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珍閣是學校附近比較高檔的餐飲酒樓,招牌又大又亮,方曉很容易就找到了,鄭永林很豪奢的開了一間包廂,點好了一桌子很豐盛的菜肴在等他。
「來,來,方曉,坐。」鄭永林仍舊是那副儒雅和藹的態度,很周全的招呼道︰「時間不早了,我就先把菜點了,你要想吃什麼,可以再加。酒要不好來點?白酒還是紅酒?」
「不了,我下午還要上課。」方曉胡扯借口,然後對服務員說︰「給我來瓶隻果汁好了。」
「酒少喝是對的,對身體好,但是你馬上要畢業了,出身社會,不喝酒是不行的。」鄭永林笑眯眯的說道︰「今天我這個做伯伯的,陪你演習一下。喝點紅的,度數低,不要緊的。」
方曉拗不過,只好讓服務員倒了一杯紅酒。
然後兩人就開始瞎扯淡,鄭永林「關心」方曉在學校的生活學習情況,方曉「匯報」他腦補的各種生活學習細節,你來我往的寒暄了好一會,鄭永林揮手讓服務員出去,然後步入正題。
「方曉啊,你有沒有打電話給秦女士?」
全神貫注的學習很傷精力和體力,方曉此時饑腸轆轆,他一邊大吃一邊說道︰「還沒有。」
「為什麼不打?」
需要這麼急麼?
我昨天才認識的好不……
「我想把曲子先寫完整了,然後再打電話請秦……」秦鳳儀的名片上什麼頭餃都沒有,方曉不知道怎麼稱呼她,頓了一下,干脆跟著鄭永林的**,說道︰「然後再請秦女士填詞,因為是她出的題目嘛,我想由她來填詞,最合適不過了。」
「哦,是這樣。」鄭永林似乎沒什麼胃口,他拿著筷子,隨便吃了點東西,又說道︰「你這樣想也好,不過方曉啊,你要快點把曲子寫出來,越快越好。」
「怎麼了?」
「因為你這個面試,有點波折。」鄭永林搖頭嘆息,說道︰「你昨天的表現,非常的好,九個面試的人里,就你一個人拿了全部的學生票,遙遙領先其他競爭對手,但是,唉,但是過猶不及啊!你表現的太好,好過頭了,引起了家長的不滿。」
方曉裝迷糊,抬了抬眉毛,以示不解。
「我們聖心雖然是女子高中,但一直以來,都不限定老師的性別,不過今年你們這一批應聘者都很年輕,正處在血氣方剛的年紀,所以就不得不考慮某些非教學方面的因素。」鄭永林不緊不慢的解釋道︰「昨天面試完,中午一起吃工作餐的時候,就有家長說你鋒芒畢露,太受女孩子歡迎,不合適在聖心當老師。」
意料之中的事,這些家長要不是擔心自家女兒在青春期出狀況,怎麼會送到女子中學來讀書……
方曉雖然不擅長社交,但他嘴笨心不笨,知道鄭永林這麼說,必有所圖,于是哦了一聲,繼續大吃大喝,坐等下文。
「這第二輪面試,名義上是公開投票決定聘任名單。」鄭永林的說法又和昨天不同了,他說道︰「其實只是走個過場,最終決定招聘誰,只有馬校董說了算,當然了,投票結果對馬校董來說,也是重要的參考。」
方曉又哦了一聲,還是大吃。
鄭永林見他只顧著吃,一臉的不在乎,似乎根本就沒听懂、又或者根本就沒听他在說什麼,心頭頓時燒起一股怒火,不過他涵養好,城府深,仍舊一副笑眯眯的姿態,說道︰「方曉,你昨天表現的很出色,是個當老師的好苗子,你爸爸讓我照顧你,我總不能讓你的應聘出岔子。不過我只是個副校長,人輕言微,去跟馬校董說情,可能沒什麼效果,所以今天特意來找你,是想提醒你一下,你可以試著去找找秦女士,請她幫忙說情,只要她開口了,你進聖心就十拿九穩了。」
方曉見鄭永林屢次提及秦鳳儀,知道這一定是個來頭極大的人,但他昨晚搜過網絡,沒有找到任何信息,于是放下筷子,一副不懂世事的模樣,問道︰「鄭伯伯,你是聖心的校長,都沒把握說動校董,秦女士只是個學生家長,怎麼會說的動?還有啊,她給我的名片上,什麼頭餃都沒寫,應該沒什麼能量吧?」
他本來就是個宅,這個身體也繼承自一個呆頭鵝,這種本色演出,毫無破綻。
鄭永林看他迷糊的樣子,暗嘆那張名片真是明珠暗投,給了個睜眼瞎,浪費了,太浪費了!要是給自己,不知道能得到多少好處。
「方曉啊,你這樣想就錯了,名片上的頭餃越少的,說明能量越大,你越要重視。」
「是麼?她是做什麼工作的?」
「她什麼工作都不做。」鄭永林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後才加重語氣,說道︰「她是花市長的夫人。」
方曉聞言,還真吃了一驚,要知道這個世界里,香港可是直轄市,市長是正部級,市長夫人的能量,絕對不簡單……
「不能吧?我看她才30多歲的樣子啊。」
「你們這些學生啊,一點都不知道關心時事!」鄭永林又氣又好笑,解釋道︰「花市長的原配夫人十年前就因為癌癥去世了,秦女士是第二任。」
哦了,老市長吃女敕老師……
「花市長雖然只是副市長,可是他是經濟專家,主管香港的工業、科技、商務、國有資產管理等方面的工作,他一個批文,就能讓馬校董的大華集團賺好幾億的錢,所以只要秦女士開口,你進聖心,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哦了,原來是副市長,不過直轄市的實權副市長也很叼了啊……
聖心果然臥虎藏龍,潛在的關系網能量巨大,難怪那麼多人不遠千里來面試……
「秦女士九年前離開聖心,就是因為嫁給花市長的緣故吧?那照這麼算起來,她的小孩,應該還不到上高中的年紀啊?」
「你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些什麼東西!」鄭永林終于被他弄煩了,說道︰「秦女士沒有生育,她的繼女——就是花市長的原配夫人生的女兒——今年正好上高一。」
「昨天那20個學生里,有花市長的女兒?」
「嗯。」鄭永林又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說道︰「坐在第二排,你左手邊最邊上的那個,扎著馬尾辮。」
昨天至少有一半小姑娘扎馬尾辮,方曉徒勞的回想了一會,沒有從記憶里找到任何影像,只好放棄了。
「鄭伯伯,那這個招聘結果,什麼時候能出來?」
「最晚下周一。」鄭永林放下酒杯,拿起筷子,說道︰「方曉,這事宜早不宜遲,你才思敏捷,文采不凡,你看能不能在周末之前把曲子弄好,然後我帶你去找秦女士,讓她幫你說個情。」
「今天都星期四了。」方曉沉吟片刻,說道︰「我試試吧。」
「那好。」鄭永林喜上眉梢,說道︰「寫好了就打電話給我,我來接你。還有啊,你這個請秦女士填詞的想法,最好先打個電話和她溝通一下。」
「我會的,等把曲子寫差不多了,就打電話給她。」
「那就好,那就好。來,來,吃點海鮮,你有點偏瘦,多吃點,男孩子要壯一點,才有氣勢。」
吃飽喝足之後,方曉想起一件事,于是問道︰「鄭伯伯,我听說聖心在面試之後,還會去考察面試人的生活背景,是不是真的?」
「是有這麼個程序,不過只是走個過場,就是找學校的同學和老師問問情況,听听風評。」鄭永林解釋了之後,面色一變,有些緊張的問道︰「方曉,你是不是在學校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
「出格的事到沒有,只是我前陣子失戀,情緒不太好,有一天多喝了幾杯酒,被送到醫院去打點滴。」方曉裝著惴惴不安的表情,問道︰「這個會不會影響應聘結果?」
鄭永林先是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說道︰「我說你怎麼初試和復試表現反差那麼大,原來是失戀了。這是小事情,小事情,年輕人嘛,感情不穩定,沖動喝酒都正常,不影響的,我會幫你遮掩過去。」
「那就好。」
尼瑪,喬雅丹居然詐唬我……
以後面對她,得多點心眼……
吃過午飯,付完款之後,鄭永林又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個鼓囊囊的信封,推給方曉,說道︰「方曉啊,這幾年我工作太忙,沒怎麼看顧你,你馬上要畢業了,需要用錢的地方很多,這里有一萬塊錢,你先拿去用。」
方曉一愣,就要推辭。
「別推辭,這是我這個做伯伯的一番心意……你家里的情況,我最清楚不過了,你媽媽去世的早,你爸爸一個人含辛茹苦把你養大,不容易……你爸爸是個好老師,就是因為文憑不高,沒法調級,一輩子都窩在農村中學……說起來我們國家這個教師等級制度,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91年發大水,要不是你爸爸把我從屋子里背出來,我就被泥巴牆砸死了,哪還會有今天……93年我辭職來香港闖蕩,臨走時你爸爸還硬塞了500塊錢給我,這些錢,就算是我連本帶利還你爸爸的,你拿著,別推辭了,再推就是不拿我當伯伯看。」
鄭永林一連串聲情並茂的說辭,讓方曉一愣一愣的,稀里糊涂的就拿過了那個信封。
走出飯店,鄭永林又叮囑了方曉幾句,然後才開著奔馳,揚長而去。
這頓飯,信息量有點大,方曉沒急著回宿舍,一邊散步思索,一邊找了家銀行,用身份證重新開了個賬戶,把那一萬塊錢存了進去。
錢是英雄膽,方曉雖然自信能靠著吉他衣食無憂,但在陌生的時空,陌生的城市里,兜里只有兩百多塊錢的時候,說不發慌那是假的,所以當他拿到存著這筆意外之財的新銀行卡之後,心情輕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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