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虛折轉馬頭打馬而去。他要去哪里?去干什麼?蘭魄兒沒有問,慕子虛也不會回答。
山重水復,荒野無路,慕子虛下了馬背,牽馬而行,轉過幾個山坳,無路處竟是有路,小路,蜿蜒,漫長……
然後,是豁然洞天。
桃花,眯眼,是桃林,千株萬株,漫天漫地,蔚蔚嫣然如霞。
蜿蜒的溪水,茵茵的綠草,漫天的桃紅。
有落花飄飛。谷中的風很輕,慕子虛的腳步卻很重,一步一步都踏著傷痕,一步一步都踏著年輪……
有桃花拂過他的臉頰,有桃花落在他的肩頭。
有桃花如雨般在下,有個女孩兒笑靨如花,一身紅妝在花雨之下……
「表哥,你看!好美呀!」
「表哥,要是這些花瓣永遠都飄在天上,不要落下來該多好啊!」
「表哥,你來追我呀!」
「表哥……」
那一聲一聲幸福而甜蜜的呼喊,依然清晰地如在耳畔。♀慕子虛的心都快醉了,慕子虛的心都快碎了,桃花依舊嫣然如畫,可是輕兒呢?那比桃花更加嫣然美麗的輕兒呢?輕兒到哪里去了?
「不知所蹤。柳府上上下下二十二口人,除了柳小姐之外,其余二十一口都在一夜之間全部慘死。」
眼淚決堤而下,慕子虛只有在這里才能盡情地悲傷。
因為這里本就是個悲傷的地方。是《桃花泣》譜成的地方,是白衣姐姐嘔血而死的地方。
白衣姐姐的墓已經很舊了,十年風雨,桃木刻成的墓碑已經腐朽得不成樣子。該換一塊新的墓碑了,慕子虛想。慕子虛兩年前就這麼想。
可是那個時候他太悲傷了,悲傷地甚至沒有力氣活下去,何況換一塊墓碑呢?
可是他卻不得不咬著牙噙著淚,重新豎起了兩塊墓碑,兩年,這兩塊墓碑也老了,大理石的顏色都有了風霜。
碑上的字是他不敢看的︰姨父柳敬天,姨母司徒小蝶。那是他在世界上最親最親的兩個人。
「柳敬天柳老爺是被人從背後一刀搠死的,柳夫人司徒小蝶是拔下頭簪自刎而死的!」
兩年前,洛陽總捕頭燕飛這樣告訴慕子虛。♀
「那府里其他的人呢?他們是怎麼死的?誰殺了他們?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道!」燕飛說得斬釘截鐵。燕飛是皇帝御筆親封的五大名捕之一,明察秋毫斷案如神,這是他人生里第一個不能斷的案。那種痛苦在他眼楮里演變成了憤怒。慕子虛記住了那雙眼楮,接受了他的答案。
不知道。洛陽柳家一夜滅門,二十一口人全部死于非命。洛陽神捕燕飛無力破案,這成為了近年來江湖中一大懸案。
不過除了與柳敬天私交甚好的雲家堡,幾乎沒有人去過問這個案子,因為柳家在江湖上太不足為道,柳敬天二十年前就不再過問江湖中事,早已蛻變成為一個家財豐足的個生意人,沒有門派為柳家報仇,沒有門派因為柳家的滅門而想起自己曾經的仇家。而且一切都似乎驀然結束,沒有了後續的故事,柳家唯一可能死里逃生的柳小姐也沒有喊冤復仇,而是從此仿若人間蒸發,了無音信了。
唯一放不下的,也許只有慕子虛。
那里有他十幾年成長的歲月,有他注定要魂牽夢繞一生一世都無法忘記的人。那個伴著他成長,陪著他哭陪著他笑,送給他白鴿,日日與他鴻雁傳書的女孩兒。
「姨父姨母,子虛一定會找到輕兒,一定會把她好好地帶回來看望二老。」慕子虛跪在兩尊墳前,再一次發誓。「無論是一年兩年,還是十年二十年,哪怕傾盡子虛一生!」
這已經是他唯一能為長眠在地下的二老所做的事了,也是他一生的使命和活下去的希望。
他本想為他們吹奏一首歡快的曲子,一起音,卻竟是肝腸寸斷纏綿悱惻的《桃花泣》,是輕兒一直一直都不喜歡一直一直都彈奏不好的《桃花泣》,是白衣姐姐嘔血而作傾了一生痴情怨念的《桃花泣》。
白衣姐姐墓前的琴已經長了很厚的青苔,慕子虛撥了撥琴弦,音符散亂,十年前這是多好的一尊古琴啊!
歲月,再好的事物都經不起歲月的剝蝕。
唯一在歲月的斑駁中越綻越鮮紅的,或許便唯有一個「情」字。
慕子虛深深嘆了口氣,將琴上的青苔一一剝去,再放回墳前,他應該買兩壇酒來。人在悲傷的時候豈不都喜歡喝酒?一醉解千愁。
真的有人問他︰「想要醉一場麼……表哥?」
想要醉一場麼,表哥?
「表哥」,只有一個人會叫他「表哥」,慕子虛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他的腦子也停止了思考。只有那個聲音,那個那麼熟悉那麼美妙那麼溫暖的聲音,在他的耳畔如夢般回響。
天地沉寂著,慕子虛甚至失去了轉身的力氣,他只是呆著,呆著,熱淚滾滿了臉。
「表哥,你終于回來了。」她的腳步輕柔而溫柔,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這不是夢,不是夢!慕子虛終于將那個在他夢里心里呼喚過無數次的名字,顫抖地吐了出來︰「輕兒!」他轉過身,心卻如此的痛,一點銀光飛來,射入了他的心髒,他甚至沒有做一絲一毫的閃避。
那一刻,他沒有一絲一毫防備。那是江湖中人最最不該犯的錯誤。
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閉目之前,他看到一抹邪魅的笑容。
當他睜開眼楮的時候,他再一次看到了那一抹笑容,和笑容里妖冶之極的面龐。
「輕兒!嘻嘻,看來這真的是你的死穴!」慕子虛不禁苦笑,他是真的太想輕兒了,這略顯粗啞卻又妖媚入骨的聲音哪里是輕兒的聲音,可他竟是沒有分出來。
「你的笑容里有藥的味兒,苦!哈哈!」那人不止有一張妖冶之極的面龐,還有對男人來說極誘極惑的身材,因為她穿得太薄了,太少了,陽光從穿格子斜照進來,將她身子婀娜的曲線全部顯現。她的胸部很挺,腰肢很細,**很圓。她腰肢一扭,邪魅地眼楮直勾勾瞧著慕子虛的衣領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