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章︰父女相認(3)
皇甫御放下車窗,陰郁的俊臉看不出喜怒,他犀利的眸光直直看向七樓,隨後掏出一支煙,有一口沒一口吸著……
車廂內,彌漫著濃郁的煙草味兒,皇甫御眯縫著黑眸,整整吸了一整包煙,最後,他關上車窗,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看見穿著拖鞋「啪嗒~啪嗒」從單元樓道急速跑出來的女人。(光明紀元)
他褐色的瞳孔,驟然一縮——
樓道口的女人,長發飄飄,雪白的睡衣在寒風中四處飛舞,身上披著一件厚厚的外套媲。
正與他,四目相接。
蘇靜雅微微的有些喘,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坐在車廂內的男人。她嘴角微微上揚著,無法抑制內心的喜悅丫。
方才,她不過是無意走到窗前,想要看看鄭君南的人到底撤走沒,卻發現樓下停著一輛黑色轎車。
看不見牌子,憑借女人的直覺,她認為是皇甫御,所以……想都沒想,雙腿不听使喚的跑了下來……
看著車廂里,稜角分明的俊臉,融在陰影內,深邃不清,可是蘇靜雅知道他就是皇甫御。
心髒「咚咚咚~」的狂跳不止。
今天,她真的格外想他,想得快要發瘋發狂了。
甚至,想要什麼都不顧了,直接投奔他的懷抱,不管以後的時日,到底是苦,還是甜,她現在都不想要考慮。
可是,她又害怕……
她總覺得自己越來越貪婪,越來越貪心,越來越不懂滿足,越來越過分,越來越像個壞女人,她居然會時常想,把皇甫御強行綁在身邊,根據她的心情決定是靠近,還是隔得遠遠的。
想他,需要他的時候,希望他立即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擁著她,抱著她,給她溫暖。
不需要他,她很糾結掙扎的時候,希望他立刻消失。
如果是那樣,多好!
至少,她不會因為鄭君南的緣故被迫離開他而傷心難過……
與皇甫御對視良久,最終蘇靜雅打算邁開步子跑過去的時候,身後的過道里,忽然響起一聲尖銳欣喜的女音︰「御少,對不起,人家……」
緊接著,蘇靜雅覺得眼前一花,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艷美的女人,扭動著火辣的身材朝轎車小跑而去。
縴細的鞋跟兒敲打在地面,清脆的響,疼的卻是她的心。
見美艷的女人嫻熟的拉開車門,一點都不見生,熟絡不得了的鑽進車子。
仿佛,經常坐皇甫御的車,和皇甫御已經熟得無須見外。
跟在皇甫御身邊的這些年,除了孫晴空和郁曼卿,她還真沒見過其他女人上皇甫御的車,不是狠狠拍一番馬屁,阿諛奉承夠了,得到允許才上車。
而……
笑意僵在臉上,蘇靜雅看著皇甫御移開視線,然後看都不看她一眼,似乎跟美艷的女人在聊什麼,調轉車頭的時候,他將車廂里的燈按開了,車子轉頭那一瞬,她清洗看見他勾唇笑著,一副和女人聊得開心的不得了的模樣。
蘇靜雅就那麼愣在原地,看著皇甫御的轎車,消失在小區里,黑暗里,無影無蹤……
她久久站在那里,連眼淚都忘記掉下來。
冷風呼呼狂吹,順著她光luo的小腿滑入她的睡裙里,她好像要凍僵了。
原來,他來這里不是找她的,而是……
原來,她白開心一場,原來……她自作多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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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蘇靜雅在小小的公寓里,開始養胎。
保姆每天給她準備可口的營養餐,她按時吃飯,按時睡覺,一點都不折騰。
鄭君南和東方炎每天都會打電話來,她從來不接,每次都是保姆接听的。
其實,她真實的想法是︰連這間小公寓都不想要。
只是,現實原因,她不得不接受。
孩子七個月了,這是她跟皇甫御的孩子,如果能順利生下來,將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無論如何,她都要平平安安生下來。
至于在這里的花銷,等她把孩子生下來,她會一分不少,連本帶利還給鄭君南。
她真的很不能理解︰既然,他口口聲聲說愛她的母親,為什麼母親會一個人在醫院難產而死,為什麼她會是孤兒?!
艾德出現在小公寓時,已經是十天之後,蘇靜雅正坐在餐桌前喝雞湯。
「小姐……」艾德恭敬地喊了聲,蘇靜雅先是默默喝雞湯,最後催促道,「艾管家,沒什麼重要的事情,你先回去吧,我有些累了,去休息一會兒!」「小姐!」艾德皺了皺眉,猶豫了下,最終將手里的文件遞給蘇靜雅,「這個文件保存著你母親的遺物,有空你看看吧。」
艾德將文件袋放在餐桌前,最後頷首鞠躬準備退下。
走到門口,一直憋在心里的話,終究還是咽下去,轉過身再次說道︰「小姐,或許你有些誤會鄭先生。他不是不愛你母親,不是不在乎你。當年,在得知你的失蹤時,便開始在全世界尋找你,整整二十三年都沒有放棄。至于你母親為什麼會在醫院里難產,你看了她的遺物,就會懂了……」
艾德離開之後,蘇靜雅久久坐在椅子上,最終……她還是拿過文件袋。
里面存放著艾夢生前的東西。一本筆記本上,記錄了她在得知懷孕到分娩推進醫院前一天的點點滴滴。
翻開第一頁,清秀的幾個字,立即映入她的眼簾︰親書。
下面有一串注釋︰一個女人的愛情,唯有從情書過渡到親書,才算完整。在最懵懂青春的歲月,我將情書交給最愛的男人;在最美好幸福的年華,鐫寫親書留給我生命的延續……
蘇靜雅看了這段話,無端就想哭。
很明顯,親書,是由情書演變而成。「親」與「情」,在某種程度上,算是同音字。
記錄事件的第一條︰
安同,今天的我,真的好開心,好幸福,但是也好難過。開心是因為︰我終于懷上了我們的寶寶。可是難過是因為︰我不想讓寶寶生活在太過陰暗的環境下,我想要給寶寶最幸福和快樂的生活,簡簡單單,跟平凡人一樣,可是……安同,你怎麼不肯為了我而放棄‘毒蜂’?
安同,我們的寶寶已經一個月大了,可是我的肚子還是平平的,完全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你說……它真的能在我肚子里健康成長嗎?最近我常常做惡夢,夢到你滿身是血,夢到寶寶也渾身是血,安同,你可不可以答應我,好好活著?可不可以放棄毒蜂?嗯~,再等九個月,當我帶著寶寶出現在你的面前,你會為了我們放棄嗎?
安同,咱們的寶寶三個月了!也就是,我離開你,已經三個月了……好想你,很想你,狠想你,也恨想你……
安同,今天我終究是忍不住偷偷跑回去看你。我躲在咱們家的後花園里,看見你站在我的海報前久久發呆,你知道,我有多想跑進去嗎?!我想你抱著我,我想你親吻我,我也想抱著你,親吻你……可是,我不能,為了咱們三口以後的生活,堅決不能……
安同,有時候,我在想,我自以為是的堅持,讓你在我、寶寶和毒蜂之間做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
安同,咱們的女兒八個月了。可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動了胎氣……
安同,臨近分娩,我才知道胎位不正,醫生說要剖月復產,可是,我知道你一向討厭女人身上留疤,所以……我還是決定順產……
……
安同,我的肚子突然好痛,羊水破裂,我好激動,咱們一家人,終于要團聚了……
蘇靜雅看完,淚水奪眶而出,她死死捂著嘴巴,嚎啕大哭。
媽媽怎麼這麼傻呢?!
為什麼要這麼傻?!
蘇靜雅在文件袋里,還發現了一個錄音器,她胡亂抹掉臉上的淚水,然後開機。
一陣吵雜,窸窸窣窣的,不難听出場面的混亂。
「……趕快把孩子抱過來,給她看看!她快不行了!」
「動作快一點……」
「快……」
……
一陣雜亂之後,終于稍微安靜了。
蘇靜雅听到一個很溫柔好听的女音響起,聲音柔柔軟軟的,雖然她沒見過母親的長相,但是光從聲音判斷,她知道她的母親一定長得很漂亮。
母親虛弱艱難地說著︰「……護士小姐,麻煩你給我先生打個電話,拜托了,讓我跟我先生通最後一次電話……」
「艾小姐,不好意思,你先生的手機打不通,你別著急,我們再替你打!」
「……寶寶,對不起,媽媽可能沒有辦法陪著你,看著你長大了。你要記住,媽媽很愛你,很愛很愛你,愛你愛到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
媽媽真想一直這樣抱著你,一直一直抱著,我的女兒……,可是,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寶寶,媽媽有很多遺憾,第一,沒有替你取個滿意的名字,不能給你舉辦生日party,不能參加你的婚禮,第二,可能沒有辦法跟你爸爸說一聲珍重,沒有辦法再听他說一句‘我愛你’,寶寶,你要健健康康長大,快快樂樂跟爸爸一起生活,你一定要記得代替媽媽每年的這個時候跟爸爸說一句‘我愛你’,這算我們兩人之間的約定,好不好?
寶寶,就算沒有媽媽,你也要跟爸爸好好在一起生活,你要听爸爸的話,你知道嗎?爸爸很愛媽媽,真的很愛……,你要記住,如果有一天,爸爸老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他,好好孝敬他,交男朋友,也要找個你愛他,他也愛你的男人……
如果你長大了,有人問你︰你有媽嗎?她喜歡你嗎?你一定要告訴他們︰我有媽媽,我媽媽很愛我。
……」
蘇靜雅听著錄音,聲音越來越虛弱,最後似乎毫無意識,一直在嘴里重復念著︰「寶寶,安同,寶寶,安同……」
知道,錄音響起一陣尖銳縴細「茲~」的聲響。
這個提示,讓她知道,那一刻,她跟母親︰陰陽兩隔……
蘇靜雅失聲痛哭出來,死死拽著錄音器,她喋喋不休地吶喊著︰「媽媽,不要走,媽媽,不要離開我,不要……」
她從來不知道,世界上,曾經存在一個如此愛她的女人,為了她,失去了寶貴的生命,她卻一直不知道,過了整整二十四年,這得多寒心啊。
保姆听到蘇靜雅的悲痛的哭聲,嚇得旁邊不知所措,不停安慰著︰「小姐,你別哭了!對孩子不好!」
「小姐……」
……
蘇靜雅死死將筆記本和錄音器按在懷里,泣不成聲道︰「……李媽,我也是有媽媽的人,我的媽媽很愛我,可是……為什麼時間這麼短了?好不公平,別人是是幾十年,我卻只見了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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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淅瀝瀝下著小雨。
冬季的雨,飛在臉上,就像刀子在刮。
蘇靜雅來到墓地時,一眼就看見站在墓碑前,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
不知是淋了雨,還是……他真的老了,他的頭發,此刻映入她的眼簾,蒼白一片。
隨著她的靠近,鄭君南的頭發,愈發的白。
墓碑上,沒有貼照片,沒有寫名字,蘇靜雅細聲問︰「為什麼不寫名字?為什麼沒照片?!」
鄭君南听到蘇靜雅的聲音,猛然轉過身,歷經滄桑的渾濁眼眸滿是欣喜,不過很快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濃濃的悲傷。
他搖頭︰「不用貼照片,不用寫名字,因為我把她刻在了我的心上!」
蘇靜雅一下就哭了出來。
鄭君南卻摟過她,努力揚起微笑,對著墓碑說︰「夢兒,二十三年,我終于實現了當初的諾言,我把我們的女兒找回來了,現在帶她過來看你,你開心嗎?!」
「……」蘇靜雅咬著嘴唇,止不住的流淚。
「夢兒,驀然回首,你已經離開我二十五年了……你,在那邊,過得……還好嗎?」有沒有想我?有沒有想我們的女兒?
鄭君南微微笑著,蘇靜雅抬頭看向他,卻發現他眼底閃動著淚光。很微弱,很不經意,可是,她莫名就相信這個男人愛慘了那個叫艾夢的女人……
「小雅,跟媽媽說幾句話吧!」鄭君南的嗓音,忽而就從頭頂落了下來。
蘇靜雅點頭。她擦干淚水,然後努力微笑著,最後,在一片靜寂中,忽而冒出三個字︰「我愛你!」
鄭君南愣了愣。
蘇靜雅沒有看他,平靜地說︰「這是她拜托我轉告你的!」
細雨紛紛,空氣中凝結起一層厚厚的霧氣,籠罩在上空,仿佛心頭怎麼也繚繞不開的愁緒與思念,鄭君南迷惘地望著墓碑,思緒遠飛,眼前一切變得模糊,冰冷丑陋的墓碑頃刻間好似變成了一位妙齡少女,端莊站在那里,沖著他盈盈微笑。
鄭君南滿目柔情,溫柔的,低低的,呢喃︰「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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