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君浩無法自制的大叫一聲︰「不要!!」
他撲過去,用盡全部力氣去抓及笄,可是只扯得她裙擺下的一絲紗巾,他的手背青筋畢露,腦子像是被巨大的鐵錘錘過一樣,疼痛欲裂,太陽穴突突的跳著,而心肺仿佛窒息一般,無法吸入一絲絲空氣,只剩那聲清麗的落水聲。
這樣熟悉的無力感和痛楚,已經多少年不能回憶。
他猛地站起來︰「司徒及笄!!及笄!!……」
回答他的只有回音和湖中的驚心動魄的水浪聲。
央鱷巨大的尾巴在水面擺動,很快沉了下去。♀
掀起的水花濺起他一頭一身,順著臉頰,額角和…眼角一起滑落。
自己竟然生出那樣的念頭,他無法自己的懊悔自問,自己有什麼理由接受她這樣沉重的饋贈?自己竟然眼睜睜的把黑暗和死亡留給這個讓自己心動的小女子?這樣沉重的痛楚……
他仿佛一夜之間變成了曾經那個無助的十歲的少年,眼睜睜的看著母親被杖刑,被像破棉袋一樣在地上拖走,她嘴角最後還殘留著一絲驕傲的不屑。
一個曾經那麼驕傲的女人,失去了她無往不利的美麗,褪去了她層層防衛的謙卑面具,為了她的兒子,被當眾杖斃在大殿。
她曾經告訴她的兒子︰「牧恩,我不需要你哭哭啼啼悲悲戚戚來回報我對你的愛護,牧恩,你本身就是娘親最愛最重要的人,無論你曾經是否是長在母親身邊,你只要在母親身邊,就永遠不用委屈自己來討好我。」
辜君浩在呂皇後身邊長六年,從來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小小年紀便學會了察言觀色曲意討好。
而當他終于回到親身母親身邊時,她用生命教會他如何做一個不委屈自己的人。
這樣的不委屈,暢快淋灕,但是格外短暫。
那件事後,他變得更加內斂而沉默,他的心包裹在層層的防衛後面,結著重重的冰霜,似乎只有這樣,那些無力,痛苦和悲楚就會深深地沉下去。
而今天……沉渣泛起……
有的東西,埋得很深很深,但是從來不會消失,過得太久,反而一觸就是致命德爾疼痛。
他扶著搖搖晃晃的小舟,緊緊握著那張已經殘舊的藥箋,湖面已經漸漸歸于平靜。
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然而世界卻在這一秒改變。
忽然,湖面上的波光瀲灩,整個洞頂的夜明珠如同入夜的天空點綴上繁星,一剎那全部露出耀目的白光,火把和燭台全部點亮了。
這樣清晰的光芒下,他看到了所有的真相,也看到了這是一個多大的玩笑。
整個湖遠比他想象的小,就在不到五米的地方,一條火柱點綴的道路一直通向另一側的涼殿,一個全身黑紗的女子躺在貴妃榻上。
女子的聲音遙遙傳來︰「怎麼?後悔了?」
「你是誰!?」辜君浩咬牙問道。
女子听了這麼一問,笑了笑,如同恍然一般自己問自己︰「我是誰?」
她緩緩坐起身,身姿綽約,婉轉輕柔,很快,旁邊侍奉的男子將披風給她搭上。
女子面上罩著薄紗,一頭烏黑的長發如同夜色般濃重,毫無裝飾的披散在身後。
「我是誰並不重要。一個人呆久了,總是容易忘記很多事。人說天下男子皆負心,其實倒也不全是。只是,女子太過痴罷了。痴的過了,也便賠上了自己的性命。有那痴的男子,或許也會沖動之下一路相隨,有那心眼多的男子,那便是風花雪月後多年後的幾首附庸風雅的詩詞,不過是贏得些薄幸名罷了。」
她媚眼如絲,口中卻是一片落寞︰「你說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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