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章︰
擱放在床沿上的白色襯衣,滑落在地上,聲音很細微,皇甫御胡亂伸手去撈,卻又看見從口袋里掉出來的信箋。(刀仙)
撿起來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我愛你」,字跡很端正,每一筆都寫得很重很用力,皇甫御在看見這些字跡時,緊繃的神經一麻,尤其是瞧見被淚水暈染開,變得十分模糊的字,他覺得自己整顆心髒都被腐蝕掉,痛的他一時之間連話都說不出來……
轟—媲—
點著昏暗壁燈的房間,陡然被一道閃電劃亮,瞬間即逝的白色光芒,刺得他眼楮生疼,好像失明了般,皇甫御有那麼一瞬,覺得自己什麼都看不見了丫。
停歇多時的暴雨,再次轟轟烈烈席卷而來,帶著一種毀天滅地的狂妄姿態,雨點凌亂又急切。
不用看便知曉外面是怎樣的一片狼藉。
與屋外的聒噪相比,房間里卻是空蕩蕩的,那樣的安靜,是懾人的、可怖的。皇甫御坐在床邊上,身體已經徹徹底底僵硬了,麻木了,不能動彈了。
記憶的大閘門,被雷雨劈開一道縫,越裂越大,過往好像決堤的洪水,那麼凶猛的朝他撲來……
「歡歡,樂樂可以不哭了,但是你要答應樂樂,以後……不可以不要我!!」
「歡歡,以後長大了,你會不會覺得樂樂討厭呀?!會不會厭煩樂樂,然後趕樂樂走?!樂樂可以乖乖听話……,樂樂再長大一點,就可以給你煮飯、洗衣,現在就可以給你捶背,還能給你暖床呢!」
「歡歡,我們打鉤鉤好不好……,只要樂樂不離開歡歡,歡歡也不可以離開樂樂!」
「歡歡……」
「歡歡……」
「歡歡……」
皇甫御倒在寬大的床上,眼楮都不眨的盯著天花板,手指來來回回摩擦著掌心的那枚戒指。心口的劇痛,痙.攣抽搐著無法停息。
忽而想起早晨,她在餐廳里擺弄早晨的情景,想起她替他切三明治,想起他把她的三明治揮在地上那一瞬她眼底閃過的濃濃悲傷,想起她追出來替他系領帶的謹慎模樣,想起……她最後跟他說的那句話︰最後一次了……
最後一次了……
最後一次……
不知是外面吹風,沒有關窗戶,還是空調開得太低,皇甫御開始顫抖,整個身體都劇烈的哆嗦個不停,連嘴角都在抖。那一雙總是高傲、不遜、深邃,透著不可一世的眼楮,在那一瞬,有豆大的淚珠順著眼角滑落。
盯著天花板看了半天,皇甫御最終緩緩閉上眼楮。
心頭早已亂麻一片。
他忽而覺得,現實遠遠比想象復雜和殘忍。
他和她,不過是想要靠近,不過是想要在冰冷的夜,用彼此的體溫相互慰藉而已,可是……為什麼總是這麼難?!
他分不清,究竟是什麼因素,把曾經靠得那麼緊密的兩人,越推越遠。是他,是她,還是那些所謂的宿命?!
房間的空氣中,還彌漫著她身上十分淡薄的幽香,皇甫御躺在床上,縮了縮身體,迷迷糊糊就要睡過去。
恍惚之中,突然耳畔劃過一次尖銳的吶喊——
「歡歡——」
他猛然睜開眼楮,夾雜著惶恐和痛楚的深邃黑眸,快速在房間里尋找一圈,卻沒有看見蘇靜雅的身影。
在明白自己又產生幻覺了,皇甫御才重新閉上眼楮,而他的胸口,已經劇烈起伏著。
他真的憎惡死了這種感覺,甚至有些驚惶和畏懼。
剛去歐洲那會兒,他每天躺下,不知是喝了酒,產生了幻覺,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他總是會無端听到蘇靜雅在他耳畔叫他名字。
時常睡到半夜,他會猛然驚醒,然後就像得了焦慮癥一樣,來來回回把屋子里里外外尋找好幾遍……
他總覺得,或許是夜晚,太黑,太暗,太冷,他兜兜轉轉地尋找,卻什麼都找不到,可笑的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焦躁的找尋著什麼……
皇甫御再度睜開眼楮,竭力讓自己的頭腦保持清醒,這樣他就不會再產生幻覺了。
起身,他走到窗戶前站著,冰冷的雨水摻和著涼風,撲打在他的臉上,冰冰涼涼的,就像淚水一樣。
望著窗外沉浸在黑夜中的皇城,皇甫御突然想到︰蘇靜雅離開皇城,會跑去哪里。
按照她的智商,要麼回自己的小公寓,要麼是回漁村找鄭君南,抑或是去東方炎那里。
最抽風的話,應該會去找楚易凡。
他覺得最不可能去找楚易凡,但是……想了想,貌似這種可能性最大,畢竟……這是他要求的,讓她跟楚易凡交往。
其實,她去哪里,他真的不應該過問。
畢竟——
就像皇甫本說的,十歲那年他僥幸存活下來,就不僅僅只是為了他自己一個人而活,他的身上背負著太多太深的仇恨,他有義務且有責任替自己慘死的父母報仇。
這麼多年來,他不斷讓自己變強,變得更強,全部是仇恨驅使他往更高的台階上邁,無數次滿身是血堅持不下來時,唯一讓他咬牙挺過來的動力是︰自己死得慘不忍睹的父母。
他是絕對不可能放過殺人凶手——鄭君南。
現在讓他活著,不過是還沒想好全身而退的策略罷了,畢竟鄭君南上屆蜂王的身份不是蓋的。
只是,等到他和鄭君南劍拔弩張那一天,倘若蘇靜雅還跟著他,那麼……
皇甫御想要打電話讓趙毅查查蘇靜雅現在確切位置的想法,活生生被扼殺在腦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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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皇甫御坐在沙發上,搖晃著酒杯,喝著紅酒,看著殷紅的酒液隨著搖晃力道、頻率的加劇,攀附在杯壁的高度亦在增高,他卻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是一味地發呆,放空自己。
房門是被皇甫小爺一腳踹開的。
砰——
厚重的實木門重重地撞在牆壁上,震得整棟房子都劇烈顫了顫。
皇甫御的黑眸,危險的寒光陡然一閃,他面帶殺氣地朝門口一看︰只見皇甫億念穿著睡衣站在門口,仇恨地剜著他。
皇甫御心情不好,冰冷的寒眸直直與他對峙一會兒,才用命令的口吻吩咐︰「皇甫億念,給你兩個選項︰第一,道歉,然後禮貌把門關上,最後下樓去睡覺;第二,繼續站在那里,等著接受懲罰!!」
「你把我媽咪藏哪去了?!」皇甫億念的眸子,彌漫著與他那個年齡完全不相仿的陰霾和恐怖,他站在那里,周身都纏繞著暴戾的狂躁氣息,甚至還暈染著……死亡的氣息。
皇甫御眯了眯眼,從來沒在一個孩子身上看到太多恐怖、嗜血、陰暗的東西,這並不是一個好想象。雖說,他皇甫御的兒子,一定要心狠手辣,只是……皇甫億念,會不會太過了?!
挑了挑眉,皇甫御耐著性子,幽幽地說︰「現在下樓去睡覺。」
「我不睡覺。我媽咪不回來,我就不睡覺。」皇甫億念,冷沉著聲音強調。
「皇、甫、億、念……」皇甫御的耐心本來就不多,一而再再而三被挑.釁,他已是在盛怒的邊沿。
「你為什麼要把我媽咪逼走?!為什麼要拆散我和媽咪?!皇甫御,我這輩子都不會承認你!!!」皇甫億念沖著皇甫御就一陣撕心裂肺地咆哮。
皇甫御聞言,英挺的劍眉,陡然一擰,他直勾勾地望著自己的兒子,對于這番話,他已經听了不下三次了。
「不承認我?!」皇甫御冷冷勾唇一笑,「不管你承不承認,你身體里流的是我皇甫御的血,這是永遠改變不了的事實。」
「是嗎?!」皇甫億念學著皇甫御的模樣,勾唇冷笑,看得皇甫御有種在照鏡子的錯覺,情不自禁嘴角抽搐了下,「我是我媽咪用性命換回來的,我身體里流的是我媽咪的血,不是你的。你就說說,你除了提供了一顆種子,你還為我做過什麼?!其實認真想想,你做的還挺多的︰想方設法把我從媽咪身邊奪走,威.逼.恐.嚇讓我媽咪拋棄我,你想放我變成孤兒,你就明說,我當年就該在我媽咪的肚子里……自、殺!!!!」
這番話,尤其是最後幾個字,明明就是讓人忍俊不禁,但是……皇甫御不僅下不出來,臉色還變得很難看。
畢竟,自殺這個想法實在不是皇甫億念這個年紀該想的。
他怎麼可以想到「自殺」這兩個字?!
皇甫御抿著完美的薄唇,直直地盯著自己的兒子,最終,他還是投降了︰「行,我輸了。麻煩小爺你以後想法積極點,別動不動就用自殺威脅我,一次,僅僅一次。我可以說︰我沒藏著你媽咪嗎?!兒子,快下樓乖乖睡覺,你媽咪回你外公那里了,如果你想……」
然而,皇甫御的話,還未講完,皇甫億念便怒吼著打斷︰「我媽咪一定是被你藏起來了,你不想我和她在一起,所以藏起來了。她不在外公那里,也不在東方爹地那里,絕對被你藏起來了!」
皇甫小爺,一口咬定。
皇甫御一听這話,劍眉不爽的又皺了起來︰「你又偷偷給鄭君南和東方炎打電話?!你個臭小子,需要我警告你幾次?!不準隨便給他們打電話。」
「我不管,我只要大雅,你不把她還給我,我一定把皇城都拆了!!」皇甫小爺直接向皇甫御宣戰。
氣得皇甫御「啪~」的一聲將手里的酒杯給砸了,氣憤難當倏然從沙發上站起身,指著皇甫億念的鼻子,他全身都在顫抖︰「你再瞎鬧,信不信我又教訓你?!我的手段和方法,多的是!!」
皇甫御的聲音很陰霾,表情很扭曲,整個人都散發出濃濃的恐怖氣息。
讓人望之戰栗。
不過,皇甫小爺卻不畏懼,冷冷一笑,譏諷道︰「又讓保鏢抽我**嗎?!」
「……」皇甫御氣得當場就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才氣急敗壞重重坐在沙發上,順手拿了手機給趙毅打電話,交代了幾句,掛電話之前,他強調道︰「她一定在楚易凡那里,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個小時把她給我帶回皇城。」
皇甫御掛了電話,然後跟皇甫億念大眼瞪小眼,彼此看彼此不順眼地等著趙毅的回話。
在等待的半個小時里,出現的是這樣的場景。
「呵~,哼~——」皇甫御毫不客氣拋給皇甫億念一個大大的白眼,發出十分不屑的鼻音。
而皇甫小爺,也毫不示弱,對著皇甫御猛翻白眼,喉嚨里發出輕輕哼哼挑.釁的聲音︰「白痴……」
「……」皇甫御郁悶的當場滿頭黑線。
趙毅打來電話時,皇甫御正和自己的兒子,水火不容的惡狠狠地瞪著彼此,試圖用眼光將對方殺死。
接通電話,皇甫御低聲詢問道︰「怎麼樣?!」
「三哥,我已經讓人去楚易凡別墅外勘察了,蘇靜雅並沒有在他那里。」趙毅如實回答。
皇甫御聞言,濃密好看的眉頭,猛然一蹙︰「不在那里?!」怎麼可能?!
蘇靜雅又沒有什麼朋友。
皇甫御從沙發上站起身,卻听見皇甫億念當場就發飆了︰「我媽咪失蹤了,都是被你害的。我媽咪出事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皇甫御被他吵得心慌意亂,索性咬牙切齒恐怖道︰「你再嚷嚷,老子就不找人了。」
皇甫億念畢竟是個孩子,听見自己的媽咪找不到,當場就眼淚婆娑,坐在沙發上,噙著眼淚望著皇甫御。
皇甫御走到窗戶前,想了想才說︰「多派點人手,將春城大大小小的賓館全部秘密搜查一遍,然後各個車站、火車站、飛機場,反正進出春城的一切通道,不管是重要的,還是不重要的,全部設防,一一檢查……」
吩咐完畢,皇甫御收了線,轉身去拿衣服,準備出門時,卻看見剛才還趾高氣揚的兒子,一下就眼淚婆娑了,頓時覺得相當的驚詫,他驚悚地問︰「臭小子,你哭什麼哭?!剛不是很得瑟嗎?!」
「大叔……」皇甫億念哭著坐在沙發上望著皇甫御,他說,「媽咪一定是不要我了,她是故意不要我的。」
「……」雖然剛才這臭小子才對自己極為不敬,但是呢,尚且虎毒不食子,更何況皇甫億念只是個孩子,是他皇甫御唯一的兒子,看著他掉淚,皇甫御還打從心里揪心。
「哭有什麼用?!把眼淚留著。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你的眼淚而為你改變一分一毫,你哭再厲害,你媽咪也不會知道。」
皇甫御走入臥室,從衣櫥里取外套。
然而,當他推開衣櫥門時,看著里面全部被挪動過的衣物,他眉頭深深一擰︰他記得,蘇靜雅的習慣就是把外套正面朝著左面晾著,喜歡把襯衣以「梯田」方式壘著,她說,只要拿衣服不要太急,這樣不會把衣服弄亂,哪怕抽下面的衣服。
「嘩啦啦~嘩啦啦~」
皇甫御將衣櫥所有的門都給推開,發現里面所有的東西都被動過,既按照他的習慣,又有她的習慣擺放著。
「……」皇甫御盯著衣櫥久久發呆。
皇甫億念站在門口,一點志氣都沒有的繼續掉淚,他說︰「大叔,媽咪這一次,是不是真的走了?!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她為什麼不要我?!我挺乖的,就是偶爾喜歡打擊她。」
「……」皇甫御不說話,只是抿緊薄唇,順手輕緩取下一件外衣。
穿上之後,他轉身走出臥室時,經過皇甫億念的身邊,低聲說︰「她哪里舍得離開你,不要多想了。乖乖回房間睡覺,明天起床,你媽咪就回來了。」
「不會!!」皇甫億念哭得越發淒慘,「媽咪今天把我十八歲的衣服都買好了。我早就覺得不對勁,我一定是傻子才沒有察覺……」
「……」皇甫御听了,全身剎那就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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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龍混雜的火車站,隨著時間越往後推移,車站里的人,越來越少,越來越冷清。
蘇靜雅坐在車站入口的長椅上,將行李放在旁邊的椅子上,她蜷縮著身子,盡可能將自己全數縮在椅子里。
她瞪著一雙無辜茫然的大眼,看著進進出出、卻越來越稀少的人群,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里,今後應該怎樣活下去。
晚上下了兩潑大雨,門口的屋檐雖然很深,卻依舊有冰涼的雨水飄進來,打濕了她的頭發和衣物,蘇靜雅卻坐在那里不動,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應該去買哪里的票。
身旁的椅子有人坐下,蘇靜雅看見是一位打著肚子的孕婦,她立即將行李箱從椅子上搬下來,騰出更寬敞的地方讓她休息。
孕婦是由丈夫陪同的,男人的頭發很亂,皮膚很黑,滿臉的疲憊,背著一個超級大的行李背包,蘇靜雅一看就覺得那行李包會把她壓扁的那種,不過孕婦精神卻很好。
「我先去買回老家的票,然後給你買點吃的東西,你坐在這里等等我。」男人一口的方言,蘇靜雅听得很吃力。
孕婦點了點頭,笨重的身體,靠在長椅上,蘇靜雅覺得椅子都往下沉了一分。
目送男人離開,孕婦才將視線投向一直盯著她的蘇靜雅,看見自己的行李壓著蘇靜雅的鞋子,她連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說著,她艱難的撐著腰,就要去搬行李。
蘇靜雅這才注意到自己月兌下的小皮鞋被他們的行李包壓住,瞄到孕婦就要起身去搬行李,她連忙制止道︰「不用,不用,你坐著。」
蘇靜雅彎腰,抓住小皮鞋用力一扯。
不扯還好,一扯……繡在鞋尖的漂亮蝴蝶結掉了一大半。
看著蝴蝶結懸吊吊掛在鞋子上的蝴蝶結,蘇靜雅傻眼了,而孕婦同樣傻眼了。
兩人彼此對看了一眼,最後,孕婦有些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害你鞋子弄壞了。你鞋子多少錢,我把錢補給你。」
蘇靜雅搖頭︰「不用不用,鞋子是我自己扯壞的,跟你沒關系。不用補錢給我。」
兩個人揪揪扯扯好一會兒,直到男人買票回來。
在等他們班車的過稱中,蘇靜雅才大概了解到他們的情況︰他們從農村出來在首都打工的,家里突然出了大事,所以轉了好幾次火車趕回老家。
孕婦說話的聲音很縴細,男人卻一言不發,只是買了茶葉蛋,一個又一個剝給孕婦吃,而他卻沒吃。
蘇靜雅看著他們時不時竊竊私語,看著兩人臉上洋溢的幸福笑容,她就覺得眼楮很澀。
孕婦吃了四個茶葉蛋,突然說有些口渴,男人立即起身去買水。
只是,不到一分鐘,他又折回來,拉開旁邊的行李包,翻出藏在里面用衣服包裹了好幾層的衣服,取出一個小錢包。
蘇靜雅看見他拉開錢包,里面全是一大疊一大疊一塊和五毛的人民幣,而男人發現蘇靜雅在盯著他,忽然抬起頭,似是戒備,又似不好意思。
拿了一大把零錢男人又去買水,孕婦默默小口小口吃著茶葉蛋,忽而問蘇靜雅︰「你是不是在等人啊?!」
蘇靜雅搖頭。
「那你大半夜一個人在火車站坐在這里干什麼?!很危險,你還是坐去一個人多的地方。」孕婦很虔誠地說。
蘇靜雅默默點頭。
而後,孕婦突然聊到自己的丈夫,卻是滿臉的幸福和自豪,她說︰「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嫁給他。雖然,他沒本事,不能賺很多錢,但是……他從來沒有讓我餓著冷著,他寧願自己受累,也不會讓我皺一下眉頭。他很體貼,很疼我,很愛我,我覺得他是全天下最好最優秀的丈夫,盡管在別人眼中,他可能是個廢物……」
蘇靜雅一直垂下眼皮,默默听著孕婦發自內心贊美自己丈夫的話,她覺得自己心里暖暖的,很羨慕,卻也很酸。
她在想,那麼困難的兩個人,都能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得這麼甜蜜美好,她和皇甫御怎麼就不能呢?!
她還在想︰倘若皇甫御有那麼一天,變得跟這個男人一樣,一無所有,窮得叮當響,她也會像這個孕婦一樣,對他不離不棄。
只是,她想對他不離不棄,他卻不在意、不在乎,她對他而言,早已可有可無……
男人買水回來,孕婦喝了幾口,男人便叮囑她︰「還有一個小時火車才到,你先靠著我睡一會兒。
蘇靜雅縮在角落,看著男人側身的身影,那麼的挺拔,就像最堅實的石雕,巋然不動地佇立在那里,任由孕婦靠著。
她看得很仔細,看見他小心翼翼拉開自己的衣服蓋在孕婦身上……
無端的,她越看越羨慕,也越看越想哭,尤其是感受到被雨水淋濕的衣服,有涼意一股又一股四面八方涌來,她開始幻想,皇甫御也坐在她的身邊,也用拉開他的衣服裹住她,給她取暖,那該多好。
但是……
她知道,這輩子,不管她花多少時間,花多少精力,再也換不回他的絲毫溫情和柔情。
對于孕婦來講,那是最觸手可得的東西,可是對于她來說︰卻是她怎麼也追不上、抓不住、她最最最渴望、卻距離她越來越遠的……幸福。
半個小時候,男人搖醒孕婦,重新背上笨重的行李,然後攙扶著她去候車。
雲姨在離開之前,拿給她一包梅子,說︰「這是我丈夫親自腌制的,不含任何防腐劑,特別好吃,你沒事可做的話,可以吃幾顆提提神。」
「謝謝。」蘇靜雅連忙從椅子上站起身,目送他們離開。
等到他們離開之後,蘇靜雅又縮回長椅上,剝開用綠色塑料口袋包裹住的梅子,黑不溜秋的,而且塑料口袋一看就知道很髒,但是她還是挑選了一顆放進嘴里。
梅子入口,很酸很酸,但是余味卻是甘甜的。
蘇靜雅縮在椅子上,一顆又一顆接著吃,淚水無聲無息地滑落。
凌晨第三次下大雨的時候,蘇靜雅將行李重新搬在椅子上,不讓雨水濺濕了。她盯著外面的滂沱大雨發呆。
正當她出神厲害時,突然听到有縴細的烏拉聲,怯怯地響起,她收回思緒,一眼就看見蹲在她面前,不安中又顯得很急切和可憐的小白狗。
小白狗全身的毛都被雨水打濕了,門口的安檢,不準它進大廳避雨,所以……它夾著尾巴,全身發抖地蹲在她面前,似在向她乞求著不要趕它走。
蘇靜雅盯著它,見它烏黑的眼楮閃爍著對人類的畏懼,她無端就想到當年的安歡。
她一直在想,安歡跑哪里去了,當年突然失蹤,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蘇靜雅沖著它招了招手,小白狗的猶豫是清晰可見的,夾著尾巴就準備逃遁,然後在看清蘇靜雅似乎沒有什麼惡意,又仿佛在猶豫要不要靠近。
直到蘇靜雅柔和的聲音響起︰「過來,我不會傷害你。」
狗,听不懂人話,卻能听懂人說話的語氣。
蘇靜雅的話音剛落下,小白狗立即沖到她所坐的長椅下面趴在,講瘦骨嶙峋的身體縮成一團。
蘇靜雅垂下腦袋去看它,小白狗立即從嘴里發出嗚嗚的叫聲,似乎在感激她沒有將它趕走,讓它可以躲在椅子下面避雨。
看著小白狗瑟瑟發抖,卻依舊用舌頭舌忝自己被弄髒的毛發,蘇靜雅敢斷定,這只狗一定很臭美。
起身去買了一些吃的,蘇靜雅耐心喂給它吃。剛開始小白狗躲在椅子下面不敢出來,吃東西也吃得很含蓄,後來直接狼吞虎咽。
「你叫什麼名字呀?!是不是跟你主人走丟了?!」蘇靜雅模著它濕漉漉的毛發,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小白狗一口就吞下了一根熱狗,同時還從嘴里發出悲涼的嗚嗚聲,似乎在回答蘇靜雅︰「我沒有名字,我沒有被主人丟棄,是主人不要我了。」
蘇靜雅天生就喜歡小動物,看著小白狗實在可憐,那一雙眼楮尤其的像當年的安歡,她心里一軟,外加一個人在火車站,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于是,她去小賣部跟老板溝通了下,花了100塊買了好大一桶熱水,又買了一包洗發膏,認真給小白狗洗了澡,還借老板的吹風把小白狗的毛發吹得雪白又疏松。
看著煥然一新的小白狗,蘇靜雅立即眉開眼笑︰「你看你長得多漂亮,我沒說錯吧。以後,你就跟著我,好不好?!正好,我們都沒有人要,都沒有家。」
抱著狗狗親了親,蘇靜雅又從行李箱里拿出一條毛巾,將它包裹住。
而小白狗在察覺到蘇靜雅對它完全沒有惡意時,已經完全放松了警惕,很願意跟她靠近和親人。
蘇靜雅想要給它取個名字,條件反射的就要取「歡歡」,因為在她的世界里,是把皇甫御放在第一位的,所以不管她做什麼說什麼,腦子里條件反射的就是「歡歡」。
可是,她一想到歡歡二字,心里就像被烏雲嚴嚴實實覆蓋住一樣,很是悲涼,很是蕭索。
而查到蘇靜雅的具體位置,皇甫御趕到火車站時,剛在門口停下車,一眼就看見抱著一只狗坐在長椅上,可憐巴巴打瞌睡的女人。犀利幽深的黑眸,一瞄到那只小白狗趴在她的身上,胡亂舌忝她的臉蛋,他的劍眉頓時深深擰起來,情不自禁暴躁地開口︰「該死的女人,怎麼又撿了一只狗……」
豪門契約︰惡魔總裁,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