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遠都不是我,所以你不清楚我的世界會有多麼的孤單和空曠。♀可是,即使我不是你,我還是能感知到你的每一份喜悅和低落,隨著你的心痛而心痛。
我想,這就是我你我之間的,被愛與愛的區別吧。
by李丞
我已經不記得我給慕慕打了多少個電話了,可是每一次,回應我的就只有漫長的不能再漫長的忙音了。
然後,我一次一次不斷的告訴自己,再多試一次吧。或許,我很快就能听到那個牽動著我的心的那個聲音了。
然而在那種焦躁又充滿恐懼的等待之中,我感覺到我的一切的理智已經被黑夜逐漸的吞噬了。
一直到忙音變成了關機的提示。那些小小的期待和希冀終于完全的消失了。我用力的把手機砸在了地上,意料之中的看著那一款以結構結實耐磕踫為噱頭宣傳的手機變得四分五裂。
休斯頓的二月要比t市溫暖一些,但是到了夜晚卻十分的寒冷。強烈的晝夜溫差讓我身體的狀況變得越來越差。鏡子里的我,臉色蒼白如紙,眼眶也是深深的凹陷著的。
***
許睿,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在和許睿,連旭,邱梓倫廝混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們經常會2v2的打籃球,那時候,我和許睿一直都是一個隊的。因為我們天生的超凡的默契。
在許多方面,他都表現出了和我相投的興趣。所以在很早之前,在許睿還不停的追逐著連馨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對連馨的感覺並不是愛情。那只不過是不願意面對挫折和失敗的一種很幼稚又很固執的心理罷了。
可是後來,我沒想到許睿會帶著尹慕慕出現在我面前。當他隨意的介紹到尹慕慕是他女朋友的時候,我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我並沒有在第一眼就認出她,只是她抿著嘴低頭的樣子,她那種失落又緊張的表情,讓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也看出了尹慕慕只是被許睿帶來故意刺激連馨的,我並不認同他的行為,卻不知道為什麼故意的逗了逗尹慕慕。然後許睿竟然生氣的直接帶走了她。
在我送連馨回家的途中,她突發腸炎進了醫院,我打電話通知了連旭,卻沒想到不久後趕到的人竟然是許睿。我想起他之前和尹慕慕的對話,鬼使神差的就一個人跑到了許家的酒店里,然後不客氣的找前台要了房卡進到許睿專屬的房間。
我又見到了尹慕慕,她像一個小可憐一樣的靠在我懷里哭。說不清原因的,我就是心疼的不得了。可是她卻開口喊出了許睿的名字。我竟然也覺得難過。
在我終于恢復了記憶想起了她就是我的小公主的時候,尹慕慕已經真正的成為了許睿的女朋友。我知道許睿這一次是認真的,那樣也好,我故意挑釁的告訴他我會等待他和連旭的兩敗俱傷,實際上,我只是希望這樣子他就能更加珍惜我的公主。
可是,後來許睿還是丟下了她。我明白許睿是為了慕慕好,但是我還是不能完全的認同他的行為。他拜托我替她照顧慕慕,我卻沒有答應他會在有一天將慕慕還給她。
在和慕慕相處的日子里,我再一次深深的愛上了她,這種感情是說不出原因的,似乎早就被寫入了我的生命里,這是一種多自然的存在啊。比起小時候那一種單純的情感更加熱烈了許多。
可是,在我以為我將要最靠近幸福的時候,許睿又回來了。我當然不會怨恨,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為了他能夠安全的回來感到慶幸和開心,這是源自心底的。
當然,我也怕他會再一次把慕慕從我的身邊奪走。
***
幾個月前,我開始感覺到身體的不適,經常性的頭暈,視線偶爾會變得模糊,甚至連听力都出了問題。開始我是沒有在意的,後來在學校例行的體檢後,校醫強烈要求我去醫院做進一步的檢查。我是在除夕的那一天收到了醫院發來的信息。那一刻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我告訴慕慕有些急事要去處理一下,然後匆匆的離開了。
在醫院里,醫生把一疊檢查報告交給了我,在那些復雜的名詞裝點之下,我看到最重要的三個字︰腦腫瘤。
呵呵,這應該是夢吧,我用力的攥緊著拳頭,一直到感覺到了明顯的痛感,我才認清了,這是一個我不願面對卻又無法逃避的事實了。
醫生告訴我,我的腫瘤還是早期,所以現在的病癥不是十分的明顯,但是因為我的腫瘤位置十分特殊,手術的危險性會很大,惡化的速度也會比一般的腫瘤快很多。
在這之前,我以為我對生命的態度是淡漠的,我曾經一切的美好都在12歲那一年戛然而止,可是現在,當我好不容易重新遇見了尹慕慕,又能守護在她身邊的時候,老天還是和我開了一個這麼可憐又可悲的玩笑。
診斷書被我撕成了碎片,可是這依舊改變不了我已經是一個絕癥病人的事實。我苦笑著問醫生手術治愈的幾率有多少。那個上了年紀表情刻板的醫生扶了扶眼鏡,仔細的思索了很久之後告訴我,百分之三十。
如果單單看這一個數字,也許有的人認為這並不低吧。
可是,在這百分之三十之外的那百分之七十,迎接我的就是死亡。我始終是高估了自己,在面對著這樣一個殘忍事實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崩潰了。
如果選擇保守治療,那麼我可能還有三年的時間,但是在這三年里,我會逐漸的失明,失聰,到最後連脾氣也克制不住,變成另一個人。甚至我會完全喪失行動能力癱瘓在床,最後的結果依舊是死亡。
這兩種選擇,同樣的殘忍而恐怖。
那個醫生面無表情的問我準備選擇哪種治療手段,他見過了太多的快速的朝著死亡行走的人,所以不會有更多的觸動。
再給我一段時間考慮吧。我是這樣回答的。
然後他又一次提醒了我,其實我並沒有那麼多考慮的時間。只是最終我還是沒有給出那個答案。
***
我答應了慕慕要一起和她過除夕,在孤兒院長大的她,在這樣一家人團圓的日子里,肯定是最孤單的。我能體會她的心情,所以,我肯定不能失約。
回去的路上,我無數次的嘗試調整好自己的表情,藏起那些失落和恐懼,我不想讓她看出我有什麼不妥。這樣的痛苦,我一個人承擔就足夠了。
到了出租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0點了。可是,當我一次一次的敲著房門的時候,卻得不到任何的回應。我有點不放心,就用備用鑰匙打開了門,房間里卻空無一人。
我打了慕慕的電話,沒想到,這個電話是許睿接的。他的聲音有些低啞,我听到他在喊著慕慕的名字。同時傳來的,還有他急促的呼吸聲。我似乎懂了一些什麼,忽然感覺到心底像是藏了一塊冰塊一樣,冰塊逐漸的融化變成了利刃,刺在了我的心髒里。又冷又疼。
我的頭又開始疼了,只好用力的按住太陽穴,卻得不到絲毫的緩解。最後,我還是把房間恢復了原來的樣子,然後鎖上門離開了。
那天晚上,我坐在路邊抽了一夜的煙,心都疼了。
***
慕慕終于回來了,她並不知道我一直在附近等著她,整整一天一夜。我若無其事的回去,還是像從前一樣體貼的照顧著她,只因為我覺得能為她付出,已經是一種足夠的幸福了。後來可能是因為我吹了太久的冷風,發燒病倒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腫瘤的原因,我從前是不會這麼容易就生病的。
在慕慕照顧我給我喂藥的時候,我鬼使神差的就把她拉了過來,然後不顧一切的吻了她。在這一年里,慕慕已經習慣了和我這種淡淡的親密,可是這一次,她的反應異常的強烈。
玻璃杯子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慕慕離開後,我想要去找她,卻體力不支的摔在地上。那些碎片扎進我身體的時候,我竟然一點都不覺得疼。
後來,慕慕還是再次回來了,只是她是和許睿一起的。
在我清醒過來之後,我發現是許睿親自在照顧我,他在想的事,我當然懂。我走過去擁抱了他,我說,歡迎你回來,許睿。
他大概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是這樣的反應吧,在許睿告訴我他一定不會放棄尹慕慕的時候,我的心里竟然有了些欣慰。我知道她未來的日子一定不會是孤單的,那就好了,也就足夠了。
***
後面的日子,我有意無意的躲著慕慕,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也會這麼大度的給她制造和許睿獨處的機會。只是我每晚還會打電話去給她講故事,哄她入睡。
這是我現在唯一能為她做的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獨自痛苦,在把我最後的快樂毫無保留的送給她。
有時候,我也會貪心的想,如果慕慕能記起我該多好呢。她為什麼要忘了我呢。
孤兒院,真的是一個很可怕的地方,尤其是在晚上。在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的時候,就會莫名其妙的被關進小黑屋子里反省,那里沒有燈,沒有任何的光亮,十分的空曠,即使發出一點點的聲音,都會不斷的傳出回音。
慕慕就是從那時起對黑暗十分的恐懼。我記得那次她被惡毒的院長關在了小黑屋里一整夜,第二天她回來的時候,不停的哭,一只哭到喉嚨里再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而同樣小小年紀的我,根本就沒有能力能夠保護她。只有在每個黑暗里,在她的床前給她講童話故事,哄著她睡著。在她睡著之後,我會小聲的在她耳邊說,木木,你就是我的公主。
每一次,我輕輕握著她小小的手放在我心髒的位置,我以為那樣子我們就可以彼此銘記一輩子了。
***
在我知道自己病情的幾天內,頭痛和視線不清的次數越來越多了,于是在一個月前,我在沒有通知任何人的情況下,獨自一人來到了休斯頓,這里有世界上治療腦瘤最權威的醫院——安德森癌癥中心。
我還是貪婪的希望能多些生存的可能的。
我想,如果我能夠康復的話,我一定會盡全力去爭取一次,我多希望我的慕慕,她的心里能夠只裝著我一個人啊。雖然貪心了點,雖然只是奢望,每每想到,我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微笑。
那是唯一的支撐著我選擇活下去的希望了。
在我住進安德森醫院的第一天,早前聯系好的權威腦科醫生已經幫我做了全面的檢查,一個星期後,手術的時間已經基本確定了。在手術前的半個月我要接受一次化療。
醫生問我需要和家人商量嗎,我搖搖頭,然後在那厚厚的一疊同意書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化療的痛苦和隨之而來的反應要比我想象中的難熬多了,可是,每天晚上我依舊會打電話給慕慕,她不知道我出國治病的事,我告訴她我是要處理一些公司的事務。大概是慕慕也會怕和我見面的尷尬,這樣遠遠的聯系著反而不會讓她覺得不安,所以她一直都沒有問我很多。
只是在那個時候,其實我的心很疼很疼。疼的好像是被人用刀生生的剜出了一個洞一樣。
可是,慕慕她什麼都不知道,即使在我的心已經完完全全的被她掏空了之後,她的心里還是只有一個許睿。
我當然不會怪她,只因為她是我最愛的,要用一輩子去守護的慕慕。
natalie在巡查病房的時候見到我痛苦的表情,她很平靜的問我發生了什麼,我指著心髒的位置說,這里,很疼。
然後她頭也不抬的記錄著一些什麼,又像平常一樣的幫我測體溫,臨走前她告訴我,那種疼痛大概也是化療的反應之一。
我苦笑著沒有回答。
natalie是安德森的實習護士,她負責照顧的病人很多,而我是其中的一個,也是病情最輕的一個,所以她並不怎麼關注我。和那個在中國的醫生一樣,他們面對生命是相同的冷漠。可是不同的是她才只是實習而已,應該並沒有見過太多生命的消亡吧,看來natalie的冷漠是與生俱來的。
她的另一個身份是美麗的華裔女生,不得不承認natalie真的長的很漂亮,五官精致到無懈可擊,可是我對她也同樣的不關注,因為在我的心中,唯一的美麗就是慕慕。
***
在化療後的幾天里,我身體的反應越來越強烈,除了無法正常的進食外,也會止不住的嘔吐。短短的幾天,鏡子里的我已經連自己都有些認不出了。似乎只是一個還能移動著的,瘦弱的一副骨架了。
我無奈的笑著,我還是希望能夠微笑的。這樣的話,至少還有我自己能夠給自己一點信心和希望,我盡量的保持自己心情的開朗,卻發現根本就騙不了自己。每天和慕慕通話後,我就會無法克制的想念她,我知道我已經開始懼怕這個手術了。
如果失敗的話,連那折磨的三年都不會有了。我再考慮要不要逃避,或者真的有一天我會突然間醒來,發現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而已。
而我早就找到了我的慕慕,在她認識許睿之前,她也第一眼就認出了我。這一次,我們是真真正正的相愛。
可是這一天的晚上,再我無數次的撥通慕慕的電話,等到的卻只有無止無盡的忙音。
在手機被我摔成碎片後,natalie趕到了病房,她面無表情的清理了那些碎片,然後用一種鄙夷的語氣告訴我,我影響到了其他人的休息。
而我,心情同樣壞的不得了,我對natalie說,我要出院,就明天。
她沒回答,直接就轉身離開了。
這種直白的忽視,讓我更加的煩躁,我才知道,原來不是我不把這個世界放在眼里,而是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把我放在一個最特別的位置。曾經的木木是那樣的依賴我,可是當我再一次見到她後,當她變成了尹慕慕之後,她竟然完全不記得我了。
無論我再怎樣的努力,她的心,始終都在許睿身上。我已經不想在自欺欺人了。
在我的頭腦清醒了一些之後,我用醫院的固定電話撥通了許睿的號碼,但是同樣的沒人接听。後來,我只好找人借了手機,換上自己的手機卡再打過去。許睿還是沒有接我的電話,只是幾分鐘後他發短信給我,他說慕慕現在很安全。
我回復了兩個字過去︰好的。
看來我的猜測並不假,慕慕一直沒有接我的電話是因為發生了意外,不過她現在應該已經和許睿在一起了,所以她是沒有危險的。而這個時候,我竟然不能保護在她的身邊。我懊惱的用力抓著自己的頭,然後又開始了劇烈的頭痛。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讓人訂了最早一班的機票,並且開始辦理出院手續。我的主治醫生用標準的英文告訴我,我就是一個瘋子。可是,那又如何呢?一個隨時都可能面對死亡的人,何必殘忍到連瘋狂的機會都不給他呢。
我歇斯底里的笑著。後來,笑著笑著就哭了。natalie走過來冷冷的告訴我,再過三天我就可以進行手術了,而如果我錯過這次的話,再把手術時間推延,後面的成功率會變得更加的渺茫。
我最終還是沒有听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建議。我不清楚我會選擇放棄手術是因為對死亡的懼怕還是對慕慕的擔心。只是在渴望生存的同時,我更加渴望的是在我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在慕慕身邊的。
離開之前,醫生還是把一個療程的藥物給了我,並且嚴肅的告訴我,即使放棄手術也不能放棄治療,當然,如果我能想通的話,還是越早進行手術越好。我向那個醫生道謝。然後又開始頭痛。
真是越來越頻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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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休斯頓回國,需要經歷14個小時的飛行,而在飛機上的環境會讓我的頭痛更加的劇烈。我知道這些都是無可避免的。既然選擇了,就只好坦然的去接受和面對。
在機場里,我一個人辦理著復雜的出境手續,在這我似乎能看到許多和我一樣形單影只的人,我不知道他們的心里也會不會像我這樣的絕望又孤單。
當我登上飛機找到座位後,就閉上了眼楮。我只希望一覺醒來之後,我就能夠回到尹慕慕的身邊了。
然後,可以的話,一輩子都不離開了。即使我已經不知道我的一輩子還會有多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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