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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聳入雲的山峰上,一條飛天瀑布。
似銀河,直落九千尺。
山下青石間,澗水匯而成溪,名為「蒼溪」。
蒼溪水淨,清涼有甘甜之味。九曲八彎,淙淙隆咚。溪畔,翠竹青松綠草,亭台樓閣水榭。
常有雅人高士在此集會。
馬車羅列,人聲鼎沸,今日正是佳期。
二三道姑,四五道長,六七小姐,**公子,幾個便裝江湖人士,數十丫鬟小廝,正三兩成群沿溪散布,說談嬉笑,拼棋斗酒。
幾個美婢在溪水上端將醇香的美酒倒入精美的杯中,再將酒杯放置在水上,水載杯行,杯隨水而下,搖擺起伏。一位長須道長正俯身下去,一位粉衣小姐已取了一杯在手……
箭已懸弦。一座亭子,亭下五位公子,橫成一列。他們要射下天上那一只鷹。
大雁成行,鷹卻只有一只,更能體現箭術的精妙。
五個人,賭注是二千五百兩白銀。輸,輸二千五百兩;贏,贏一萬兩。
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
卻忽听一女子柔婉嘆息︰「哎,李二公子如何還不來?盡看你們幾個射箭有什麼意思?」
受佳人奚落,本該或傷心或激憤,可那五位公子卻既無傷心模樣也無激憤的意思,只是同時沒了興致,都把箭一丟,一人笑道︰「是啊!咱們這蒼溪集會專為迎他,他卻耽到現在還不現身!哈哈,等他來了,定要先飲三百杯!」
另一人笑道︰「只怕他未必來!蘭溪公子就如這天上雄鷹,天高海闊任逍遙。♀他一躲,便足足兩年毫無音信,千知門都查不到蛛絲馬跡。他今日若不想來,憑誰也綁他不來。」
又一人道︰「哈哈!極極!說不定李二公子此刻正在紅羅帳中摟著哪個美人……睡覺呢!」
……睡覺。
李蘭溪的確在睡覺。
馬車轆轆。無人駕馭的車,空馬拉著車廂。很寬的路,青石板瓖成,兩邊翠竹濃蔭,有微風,陽光斑駁跳躍,一眼望去沒有盡頭。
他在馬車上睡覺。
其實沒有睡著。耳畔竹葉沙沙,他喜歡這樣的聲音,寧靜,他常想,這就是天籟了。
一張十分俊朗的臉,舉世無雙的美,似有似無地掛著淡淡的微笑,配著風吹竹葉的聲音,配著陽光輕柔的跳動……
閉著眼楮的他,就像個沉睡的嬰兒。
馬車忽然停下。
李蘭溪睜開眼楮,車簾外有一股很強的戾氣。
竹公子抱劍在懷——黃金劍,當路挺立。一身綠衣,面寒如鐵。身畔伴著一位淡黃衣衫的女郎,手持三尺鐵劍,玲瓏身材,婀娜多姿,甚為嬌媚。
李蘭溪揭開車簾,看了看二人,一笑,笑得陽光明媚,仿若春暖花開。他笑道︰「兄台何故攔路?」
竹公子寒面肅然道︰「出劍!我要和你比劍。」
李蘭溪笑道︰「我現在要趕去蒼溪集會,沒有時間。」
竹公子冷笑道︰「你怕了?」
李蘭溪笑道︰「就算是吧。我現在可以走了麼?」說著要放下車簾。
竹公子勃然怒道︰「李蘭溪,你狗眼看人低!今天你若不拔劍,休想從這條路過去。♀」
車簾已放下一半,又重新掀起。
李蘭溪嘴角一牽,又是一笑,笑容明朗清澈︰「如果你們到蒼溪找我,當著天下眾英雄的面,打敗我這個堂堂的石湖李家清風府李二公子,豈非更能一鳴驚人,震動江湖?」
竹公子面上的肌肉動了一動,仿佛被人洞穿了最心底的秘密。那黃衫女郎忽然笑道︰「公子說的是。只是堂堂石湖二公子豈能于眾人面前敗在兩個無名之輩手上?我們實是一番好意。二公子,請出劍罷。」
這回答乖巧伶俐。李蘭溪本是說竹公子沒有必勝信心,怕萬一之輸。她笑語一句,反倒成了他們的用心良苦。
李蘭溪瞧著那女郎,還以一個客氣笑容,轉眼望著竹公子,正色道︰「兄台一定要我出劍。」
竹公子道︰「是!李蘭溪,拔出你的紫羽劍!」
李蘭溪道︰「不必了。紫羽劍經萬毒淬煉,出鞘不祥。姑娘,借劍一用。」
白光一閃,劍已拔出。李蘭溪話音未完,人已縱掠,劍已在手。
黃衫女郎吃了一驚。竹公子駭了一跳,手搭劍柄,欲要拔劍相迎。
李蘭溪的劍卻不是攻向他的。
李蘭溪已在十丈外。
李蘭溪的劍,未停。
劍已動。
風驟猛。竹林虎嘯。
八月的陽光還頗有氣勢,照在長劍上,耀起白光。
白光耀眼,竟如江水滔滔,波光粼粼,鋪天蓋地而來,排山倒海,令人不敢直視。
李蘭溪的劍,三尺鐵劍,翻飛翩然,劍花繚亂。
白光中一襲紫衣,倏忽來去,不辨東西。
竹林如遇狂風,是劍氣起。
新葉簌簌而落,落葉翩然而起,都聚在半空,一葉千葉,越聚越厚,已盈尺許。
忽的,又散了。
猛然的散開,卻是極緩和的飄灑,墜落。帶著仿若戀人生死的纏綿,與無奈。
劍依舊翻飛,李蘭溪依舊倏忽。
白光,紫衣。
一片幻影。
黃衫女郎眼目發麻,漸漸有些分不清了。目中竟有了淚光,竹林的呼嘯,不知何時竟變成了淒婉纏綿的悲歌。
傷人心,動人魄。
竹公子用最穩健的姿勢,站立如松,用最平和的吐納,調順心脈。終還是掩不住表情的變化。他的握劍的手在發顫。
他的手沒有拔劍,神魂卻早已出竅,與李蘭溪斗了三百七十三回合。他沖不過去。那一片幻影,竟是綿密無隙,滴水不漏。
這劍法,李蘭溪的劍法!
輕靈飄逸,似緩實快。如秋風落葉,飄忽不定。去意來向,出人意料。
竹公子的面色已是鐵青。
李蘭溪的劍忽然停了。
如一曲纏淒婉綿淒的簫,最後一個音調,幽幽收束。
竹公子沒有看見他是如何收劍的。黃衫女郎的眼楮已被淚光模糊。
李蘭溪站立在車前,馬旁。倒轉劍柄,背在背後。神色亦有些戚然,是那劍法的緣故罷。
「這是‘秋梧劍法’。兄台還要拔劍麼?」
「秋梧劍法」,秋梧山莊莊主夏遺恨情仇一生的驚天之作。傳玉不敵,傳葉小嫣,傳李蘭溪。
還有「冷魂劍法」,還有「花殘神劍」。
三十年前,震驚江湖的四大劍法,——另一部乃「華山劍典」。江湖聖地石湖清風府李家囊括其三。
而「秋梧」排在四大劍法之末。
竹公子的瞳孔在收縮,拳頭在握緊。他在鎮定,在權衡,在思考,在決定。
他沒有立刻回答。
黃衫女郎拭干淚水,莞爾一笑,抬眼望向李蘭溪,忽見眼前之人朗眉星目,豐神俊逸,迎風而立,衣袂飄飄,不禁心頭猛然一動,暗呼一聲︰「好一個玉樹臨風二公子!」
心念一起,不由得面色酡紅。卻又轉瞬恢復常態,嫣然一笑道︰「李二公子果然好劍法!神妙莫測,無與倫比。小女子傲嬌今日天幸,大開眼界了。」
李蘭溪嘴角一牽,淡淡一笑,沒有看她。
竹公子突然沉聲道︰「三年後,我會再來找你!」一字一頓,李蘭溪听得出,他說得極其艱難。話音落定,立刻身形閃動,一條綠影已在十丈之外。
李蘭溪爽然一笑,朗聲道︰「兄台,我不喜歡跟人比劍!」
黃衫女郎吃吃笑道︰「二公子不喜歡比劍,卻已將我師兄打敗了。‘不戰而屈人之兵’,妙策也!」
李蘭溪一笑,連忙揖了一個大禮,道︰「姑娘,在下方才借劍無禮,魯莽之處,還望海涵。令兄已去,完璧奉還。」雙手捧劍奉上。
黃衫女郎嫣然笑道︰「二公子名震天下,也許前頭還有人找您比武呢。晚些再還罷。」
李蘭溪道︰「這……」
黃衫女郎笑道︰「青山隨綠水,後會終有期。二公子放心,這鐵劍雖是平常之物,我卻寶貝得很,就算追到石湖清風府,我也一定會把它討回來的,絕不會害二公子做了有借不還的小人。格格……」一陣嬌美的笑聲,忽然掠起,人影已在一箭之外。
李蘭溪沒有追。不是追不上。這女子的心思啊……看看手中的劍,心想得找魄兒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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