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歌 第十一章 宗師

作者 ︰ 鄭顏汐

王夙覺得自己做了一場漫長的夢。

記憶中最後的畫面是王勃仲猙獰的臉龐上滿是疼惜,然後就開始陷入一場奇異的夢境里。

夢里的她仿佛經歷了一次腥風血雨的戰爭。

而後,歸于平靜。

睜不開眼楮,身體沒辦法動彈,唯一能感受的到外界的便是那飄渺的樂音,倘若來自彼岸的呼喚,細若游絲。

很虛弱,甚至比二十一年來最虛弱的時候還要虛弱,僅僅是憑空想了一下自己在哪里,就不堪重負的失去了意識。

這就是死亡麼?自己在地獄里?

如此昏昏睡睡了好幾回,耳邊的樂音忽遠忽近,她才終于確定了自己不是在地獄里,以她造的那些孽來算,地獄豈會是這般安逸。

不知從何時起,王夙終于感覺到了體內的浮游的一絲氣勁,經過多次嘗試,終于調動氣勁逐漸在體內徐行。數周後干涸的氣脈有了起色,血行加速,氣勁從丹田洶涌直上,王夙感到汗珠逐一沁出肌膚,沖過心房奔流向四肢的氣血讓她周身充斥了力量的提純感。

重傷、絕境、瀕死若不能要了武者的性命,那不啻于靈丹妙藥會大幅提升武者的修為。

王夙本就離宗師半步之遙,自行療傷後,修為再進一層,卻是還未踏入宗師境界。心中微微的失落是有的,卻也無妨,王夙調整好心態,武道的境界是萬萬急不來的。

一個大周天運轉完,王夙慢慢收功睜開眼楮,黑瞳直直的迎視著從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喉間略感不適,一低頭便發現床頭的木櫃上放置著一碗水。無毒,甚至能聞到淡淡的藥草香,王夙仰頭飲淨那水,將那精致的瓷碗放回原處,舌忝了舌忝嘴唇,這才開始打量這屋子的環境。

淡金色雕花的架木床,上垂白色流蘇紗帳。屋子中央放置著一張條形黃褐色楠木大桌,桌上堆砌著幾本古書,一方硯台,一個鏤空花筆筒,幾支毛筆。牆東角擱著一架古琴,牆西角設著臥榻,牆上掛著幾幅山水畫。

屋內陳設看似清雅簡單,但王夙是識貨之人,一眼便看出屋內擺設無一不是精品。

身上的衣服早已換過,床上的這些布料和身上的布料如出一轍,都是上好的花軟緞。王夙素來對琴棋書畫研究甚少,卻也知道那不起眼的硯台和毛筆分別乃端硯和紫毫筆,而牆東角的那琴,古拙而不失秀氣,氣韻蒼古、題刻精美,實屬精品。再說那牆上的山水畫,無不透著「遠近山川,咫尺千里」的空間距離,也不是凡品。

金絲楠木!竟然是金絲楠木!王夙瞳孔微縮,這兒到底是哪里?不單家具,就連整個房子竟全由金絲楠木所造。自古以來金絲楠木就是皇家專用木材,專用于皇家宮殿、少數寺廟的建築和家具,帝王龍椅寶座都要選用優質金絲楠木制作,民間如有人擅自使用,會因逾越禮制而獲罪。

難道她現在是在大昊的皇宮?

王夙起身,推開房門後入眼的是大片大片的綠。竹葉青翠欲滴,遠遠望去好像綠色的海洋,一陣風吹過,竹葉發出一陣陣「沙沙」的響聲,竹林深處傳來陣陣琴音,王夙豎耳傾听,正是她昏迷時所听到的樂曲。

不同于昏迷時听到的那般斷斷續續,音和韻雅、雋永清新的琴音清晰入耳,仿佛吹散了彤雲密布的烏雲,再現碧藍的天空︰大雁們在天空列隊飛翔,有時排成人字,有時排成一字,十分壯觀。雁兒們飛累了,便降落到沙灘上歇息,好一幅平沙落雁的奇觀。

王夙完全沉浸在這平沙落雁的情景里,那「秋高氣爽,風靜沙平,雲程萬里,天際飛鳴」的壯觀與「少年奇才,叱 風雲,心如止水,隨性淡然」的人生反復踫撞、融和。

王夙情景交融,心潮澎湃,體內的氣勁情不自禁地在經脈內游走……

一曲終了,王夙回過神來,緩慢的睜開雙眸,眼瞳仿佛是閃爍著星光的漆黑的無盡的夜空,那樣的華麗與深沉。

天還是那個天,地還是那個地,可就是有哪里,分明不再一樣了。

氤氳的暖氣在夕陽下輕輕柔柔的裊裊升起,映著金黃的光暈,給天地添上了一絲朦朧。就在這傍晚的霧靄中,縴長女敕綠的竹葉上凝了一顆顆圓潤小巧的露珠,在清爽的晚風中隨意擺動。

三丈外的竹林在王夙眼里縴毫畢現,脈絡清晰可見的竹葉上,一顆露珠在竹葉的舞動中悄然滑落,無聲潤入了大地。周邊的蟻蟲絲毫沒有在意那滴露珠,熱火朝天的忙碌著,一派欣欣向榮。

原先的王夙不刻意收斂氣息的話,就像是一把摧枯拉朽的鋒利寶劍,又或是一塊溫潤有方的和田美玉。而此時的王夙,不管怎麼看都是一個平凡而普通的少女,要是不仔細看,甚至都會忽略掉那里還站著一個人,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

劃空無痕,落葉無聲,返璞歸真不著點滴端倪,一入宗師境界,便不在凡俗當中。

一抹和煦的微笑浮上王夙的臉龐,這,就是宗師麼?

「啪啪啪!」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清脆的掌聲後傳來低沉慵懶的男聲,「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宗師,不愧是費老的徒弟!」

王夙知道正是竹林里的人彈奏的那曲「平沙落雁」,才使得自己在機緣巧合下突破宗師,再說剛才在屋子里所看到的一切陳設,也都表明了此間主人的身份地位非同尋常。王夙自知,就算如今突破宗師,她也遠不是王勃仲的對手,雖打不過,但逃跑還是不成問題了。

所以,王夙心存感激卻也戒備不低,她可是一刻也沒有忘記是誰將她傷成那般模樣的。

來人不羈的走出竹林,黑色的玄衣外大紅的披風聞風而動,一頭黑發在晚風中狂亂飛揚,平常的五官卻有著翩翩出塵的氣質,璀璨的雙目深沉的望著王夙,「恭喜!」

不是王勃仲也不是大昊皇帝,那麼此人是誰?大昊何時出了此等非凡人物?

王夙心頭的震驚轉縱即逝,沒在面上表露出來。不管怎樣他都有恩與自己,旋即面上一暖,上前行了個禮,「多謝!」

男子揮手,「不必謝我,是你自己的天賦,你只是缺少一個契機罷了。」

王夙有滿肚子的疑問需要解惑,那天到底是誰救了她?這兒是哪兒?眼前這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男子看出王夙的困惑,邪魅一笑,「走,進屋里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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