狐族有點不太妥當麼?畢竟你是我妻子。」顧湮城這才轉過頭看著相思。
相思對上顧湮城深邃如星空的眸子,那暗沉的色澤竟讓她微微有些沉迷。順著他的話一想確實有些不太妥當,自己的老婆住在別人的家里,這事兒擱在誰頭上也會覺得難看吧……相思卻忘記了,她都沒求證一下顧湮城到底是不是她丈夫這麼一回事。
「好像是有點不妥當,不過我……」
「我知道墨辰風這兩萬年來對你照顧有加,還對你有救命之恩,這不僅是對你的恩惠,是對咱們全家的恩惠。日後若是他有任何驅使我們全力相抱就是了。」
「其實狐二哥不會計較這些的……」
「墨辰風高風亮節,但是咱們卻不能忘恩負義,你放心我不是那等小人。」
相思淚奔,其實她不是那個意思了,不過顧湮城這話說的听通情達理深明大義的,讓她一丁點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覺得你是個小人。」
相思這話一落地,就看到顧湮城的眸子剎那間就變得璀璨起來,比頭頂上星子還要亮上幾分,後面的話竟是一句也說不出來了,其實她想說就算是要搬出來也要跟狐二告個別,但是想著這話卻不知道怎麼說,好憂傷。
「我就知道就算是你忘記了我,其實還是覺得我是個好人就足夠了。」
要不要要求這麼低,你往那里一站,但凡是帶著眼楮的,也不會覺得你是壞人啊,壞人頭上又不會寫著壞人倆字,她也不是火眼金楮,這夸得她好有負擔。
兩人聊了一晚上的天,話題嚴重歪樓,最後的結果就是相思從忽而的狐狸窩里搬出來,然後跟著才撿來的丈夫跟兒子浪跡天涯去。
一直到下了屋頂,相思都覺得這個跨度有點大啊。難道沒了記憶人也變傻了不成,竟然這樣的事情都答應了,狐二哥那里她怎麼交代啊,嗚嗚嗚……
相思沉浸在無法跟狐二交代的憂傷中,顧珩笑米米的來了,瞧著他爹娘手拉手的走在一起,瞬間覺得一家子團聚在一起圓滿了。
「爹,娘。」顧珩站在二人跟前很是親熱的喊道。
相思心中很是復雜,這就當上娘了,明明倆人看著相思一輩的。難道是她青春永駐一點都不顯老?修仙界的修士成親一般都要幾千歲,晚一點的幾萬歲也不少。可她在幾千歲或者幾萬歲的時候生下個兒子,也不能娘兩個瞧著像是姐弟啊,這節奏不對。
相思這麼想著,嘴上就把心里的話問出來了。
顧湮城听著就看著相思說道︰「你生子的時候才十七八歲,自然是跟修仙界的母子瞧起來不一樣的。」
十七八歲……十七八歲……
相思被這個真相給震住了,瞪著眼楮瞧著顧湮城,「十七八歲……怎麼可能,如果真的是十七八歲的話,那……那也不對啊。」
十七八歲的話,那她那個時候才是個什麼境界啊。修煉未有成就,怎麼可能就嫁人了,不對,根本就不對。
「因為咱們三人是從凡人界來的。」
顧湮城的話讓相思再一次的吃驚了,凡人界……來的……
相思盡管已經失去了記憶,卻從沒有想過自己根本就不是修仙界的人,也從未想過自己會跟凡人界有什麼關聯。凡人界在真仙界的眼楮里那就是螻蟻般的存在,那是一個從不會令人去正視的地界面。凡人界能夠成功走上修仙的人本就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就算是能走上這條路,最後能飛升的幾乎是斷絕的。
如今听著他們三口都是凡人界來的,如今都能到了真仙界,相思如果一下子就相信了,反而是不正常了。因為凡人界最後能進入真仙界的,五根手指都能數的過來,一下子多了這麼三個,還是一家子,這是氣運太好?
分明之前她還被妖獸說自己是霉運沖天的人……
相思一直到去拜見涔露都沒能從這個真相中緩過神來,不知不覺的就把話給說出來了。
涔露這位名聲甚響的前輩怎麼說呢?長得真的是挺正常的,絕對沒有一笑傾天下的氣質,畢竟千舒瑀的美色實在是太響亮,以至于見到涔露本尊的時候,還是覺得涔露這樣的容顏其實這跟千舒瑀真的有點不匹配。不過相思瞧瞧自己,又看看顧湮城,不得不說其實他倆也有點不匹配,顧湮城這樣的男人往那里一站,雖然沒有一旁那個身穿著大紅長袍的千舒瑀那麼的亮眼,但是也絕對不會是令人遺忘的存在。
相反地千舒瑀太媚,反而襯托的顧湮城越發的正氣凜然,貴氣逼人。顧珩說的,他老爹出身皇族,別說還真有點氣派。
涔露是個很和善的前輩,听著相思的話就忍不住的笑了,「我也是從凡人界來的,這有什麼不得了的。」
呃……相思還真沒听說涔露是凡人界來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幾十萬年前的舊賬,說起來就是陳芝麻爛谷子般的舊事。涔露沒有想講述以前的意思,肯說這麼一句也算是安慰相思受創的心靈了。
「說起來你跟我之間也算是頗有淵源,化蛇幾個在仙靈界也沒少給你添麻煩。這是個憊懶的,當初就是覺得真仙界沒意思這才跑去空幽洞府,然後又遇上你這麼個有緣人。空幽洞府本來是我遺留在仙靈界的物件贈與有緣人的,沒想到今兒個還能見到這個有緣人,可見是是真的有緣的。」
涔露說的這一切,相思一點記憶也沒有,腦子里都是一片空白。不過也大致明白是個什麼意思了,但是他卻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話。坐在她身邊的顧湮城這個時候就說道︰「空幽洞府雖然是前輩遺留在下界的物件,但是的確給我們帶來很大的恩惠,我們一家都很感念前輩。」
「話不能這麼說,咱們修仙的人講究的就是一個緣分。你們能遇上空幽洞府是你們的機緣,與我沒什麼關系。而且因為你們的緣故,空幽洞府能再度回到我的手中,可見冥冥中自有定數。空幽洞府是我親手所造,本已經放手,但是沒想到兜兜轉轉還能回來,可見與我緣分未盡,如此我便不好再給你們了。既然從你們手中拿走空幽洞府,我便送你們另一樣東西權當補償吧。」
「這可使不得。」相思立刻就拒絕了,她天生不願意欠別人的債,尤其是這種不好還的債,自然是不肯的。人情欠多了就真的成了債了,壓在脊梁上骨頭都要矮幾分。
涔露瞧著相思的態度很堅決,不由得笑了笑,看著她倒有幾分自己當年的影子。如今在真仙界時日一長,倒真是覺得日子過得越來越寡淡了。
「既然這樣我也就不強求了,不過我這個人也不愛欠債,咱們兩個這個脾氣還是有幾分相同的。你不愛欠我的債,我也不愛欠你的債。當初你失憶的事情也跟我千幻島有幾分關系,畢竟是為了救小金的兒子,救了我的靈獸,這份情我是一定要還的。听聞要想將你的病治好需要一味藥寒冰之露,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相思對這些並不是很了解,但是顧湮城跟顧珩卻是知道幾分的,兩人一听眼楮都亮了。顧珩忙站起身來,十分恭敬的行了一個大禮,「前輩可知道這寒冰之露的所在?若真是這般的話我們父子必當感激不盡。」
千舒瑀瞧著顧珩這小子的行止,面罩寒霜,不過也沒給人家難看,只是一甩袖子就走了,只留給大家一個華麗麗的背影,自己去猜吧。
顧湮城若有所思的看著千舒瑀的背影,似是明白了什麼,但是這個時候卻沒有多問,而是將精力還是放在了寒冰之露上。
「寒冰之露只有北極仙君才有,近水樓台先得月嘛。」涔露就笑了笑,不然的話她干什麼招惹麻煩把他們父女請來做客,又不是吃飽撐的,不過是想要還這個人情罷了。
顧珩此時也明白過來了,顧湮城卻是長身而起對著涔露說道︰「多謝前輩指點,顧某也很感激前輩施以援手。」他雖然才到真仙界不久,但是也知道千幻島之所以能在真仙界這麼多的勢力下還能安然無事,最根本就在于千幻島根本就不摻和真仙界的是非,正因為這樣的置身事外不會對別人造成威脅,別人也不願意招惹他們。
但是現在千幻島為了還這個人情,這幾番動作之下還是引起了真仙界的關注,因為他們而讓別人產生警惕,顧湮城也覺得千幻島當真是有誠意的,這樣的話他們也不好繼續真的讓人家太為難,所以自己要遞個梯子過去,這樣才是兩全其美。
報恩成了結仇就不好了。
涔露驚訝的看了顧湮城一眼,大約是沒想到顧湮城不是請她幫忙到底,居然是想半路把這件事情接過去。他能這樣做,足可見此人的品行俱佳,倒是跟修仙界唯利是圖的行徑大不相同了。
許是涔露自己在凡人界也走過一遭的緣故,所以在人倫感情上要比一般的修士濃厚許多。曾經在凡人界她也有慈愛的父母,親熱的手足,只有曾經擁有過才知道多麼的珍貴。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初的親人早已經入輪回……
別人自有自己的傲骨,涔露也不勉強,指點過後就送他們出去了。
千舒瑀在顧湮城一家走後這才掀簾子出來,坐在涔露身邊一雙眼楮囧囧有神的望著她。
涔露對上他的眸子,失笑一聲,這才說道︰「這麼瞧著我做什麼?」
「你的心情不太好。」千舒瑀很肯定的說道。
涔露︰……
夫妻這麼多年了,太熟悉了也不好,一點的心情起伏都能被身邊的人察覺到。淡淡一笑,涔露嘆口氣這才說道︰「我瞧著他們夫妻倒是跟咱們有些相同之處,當年我也是忘記了你,可你一直不曾放棄我。」
千舒瑀先是一怔,隨即想了想,道︰「你這麼一說倒還真是這麼一回事,這下子瞧著那小子有些順眼了。」
涔露︰……
「北極仙君那父女倆可不是好打交道的,尤其是……」千舒瑀頓了頓,冷笑一聲又接著說道︰「練明華對墨辰風的心思就算不是人盡皆知,該知道的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涔露瞧著方才還將此事置身事外的千舒瑀,這會兒倒是頗有興致的探討這件事情,知道是大約是跟顧湮城有過相同的經歷,覺得有些親近之意,這才肯費心呢。
不過她才不會打擊他的積極性,笑米米的接著說道︰「就是啊,就是不知道狐二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你說他要是對秦相思有心,早就跟人家挑明,先把名分定下來,這會兒顧湮城父子倆就算是來了也晚了。要說他對人家沒心思,這兩萬年來他在秦相思身上費的心力可不是抬抬手的事情。」
到底還是男人了解男人,千舒瑀想了想才說道︰「大約墨辰風是不樂意強迫。」
涔露皺眉,想了想也明白了。狐二早就知道相思是有丈夫跟兒子的,這件事知道的清清楚楚,尤其是還知道人家夫妻恩愛情深,所以就算是想要橫刀奪愛也做不出這麼惡心人的事情來。
狐二……到底是有一身傲骨的。
「狐狸一族就是什麼都太明白,有的時候太明白也不是好事。」涔露嘆口氣,覺得狐二也挺可憐的。
「可是不明白就一定是禍事。」千舒瑀道。
是啊,如果狐二真的搶了人,此時顧湮城父子上來了一準會找他要人,交還是不交?交的話狐二的狐狸臉在真仙界算是被踩腳底下了。如果不交的話,看著顧湮城父子可也不是好欺負的,只怕是要鬧得天翻地覆了。
顧湮城父子對上狐二未必能贏,但是狐二卻也不會痛下殺手將人滅口,萬一有一天秦相思忽然恢復記憶,他殺了人家的老公跟孩子,他們夫妻也是要反目的。
世事無常,狐二如果真的是這麼想的,涔露也開始佩服他了。一只狐狸能壓住自己的私欲,還能像的這般的周到,足以令人對她敬佩了。
涔露夫妻還在感嘆,這邊顧湮城正在想法子怎麼跟北極仙君做筆交易,順順利利的把寒冰之露拿到手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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